這年修眉眼，睫長，鼻峰拔。

只是他生得很瘦，明明還是個小孩，面頰卻無半分圓潤，瘦得看得出棱角，上臉上全是新舊不一的傷口。

他眉宇間滿是愁緒，即使是失去了意識，眉頭仍是鎖，也死死抿著。

小秋藥自生活在花醉谷中，沒怎麼見過外人，驟然見到這樣一副相貌，不由失神一瞬。

不過眼下，已不是顧及相貌的時候。

生死攸關，孰能見死不救？

小秋藥回過神，忙就地采了幾種保命的草藥，塞到這年口中，再用自己的靈氣定住他的神魂。

做完這些急救措施，小秋藥將他背到背上，匆匆往花醉谷的方向去。

年紀小的時候，男形差異還不大，更何況小秋藥生來是怪，又修了幾年仙，看著清瘦，其實還有些力量，背這麼一個營養不良的男孩子，尚且可以承。

等回到花醉谷，忙喚霧心和相天遠：“師姐！師兄！”

適時，霧心正與師弟比劍。

師弟輸了三局，還咬牙要再來。

聽到師妹的呼喚，霧心連忙趕過去，誰料一到場，就見小師妹背上著個人狀，登時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

霧心一驚。

“他是我在花醉谷外到的。”

小秋藥趕路趕得滿頭是汗，臉微白。

局促地著氣，著急道：“他傷得很重。師姐，能不能幫幫我？”

躺在小秋藥背上的年已經模糊，臉上更是半分都無，見者目驚心。

霧心當然大吃一驚，連忙過去搭手。

“我來吧。”

不過，師弟也是同樣反應。

他見霧心要搬年，搶先一步將他背到自己背上，代替霧心和師妹將他搬進屋里。

師弟將年背到最近的客房。

事不宜遲，小秋藥立即用自靈氣，對他進行治療。

小秋藥是公英化形，又能與植流，天生懂一點醫，還能用治療方面的法。

霧心和師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手忙腳地跡、遞熱水。

秋藥顯然在將年背回來時，就耗掉了不力，眼下顯得相當吃力。

霧心能到上的靈氣波不齊，手上的治愈之也隨之閃爍不定。

霧心看得心疼，擔心道：“師妹，你休息一下再救吧，或者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替你？”

“謝謝師姐，不過不用。”

小秋藥的已因為過度支力而蒼白，但還是對霧心一笑。

“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

的聲音略顯虛弱。

在小師妹的努力下，那黑發年的臉逐漸好轉，病態的面頰上有了幾分，因為痛苦得到緩解，一直蹙的眉頭也有所舒展。

不過，小師妹自己卻達到極限，法剛一結束，就渾力，筋疲力盡地跌倒在地上。

“師妹！”

霧心一驚，趕忙上前扶住。

“我沒事。”

小秋藥竭力對霧心微笑，不過這樣慘淡的笑在霧心看來，也帶著虛的意味。

問霧心：“師姐，他的雖然止住了，但傷很嚴重，憑我的力量還不夠，需要藥調養。

“我還需要幾味藥，但是花醉谷中沒有……我想盡快拿到，你能替我去一趟城里嗎？我給你寫一張單子。”

“好。”

既然是小師妹的請求，霧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但又擔憂道：“你的有沒有問題？”

霧心瞥了眼床上傷勢嚴峻的年，說：“比起他……比起本來就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的人，你要知道，還是你自己比較重要。”

秋藥笑言：“我知道師姐是擔心我，不過我只是疲勞，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師姐能幫我拿一下紙筆嗎？”

“好。”

霧心遲疑之后，收回目。

*

答應師妹之后，霧心立即去了城中。

出乎意料地，滿天城今日似乎不太平，來來往往都是到飛的修仙人，什麼門派的裳都有，而且個個神凝重。

酒樓茶館都停了熱鬧，百姓們聚在街頭巷尾，似乎都在討論什麼驚天大事。

霧心答應師妹要買藥，雖注意到了異樣，但沒怎麼放在心上，只直直往藥鋪方向去。

誰知，剛走到藥鋪門口，就被一個驚喜的聲音住——

“霧心師姐！是霧心師姐吧！”

霧心聞聲回頭，只見三五個仙門弟子站在后。

他們個個皆著，大約是同一個師門的師兄弟姐妹，其中有幾個人看著好生眼，應當是以前見過的。

霧心琢磨著，他們大概是陪著師父外出游歷那兩年在哪個仙門遇見過的弟子，只可惜對他們是誰、在哪里見過之類的事一概想不起來。

霧心微微偏頭，有些茫然。

然而，這些仙門弟子卻萬分殷切地看著，仿佛遇見，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一般。

霧心被他們看得發。

他們為首的是個長辮子的弟子，眉心畫著一朵金蓮。

好在，那弟子就外向大方了許多，熱地問霧心：“霧心師姐，你也是因為魔界震，被千州上君派出來除魔的嗎？”

魔界震？

什麼震？

霧心一無所知。

花醉谷與世隔絕，師父為了避免被人打擾，在外面起碼設了十重結界，只要長期待在花醉谷里，哪怕三界全都炸了，他們恐怕也沒覺。

這兩天師父倒是不在花醉谷中，但與師弟師妹，對花醉谷外的事完全不知。

霧心老實地道：“不是，我只是出來買東西。”

弟子欣喜：“那一定是為了慶賀魔君被誅、千州上君凱旋，出來采買的了！”

霧心：“？”

霧心還是滿頭霧水。

幸好不用問，那弟子已經自己開口說起來：“霧心師姐不用擔心，現在事差不多解決了！不過千州上君大概還要再過段時間才能回花醉谷，他還要與其他仙君們討論后續事宜。

“這回魔界突然發生，大家都意想不到，能順利解決，還是多虧千州上君及時趕來！

“他最后一劍誅殺魔尊的風姿，實在令旁人塵莫及……不愧是天下第一劍仙，數十大修仙門派聯手誅魔，也難敵上君一人風采！”

弟子說這話時，眼底難掩憧憬向往之，連帶著再看霧心時，對霧心這個千州上君名下第一嫡傳大弟子，崇敬也更上一層樓。

其他弟子亦是如此。

霧心被他們看得不大自在。

好在，已經習慣偶爾會有人因為師父對另眼相看。

只是安靜地低著頭，擺出謙遜的姿態，盡量不要在格調上丟師父的臉。

霧心說：“揚善懲惡，本就是我們修仙者之責，師父的劍能派上用場，他自己想必也是榮幸的。只可惜我等弟子才疏學淺，還比不上師父皮，只有勤苦修行，日后才有機會幫上師父的忙。”

霧心的本意，是低調一些，好讓他們放在上的注意力輕輕帶過去。

誰料，說完后，這些弟子們看的眼神反而愈發欽佩——

“揚善懲惡，本是修仙者之責！霧心師姐說得對！”

“真不愧是霧心師姐，不僅是花醉谷的第一大弟子，為人世居然也如此謙虛。”

霧心：“？”

“霧心師姐說得有道理，即使魔尊被除，世間也難有永久太平，我們為晚輩，尚不可掉以輕心，應該倍加努力才是，師妹教了！”

弟子同樣滿臉學到了的樣子。

不過，提及此次魔界，弟子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義憤填膺道：“只是，那個魔尊，實在喪心病狂！我知道魔尊不可能是好人，但誰能想到他竟然連那樣的事也干得出來？！嘖！”

弟子滿臉痛心疾首，說到憤怒，甚至用力跺了下地面。

霧心不解：“他做出什麼事了？”

弟子驚訝：“師姐還不知道？”

霧心道：“我剛從花醉谷中出來。”

弟子意外霧心知道得。

不過，見霧心問及此事，弟子言又止，即使是對霧心，好像仍不知該不該講明。

最終，含糊地說：“霧心師姐應該也聽說過，近百年來，我們修仙界失蹤或者隕落了不有天才之名的仙吧？”

霧心頷首。

弟子期期艾艾地道：“們其實……都是被魔尊暗中擄去了，這麼多年來，都被關在魔窟中不見天日，過得人不人鬼不鬼。”

弟子提及這些，眼瞼輕垂，似乎很難過。

霧心一愣，問：“魔尊抓這麼多仙做什麼？”

弟子道：“……是為了生孩子。”

講到這里，弟子已經難以啟齒，好像是說明，就足以讓到痛苦。

說：“那個魔尊是個十足的變.態，他不知道從哪里搞到一本書，上面記載了移魂換之法。

“據說，魔尊為魔尊之后，修為已多年停滯、無法進，他認為這是自的天賦所限，所以想要換一。

“但是，天資比他本更高的十分難以尋覓。因此，他才設法到找來有天賦的仙，強行與們.合生子。

“他只想要與自己別相同的，所以殺掉嬰，只留下男孩。

“他用這些留下的孩子養蠱，讓他們從能走能認字就開始修煉，再殺掉完全沒有天賦的人，剩下相對有潛力的男孩繼續競爭。

“上個月，他將所有男孩關在一起，讓他們自相殘殺，想留下最強的一個，然后奪舍。只是魔子們互相殺戮的靜太大，造魔界的魔氣震，這才引得修仙界注意，聯合前往魔界查看況，魔尊也因此被殺，也算自食惡果、自作自。”

言罷，弟子又面低落，輕聲說：“只是可憐了那些前輩，經歷這樣的慘事，竟然這麼多年都沒有人發現。們該有多麼絕害怕啊？”

霧心也從未聽聞過這樣喪心病狂的事，微微一愣，頷首道：“確實可怕。”

弟子意外地看了霧心一眼。

霧心被這一眼看得茫然，問：“怎麼了？”

“啊，沒事。”

弟子回過神來。

說：“只是在想，霧心師姐不愧是千州上君的大弟子，時刻都很鎮靜。

“我們仙門中的弟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多都被嚇呆，因為被救出來的仙中也有我們門中的前輩，有些年紀小的弟子當場都哭了。有人能像霧心師姐這般平靜自若……畢竟是千州上君的大弟子，也有千州上君的風范。”

霧心又問：“那那些被救出來的前輩呢？現在可還好？”

弟子輕輕嘆氣，低語道：“恐怕都需要一段時間來修整。”

“那……那些魔子呢？”

“大都死了，我們進去的時候，滿地都是孩的尸……真不知里面發生了什麼。”

弟子閉了閉眼，仿佛難以回想當時的慘狀。

但說到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忙抓住霧心的胳膊，道：“對了，霧心師姐，如果你湊巧見胳膊上有黑印記的男孩的話，務必多關注一下，最好記下來告訴千州上君或者仙盟的長輩。”

“為什麼？”

“因為那些魔子的尸，數量不對。”

弟子認真對霧心解釋。

道：“按照被關仙的說法，存活到如今、被魔尊關起來養蠱的魔子，總共還剩下二十七人，但是在魔窟中，我們只找到二十六尸。

“另外……我們還發現一個道，是從魔窟通向外界的。”

“那是個簡陋的大，手法很糙，覺可能是這些魔子自己挖出來的。”

“而且，有一尸并沒有死在魔窟，而是死在魔窟之外，就在那個大的尸旁邊。”

弟子略顯張：“那尸應該也是個魔子。他看上去是通過大從魔宮里逃出來的，只是不知怎麼的，雖然逃出來卻還是死了。

“他的大上了嚴重的傷，應該本來就不怎麼走得路。此外，他口還了一把尖刀，那就是致死的原因……他恐怕被人襲擊過。”

尸數量對不上，有一個逃往外界的大，還有一個被殺的魔子……

霧心一驚：“有一個魔子從大里逃了，逃走的時候，說不定還與另一個兄弟互相打斗過？！”

弟子道：“對，師父們是這麼猜的。”

霧心：“那個魔子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可有線索？”

“沒有，我們一無所知。”

弟子滿臉肅殺。

“但那可是魔子啊！三界最骯臟的統，干出什麼壞事都不奇怪！說不定都不需要魔尊養蠱，自相殘殺就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決不能放任他流竄在外！”

霧心不置可否。

那弟子起袖子、出手腕，出手臂上一截后面靠近手肘的位置，指到：“魔尊為了記錄這些孩子，也為了防止他們逃跑，每個魔子上都印有魔印，黑的，形狀像一只怪異的蝴蝶，通常都在這個位置。

“師姐你千萬記住了，要是到上有印記的孩子，一定要立刻警惕起來！

“逃走的正好是僅剩的那個魔子，他的天賦可能很恐怖，決不能掉以輕心！”

霧心想了想，應了聲好。

*

同一時刻，花醉谷中。

小秋藥救治了病弱的年。

霧心還沒有回來，秋藥的力也到了極限。

面蒼白，卻還是替年蓋上被子，然后虛地坐在地上，輕輕著氣。

忽然，秋藥到年上有一陣異樣的靈氣波。

連忙起，朝年看去。

年居然醒了過來。

他傷太重，四肢都無法彈，可是一雙眼眸卻十分明澈。

他實在長了雙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揚，漆黑如夜，清凌厲。

他一不，沒有出聲，只是在秋藥站起來時，靜靜地將眼珠轉向。

“你醒了？”

秋藥很高興，不自覺地出笑意。

“你傷很重，先不要。我師姐去替你買藥了，一會兒就回來。”

年安靜地盯著。

良久，他才將眼珠移開，嚨里發出一聲極其沙啞痛苦的悶聲。

秋藥反應過來：“你是不是了？你等等，我給你倒點水。”

說著，轉過去。

趁秋藥轉倒水的功夫，年勉強撐起手臂。

盡管痛苦非常，但他還是手了自己右臂手肘后面的位置。

發現那里仍被袖子覆蓋，年似乎微微松了口氣。

他躺回去，又將手放平，恢復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