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布烏云，似是天公出的花灑一般，

潑下傾盆暴雨，澆灌著黑黢黢的深山老林，以及，林中寺廟。

這寺廟久未修繕，磚瓦殘破，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長滿青苔的瓦片隙中滲進來，澆在廟里的灰石地板上，積起一灘水泊。

“咳...咳...”

虛弱的咳嗽聲，在寺廟角落里響起，

一位錦年，依靠著梁柱，躺坐在地，

他眉清目秀，俊文弱，上穿著淡黃蜀錦，腰系玉佩，手執長劍，

富貴都雅，神如玉，貌勝潘安，氣質卓然。

唯一中不中之，在于他的腰腹，有一道劍傷，雖用蜀錦碎片草草包扎，但仍源源不斷滲出來，

將年腳邊的雨水水泊染紅。

我這是...第幾次暈而復醒了？

年面容悲苦，揚起頭顱，后腦勺輕輕撞在梁柱上，發出輕輕的砰聲。

雨水澆打著他的面龐，和眼淚混雜在一起，難分彼此。

年名為林雨，數日前，他還是逡州永鏢局的大爺，家財萬貫，富貴人，

然而一場飛來橫禍，卻令林家三十九口人慘遭屠戮，

他自己也被人追殺，逃難至此。

突如其來的人生劫難，令這位年不復往昔的瀟灑風度，他從懷中抖著拿出一本名為《辟邪劍譜》的老舊古籍，

雙目布滿，眼眸中閃過種種緒。

憎恨，后悔，哀傷，憤怒，絕...

他用力撕扯著劍譜古籍，

卻牽了腹部傷口，

鮮滲蜀錦涌溢出來，沾了他的手掌，也奪走了他最后一力氣。

果然，我就是個廢...

自習武，卻一無所，

保護不了家人，保護不了自己...

林雨放下手中劍譜，不再顧及隨時都可能到來的追兵，仰頭悲泣，哭聲淹沒在廟外滾滾雷聲當中。

“小子，別哭了。”

沙啞糲好似磨盤般的低沉人聲，在寺廟另一側響起，“我看你老半天了。”

！！

林雨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握劍柄，側頭張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破廟角落里，不止為何，亮起了一道絢爛繽紛的五彩芒。

芒懸浮在半空當中，約勾勒出幾個形狀略微有些奇怪的文字，

【歡迎使用終端售貨機】

轟隆！

雷聲炸響，電閃過，

借著廟外的雷電芒，林雨終于看清，

發出聲音、散發芒的，是一高逾一人的大鐵箱子。

那鐵箱表面如鏡，無有鉚釘鐵釘，能清晰倒映前方景象，

其左側的明罩子下，擺放著琳瑯滿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珍異寶，

其右側的方形發板中，【歡迎使用終端售貨機】的文字逐漸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無比的龍頭。

角似麟鹿，迤似蛇蟒，披鱗似魚，健爪似鷹隼。

沒錯，

出現在發板中的，就是一顆龍頭。

！！！

林雨心中驚駭絕，他家門被滅，自己遭人追殺，倉惶中借著夜暴雨逃林深，尋得破廟藏，

在躲藏進來時，他已腰腹中劍，力氣漸消，

但殘存記憶，依然提醒他，此前墻角絕無這臺大鐵箱。

突兀出現在那里的，

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林雨驚駭失聲，

鐵箱中囚的龍頭卻不會讓他慢慢平緩心緒，當即開口低沉道：“我看你腹部中劍，傷勢極深，

不用半個時辰就會流而死。

你且過來。”

林雨心臟一滯，前日的家中劇變，令他下意識地恐懼畏懼一切不明未知之事，誰也不敢相信，

但出現在深山破廟中的發龍頭，卻遠遠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疇。

“...”

林雨攥手中長劍，

神？魔？仙？佛？

不管那發龍頭到底有什麼來力，都在自己的所知范圍外，

可能，也只有那樣的存在，能夠解救自己，讓自己擺眼前困境了吧。

錦年把心一橫，費力將《辟邪劍譜》收襟，扶著梁柱，捂著傷口，緩緩站起，

一步一瘸地走到鐵柜前方。

隨著距離拉近，他更加意識到眼前鐵柜的不凡之。

那發面板細絕倫，其中浮現的龍頭栩栩如生，

遠非民間皮影、玩偶，或是其他轉弄鬼的把戲能夠比擬，

而鐵箱的積，似乎也不足以塞得下一整套皮影戲。

箱中龍頭，俯瞰著錦年，低沉沙啞道：“小子，你說，我是什麼？”

“...薄日月，伏景，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

林雨抿，虛弱道：“閣下是龍。”

“哼哼哼哈哈哈，

沒錯，龍哥就是龍！在世真龍！惹啊。”

龍頭朗聲狂笑，林雨雖不知對方在大笑什麼，卻畏懼于未知，勉強角。

“好了，”

龍頭笑了一陣，突然恢復平靜，淡淡道：“你什麼名字。”

“...晚輩姓林名雨，字平之，福郡逡州人士。”

“林雨？”

龍頭眨了眨眼睛，平靜道：“我看你著錦服，手執寶劍，腰系藍田玉佩。想必出大富大貴人家。

怎麼會被追殺至此。”

“...”

林雨聞言沉默，握劍的手掌微微抖，雙目布滿，似要流出來。

“不想說？”

龍頭冷哼一聲，“也罷，你我無緣，那你便滾吧。”

“不！不！我說我說。”

林雨猛地抬起頭來，他好不容易在絕境中遭遇神異之事，面前這來歷不明的在世真龍，已經是他最后的希，怎麼能夠放棄。

當即深呼吸平復起伏心緒，一邊手按傷口，一邊悲聲講述。

原來，林雨出于威震逡州的永鏢局。

其父林震南，是永鏢局第二代傳人及總鏢頭，

其母王夫人，是金刀王家王元霸的兒

林雨為家中嫡長子，從小便接優良教育，文武兼修，氣質卓然，

加之林家在逡州富甲一方，

林雨本人也被追捧為逡州的青年才俊。

按照原有的人生發展軌跡，林雨將在父母庇護下，順利長。

不管是考取功名，執政一方，封妻蔭子，

還是繼續習武，接管永鏢局，

都能維系林家輝煌。

然而數月前，他在隨友人登山游玩時，偶遇了青城派掌門余滄海之子余人彥。

余人彥也是青年才俊，兩人又都修行武藝，幾番談之下，當即引為知己，結為好友。

而后，余人彥聽聞林雨是永鏢局當家，便提出請求，重金聘請永鏢局，替青城派護送一件不可宣的鎮派之寶，

從青城劍派所在的蜀州，送至即將舉行武林大會的濠州。

青城劍派的松風劍法、摧心掌與青城心法獨步蜀，門人近千，在當地素有名，就算是林雨也偶有聽聞，

便詢問為何勢力龐大的青城派不親自護送。

余人彥的解釋是，青城派樹大招風，在江湖上多有樹敵，

又恰逢武林大會在即，

魔教勢力蠢蠢。

倒不如讓民間鏢局表面護送，暗地里則由青城劍派得力弟子幫忙押鏢。

事之后，必有重謝。

林雨雖有疑慮，但耐不過余人彥多番懇請，只好將請求轉述給父親永鏢局總鏢頭林震南。

永鏢局講究先福后威，押鏢時，無論遇到攔路盜匪，還是綠林豪俠，都先打出永鏢局的旗幟，以禮相待，好言勸說，爭取不撕破臉皮。

實在無法通融，才刀兵相向，將攔路盜匪剿滅。

長此以往，永鏢局的名頭便響徹嶺南，押鏢路途暢通無阻。

林震南聽聞余人彥請求，又看到青城劍派奉上的金銀厚禮，便了心思，

若能順利護送，留下人，以后永鏢局前往蜀，就有了靠山依仗。

再三思慮后，林震南終于同意，派遣最信任的大弟子及二十余名鏢局鏢師前往蜀州。

押鏢送鏢過程格外順利，

大弟子與鏢局鏢師順利返回，余人彥也登門送上厚禮。

然而三日之后，余人彥卻帶著一眾青城劍派弟子怒氣沖沖地殺上門來，說林震南的大弟子、永鏢局的大師兄，私吞了他們的鎮牌之寶。

大師兄自然不會承認，

和余人彥相比，林雨顯然更信任自己朝夕相的大師兄。

雙方拔劍爭執之下，林雨竟錯手殺死了余人彥。

這一劍，便惹了滔天大禍。

青城劍派弟子憤慨絕，奪余人彥尸而走，

次日傍晚，本來在濠州準備參加舞林大會的青城劍派三百余人，便在青城劍派掌門人余滄海帶領下殺到。

林震南雖為永鏢局總鏢頭，但武學資質只能說中人之姿，能在逡州立足，更多的是依靠人練達與生意手腕。

林震南本來想要向余滄海講明道理，賠禮謝罪，

林雨與余人彥是知己好友， 雙方拔劍爭執之下，純為失手錯殺，

林雨殺人在先，青城劍派可斷其一臂，或廢其武功，

實在不行，就向府報，讓府裁決。

但，余滄海卻毫不聽這些，一劍劈斷林震南手中兵，一聲令下，青城劍派弟子見人就殺，遇人就砍。

一夜之間，永鏢局所有鏢師及林家上下近百口，全部死絕。

只剩下林震南夫妻及林雨。

直至此時，他們才終于明白這一切真相。

從來就沒有什麼青城劍派鎮派之寶，

余人彥接近林雨、聘請永鏢局、設局陷害永鏢局大師兄，

全都是為了林家祖上傳下來的一本據說可以稱雄武林的劍譜籍。

那位鶴發、仙風道骨，在江湖上素有名的余滄海余前輩，完全沒有在意兒子的死，

相反，余人彥的死亡，反而提供了青城劍派名正言順鏟除永鏢局的借口。

余滄海對林震南夫婦嚴刑拷問，問劍譜下落，

林震南不開口，便當著他的面，一劍劍砍斷其妻子王夫人的十指頭。

一旁被迫觀看的林雨悔恨絕，放聲痛哭，跪地祈求，

然而余滄海表面仙風道骨，實則狠毒辣，

不急不緩地折磨著林家三人。

直至次日清晨，太初升，

余滄海才結束了折磨，讓門派弟子將他們往室，自己則去參加與恒山、峨眉、林等名門正派一同舉辦的武林大會。

在林家室中，飽折磨、虛弱不堪的林震南，將室角落的一塊磚頭翻開，從中取出一本籍遞給林雨，

并告訴他開啟室地道、逃亡外界的辦法。

林雨淚流滿面，堅持要帶林震南夫妻逃離，但夫妻二人重傷，一同逃亡只會拖累林雨。

林雨只好淚別父母，趁守衛不備，開啟地道逃離。

這一逃就逃了兩天兩夜，

林雨在逡州城外四躲藏，試圖向府報，讓府派人鏟除手段狠毫無人的青城劍派，

卻得知城中知府，與余滄海妻子是早年舊識，兩人正在城中酒樓談甚歡。

林雨是逡州人，知道逡州知府腐敗無能，貪腐，

永鏢局滅門慘案，說不定會被掩蓋江湖匪類自相殘殺的無頭案。

求不，只能自救，

林雨得知武林大會在濠州舉行，那里聚集了恒山、峨眉、林等名門正派，以及天南地北四方的豪俠英杰。

雖然青城派余滄海的惡毒卑劣，令林雨恐懼絕，但他也只有向其他武林人士求助，

并祈求那些名門正派，不像青城劍派一樣道貌岸然。

林雨沿著山路，向著濠州城艱難逃亡，卻還是被青城劍派弟子找尋追上，

中了一劍，摔下山坡，滾林中，

拖著殘軀，躲進了破舊寺廟，最終遭遇了神異龍頭。

“神龍...在上，”

林雨眼眶通紅，跪倒在地，朝鐵柜重重叩拜了一下，艱道：“可憐我林家三十九口人與永鏢局一百一十二位鏢師，

造歹人殘忍謀害，死不瞑目，

連我二十余月的弟，都被余滄海摜摔在地慘死。

晚輩拜天無路，叩地無門，

求神龍...冤。”

“...”

鐵箱中的龍頭平靜地呼吸了幾下，悠悠道：“龍哥是龍，

人間種種，與我而言，皆是過往云煙。

不過...”

龍頭陡然轉變的口風，令一臉死灰的林雨心臟劇，

“不過，我看你小子赤誠忠實，此番相遇，也是有緣。”

龍頭的龍須微，淡淡道：“你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沒有？”

“啊？”

林雨聞言一愣，值錢的東西？

神龍不是天地神麼？怎麼也喜好人間的銅臭之。

“無論什麼，值錢的東西。”

龍頭挑了挑下，“比如你腰間的那塊藍田玉。”

“這...”

林雨拿起了腰側用金系著的玉，這塊玉呈米黃，表面泛著潤暖的油脂澤，名貴異常，更重要的是，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玉。

“好！”

林雨咬了咬牙，用劍刃割斷金，將玉舉起，

區區一塊玉而已，在海深仇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投進旁邊的凹槽。”

龍頭隨意地挑了挑下，指揮林雨將昂貴玉投終端售貨機的投幣口中，“嘖，看著值錢，只有一百點靈力值的過路費麼？

罷了罷了，就給你這個作為換吧。”

龍頭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鐵柜中傳來了一陣丁鈴當啷的翻箱倒柜聲。

咚！

只見一件瓶裝，從鐵柜正面左側的貨架中落，掉落在鐵箱的出貨口。

“這是...”

林雨按照龍頭指示，從出貨口中，將那個瓶裝撿了起來。

只見那瓶子的外殼，非金非玉，卻又堅韌，呈現出人間罕見的明。

瓶蓋藍，

瓶中像是清水，卻又似有金夾雜其中。

林雨翻轉瓶，發現瓶子背面，印著“脈”二字，也不知是為何意。

“這是我調配的藥劑，能夠白骨，醫百病，強健，

最關鍵的是，【脈】飲料，能夠讓人脈回來，

也就是你們凡人所說的，打通任督二脈，一步到位晉升武學天才。”

龍頭隨意道，“當然你現在還打不開瓶蓋，需要你同意易容才行。

你同意麼？”

“啊？”

正在研究瓶子的林雨回過神來，點頭同意。

“很好，那麼，易完。”

龍頭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把瓶子打開，喝里面的水吧。”

“...”

林雨一咬牙，擰開瓶蓋，灌口飲下瓶中清水。

想象中烈焰焚或是如飲瓊漿玉的覺，并沒有出現，

一瓶飲完之后，林雨只覺腹中腫脹。

他舉著空瓶，正要疑提問，

腰腹傷口卻傳來萬蟻噬般的疼痛麻。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

林雨忍不了疼痛，躺倒在地拼命翻滾，

但翻著翻著，上痛苦卻逐漸減輕，

并轉化為一種奇異的飄飄仙舒適。

他腹部的傷口愈合如初，上源源不斷滲出黑泥，孔收，皮白凈如同嬰兒，

真如話本戲劇中，伐洗髓，胎換骨的描述。

林雨驚喜萬分地翻躍起，卻發現自己力氣大增，一不小心竟差點撞上寺廟房頂。

“這種脈飲料，能將普通人生理機能的潛力激發出來，相當于省去了三十年苦練。”

龍頭懶洋洋地說道：“你的傷勢已經治好了。

另外，追兵到了。”

林雨呼吸一窒，這時候他才發現，寺外暴雨已停了多時，廣闊夜幕中，似有幾道火把亮在林間閃過。

“神龍稍待，”

林雨眼眸中芒閃爍，攥手中長劍，咬牙關，，話語中的仇恨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晚輩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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