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個比的！進去、進去、進去！”

“謝謝，謝謝老板……”

半分鐘后，江森終于還是靠著誠意和不要臉，功地打了大塊頭老板，被老板以一種無比煩躁的心放了進去，總算可以明正大地蹭教輔書看。

剛才跪下來的時候有多鐵骨錚錚，現在站起來的時候就有多奴婢膝。

老板看著江森諂的模樣就來氣，指了下書店角落，沒好氣道：“去那邊蹲著，別影響我生意！媽個的真是晦氣，要天天都是你這樣的，老子這店都要關門了……”

“是，是……”江森拿著裝補品的袋子，低著頭趕鉆過小店的門簾，里連連應著，也不知道是在承認確實是自己影響了老板的生意，還是認為老板的判斷很正確。但實話實說，現在東甌市的家庭寬帶安裝率起碼已經有50%左右，再過個兩三年等全國都達到這個比例，書店的生意就真的不好做了。更別提時間繼續往后，還有移智能時代。

不過這些話，江森當然也就是憋在肚子里。

現在他和老板一樣，先得過好眼前的生活才行。

不然要是連大學都考不上，往后就更不用提了。

大熱的天，屋里已經開了空調，早上刷碗刷得渾汗津津的江森，進門的瞬間就覺像是進了天堂。他很絡地走到放教輔書的柜子前，先認真地了手，然后挑出一本高一理的教輔書，就趕溜到了客人視線比較不容易看到的小角落。

小角落的頭頂上，正對著空調的風口，冷風呼呼地朝著江森上招呼，風有點大，不過江森覺還行，應該頂得住。他小心翼翼翻開教輔書，生怕把書本弄皺，然后慢慢翻著，翻到一道例題的解析時，趕從兜里把早上從寢室里帶出的本子和筆掏出來。那本子因為跟他的子得太，已經被他上的汗打了好幾頁。

江森一看那幾道深深的水漬，全都是在本子的最后面幾頁，微微松了口氣。接著便馬上跪下來，半趴在地上，趕抄起了教輔書上的習題。

店里的幾個客人，眼睜睜地看著穿著十八中校服的江森做著這種low事兒，全都不有點傻眼。以東甌市文明全國的經濟水平，誰家的小孩還需要這麼委屈自己？

說句實在的，這種教輔書，很多孩子買回家也就是扔在一邊落灰，真要是有個孩子能這麼認真讀書，普通家庭的家長們，買一柜子回去那都是能下得去手的。

客人們互相之間面面相覷，但也沒人上前多問一句。而店里的大塊頭老板，也不指這些同樣是在蹭書看的窮，能那麼慷慨解囊替江森把單買了。

大塊頭老板皺著眉頭，坐在電腦桌前玩著已經逐漸走向沒落的《傳奇》游戲，點上一煙，深深地吐出來，眉宇間滿是對下半年房租的擔憂，腦海中又默默閃過這兩個學期來，江森是怎麼每到周末就過來日蹭、夜蹭，幾乎把一整年的教輔書都滿滿蹭了一遍的全過程。

這破地方，右邊是菜市場，左邊是過境公路，四周小區里全特麼是村里的拆遷安置戶，就沒什麼人看書的。唯一來個江森，還特麼是個究極白嫖怪！真的好氣啊！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找到了個學校對面，至能保住本錢，可誰能想到，十八中這破學校里的學生，兒就不特麼讀書。一到晚上，學校里就一片烏漆嘛黑，連晚自習都不上。

你媽個蛋！這可是高中啊！普通高中啊！為高考而戰的高中啊！

走遍整個東甌市，就算是鄉下高中，那晚上都得意思意思加兩節課吧？

就尼瑪的十八中，居然如此特立獨行！

校長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升學率不要了嗎？高厚祿不要嗎？

思想境界這麼高了嗎？

當個高中校長人生就滿足了嗎？

店老板想不通，點著鼠標，一個走神，不小心就一刀砍死了他的兄弟。

電腦那頭他兄弟立馬憤怒質問：“干嘛砍我？”

老板想都不想就敲字回道：“看你是我兄弟，我才砍你的！換別人老子還不想砍呢！”

“什麼？是兄弟才來砍我？”

“不行嗎？要不你也砍我兩下！來！是兄弟就來砍我！”

鍵盤一通噼里啪啦地敲，老板一只手夾著煙，煙灰抖得到都是，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游戲里。店里的人也都當沒聽見一樣，在那濃濃的煙味中，繼續看著自己的書。

炎炎夏日，屋外禿禿的路面上，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開始發出知了響亮的鳴聲。滿屋子人各做各的，氣氛和諧。除了老板半錢都沒賺到外，一切都那麼歲月靜好。

江森就那麼一聲不吭地趴在地上，抄完一題又一題，覺了就拿出飯團風卷殘云地咽下去一個，再喝瓶牛潤潤。垃圾就直接裝回自己袋子里，連吃東西的聲音都不敢太響。就這麼跪一會兒，蹲一會兒，從中午11點出頭，他一直抄到下午3點多將近4點，才把高一理力學部分的各種型全都抄了一遍，每種題型起碼抄了兩道例題。

其實還是不夠，但問題是，實在跪不了。

而且被空調的風頂著吹了快五個鐘頭，他覺得頭也有點發暈。

這個節骨眼上如果生病，那可就真要了親命……

江森急忙站起來，走出被冷風狂吹的范圍，活了一下手腳。

這個時候，書店里已經只剩下他和老板兩個人。

老板轉頭看過去，沉聲問道：“抄完了？”

“ 呃……還沒……”江森有點不好意思，商量的口氣道，“老板，我能不能帶回去抄？”

“你說呢！？”老板立馬抬高了嗓門，“別跟老子蹬鼻子上臉啊！”

“別，別，我就是問一下嘛……”江森臉上掛著笑，又問，“那我能不能明天下午再來一次啊？明天一定抄完，我們下個月就期末考試了，明天抄完就真的不來了！”

“你媽的……”大塊頭被江森這不要臉的節奏給生生氣得笑出聲來，“早上是不是你自己說，明天再來死全村的？”

江森馬上道：“我跟我們村里的人沒什麼，明天再讓我抄半天，我家隔壁村也死好不好？”

“我草泥馬……滾！什麼狗東西！”老板一拍桌子，目兇。

江森一看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憾地嘆口氣，緩緩說道：“老板，對不起啊，今年確實影響到你了，真是很不好意思。如果將來混出頭，我一定回來報答你。祝你生意興隆，謝謝。”

說完向老板微微鞠了一躬，把剛剛抄的那本理教輔書放回原，便拎著半袋子晚飯和半袋子垃圾，轉就朝店外走去。

大塊頭老板懵了半秒，忽然就熱一上頭，忍不住喊道：“誒！等等！”

江森轉過頭來，就見大塊頭老板從柜臺后站起來，大步走到書架前，出他剛剛看的那本教輔書，遞了過來。老板皺著眉頭，低頭看著江森的小板，嘀咕道：“送你了，媽個的有錢的不好好讀書，想讀書的沒有錢，這社會真你媽的惡心。好好考知道吧，你這輩子也就這條路了，別學老子，只能開個破店過日子。”

“嗯，謝謝老板。”江森接過書，出笑臉道，“只要堅持努力不放棄，都會好起來的。”

“不放棄……”老板笑著搖搖頭，“我是過了那個年紀了，沒指了。走吧，明天別來了，我也是小本生意，送你一本就算出了。隔壁街還有家更大的店，你去那邊看，沒人管你。”

你這不忍心殺倉鼠，就把倉鼠扔別人家米庫里的行為算什麼意思？

江森心里吐槽了一下，道了聲好。

正要出門，老板忽然又喊：“等下！”

“嗯？”江森再次轉回頭。

就聽老板問道：“你績怎麼樣啊？”

江森仰頭看著老板，一縷斜照進店里，照在他的后。店里的冷氣，吹兩個人的擺，然后就在這沉默的下一秒，大塊頭老板陡然到一剛猛的風，從他臉上呼嘯而過。

“今年期末，全校第一。”江森說完，轉頭就走出了店門。

大塊頭看板看著燦爛下江森那瘦小卻又仿佛高大的背影，不目瞪口呆，又肅然起敬。

他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忘不了今天的這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