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灑在房檐屋頂，瑩白的雪水被晃得散著刺目的，矮檐下結著冰凌，過去像水晶簾子。

秦屹送完蘇妍將車停進庫里，出來時背風點煙。

不遠停著一輛捷豹，車來車往，他沒注意，提步往巷子里走。

“秦屹，”

巷子口有人喊他，秦屹一抬頭，走過去，“啥事老王叔？”

刺青店這條街屬好社區，這片兒有個皮蒜皮的事兒，都由老王叔負責。

老王叔手里攥著一把收費票子，“燃起公司剛才來抄表，你看看有你店里的沒。”

三四個居民圍著老王叔，秦屹從兜里拿出煙，“一爺們兒。”

老王叔接過，“呦呵，大云呢。”

秦屹歪叼著煙，用手攏著風燃打火機。

煙頭燃起紅的點，秦屹收起打火機，“冷不冷，你擱這巷口等。”

老王叔口煙，說：“今天風大，怕告示板上讓風吹丟了。”

秦屹跟他靠著墻站著，挑燃氣單據的人越來越多，他也不急著，給上班的人先挑。

“爺們兒今年有六十？”

“哪啊，七十有五了。”

秦屹搖頭，撣撣煙灰，說：“不像。”

老王叔樂了，哈哈兩聲，“你真會逗我老頭開心。”

秦屹沒有來的笑，想起那小娘們也說過他逗人，看來是真的。

“沒逗，”秦屹夾著煙看他，“實話，面相不像，瞅著也朗。”

老王叔夾著煙點點秦屹，“你小子，就是兒好。”

等人都挑完了，秦屹才接過挨個翻。

“還真有。”他說。

老王叔囑咐他，“快過年了，趕把費了，別等到過年的時候耽誤事。沒電沒氣的，過年連餃子都煮不了。”

秦屹垂眼，“知道了。”走兩步，回頭說：“冷了就去我那貓一會兒。”

“好。”

秦屹低頭走，年不年的，對他來說沒什麼覺。

他出兜里的鑰匙，一抬眼，與門口的人對上。

“……”

“……”

倆人四目相對，秦屹看著站在寒風里的人，“病好了？”

孟嫻靜點點頭，臉頰被風吹得泛紅，抱著手臂子瑟瑟發抖。

秦屹打開門先進去，孟嫻靜跟著走進去。

風鈴聲止于閉的門后，路過的鄰居往里瞅眼，又別有深意的笑著走遠。

秦屹問：“喝水行嗎？”

孟嫻靜坐在沙發上，“可以，能暖的就行。”

秦屹按下加熱鍵，飲水機發出細微的聲響，他拖過一把椅子，立在靠門的位置坐下。

“說吧，什麼事？”

看著兩人間的距離，孟嫻靜悵然，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疏遠了。

雙疊，手臂自然的打在沙發上，“沙土和水泥的合同怎麼不簽？”

談及生意上事兒，秦屹將要點的煙別在耳朵上。

“想簽，但是價錢我們不會比同行更低，運營本擺在那，而且李悅的公司今年剛擴充，利潤額肯定要控制住，不賺錢的活兒，他不會接。”

“我不是把權利都給時嘉行了嗎？價錢上你們可以談。”

秦屹抬眼，目深暗，孟嫻靜一點就，反問，“時嘉行卡你們？”

“我可沒說。”秦屹淡淡的回。

孟嫻靜秀眉蹙起，臉顯怒意，剛要說話，表痛苦的捂住小腹，“唔……”

秦屹眉心了，“你還沒好就出院了？”

孟嫻靜咬牙忍著，“……幫我拿下藥。”人彎下，抱住腹部，口著膝蓋，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秦屹先去倒杯水擱在茶幾上，拉開的手包，簡單翻找下，拿出一瓶藥。問：“吃多？”

“三片。”

秦屹倒出三片藥，把水杯遞給，“吃吧。”

孟嫻靜巍巍的撐著子，接過藥和水杯服下，人又趴在膝蓋上。

秦屹退后兩步，歪頭看著人，“怎麼不等病好了再出院。”

孟嫻靜無力的搖頭，“不想在醫院。”

秦屹沒再接話，退回到門口的椅子上，他拿出手機打給孟菲，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聽。

“屹哥？”

“你姐在我這，你過來把帶去醫院。”

“屹哥，你勸勸吧，病沒好利索就要出院，現在也只有你能勸了。”

“……”秦屹沒接話，抬眉看眼沙發上的人，“你先來吧。”

“好，我這就去。”

掛斷電話，孟嫻靜悶聲說：“你找孟菲來干嘛？”

秦屹沒什麼緒，“你需要個人照顧。”

現在最需要他，“謝謝。”

藥效起作用，沒那麼疼了，孟嫻靜坐直子，說：“沙土你們報價多一立？”

秦屹看臉不好，“你先去醫院吧，這些事兒以后再說。”

一擺手，“我都來了，還是訂下吧。”又說：“你把李悅來，我們一起商量。”

秦屹默了默，“好。”

孟嫻靜看他拿著手機撥號碼，人背著，沒在里，朗的金披了一，他還是那麼帥，不對，比當年還要帥，更有味道了。

目熾熱的描繪過他的迷彩、黑恤，左耳的黑鉆耳釘，還有利落的短發，手臂繃出強壯的理，說話時，結滾。見證了秦屹最好的年紀，也得到他最暖心的呵護，跟他瘋過，過，斗過，可當他韜養晦沉淀一枚璞玉時，卻不是擁有的那個人。

喟嘆一聲，盡是懊悔。

李悅十多分鐘到的店里，一進門先看到孟嫻靜，平時他們都：“靜姐。”

“來了，李悅。”

吃過藥，狀態好多了，秦屹從樓上下來，店門再次開啟，孟菲也隨后到了。

“姐，”焦急的走過去，上下打量，“沒事吧？”

“吃過藥，沒事了。”孟嫻靜讓孟菲去旁邊坐等會兒。

孟菲轉而跟兩人打招呼，“屹哥、悅哥。”走到門口的椅子坐下。

沙土和水泥都是按照市價購的，考慮到運輸本等問題，雙方商量，由原來的月結改季度結算，他沒降低單價，緩解資金力，雙方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臨走前，孟嫻靜說借用下衛生間，秦屹告訴在樓上。

李悅跟秦屹在門口商量著運輸公司的事，孟菲站在店里靠樓梯的位置，邊等人邊打量李悅。

孟嫻靜上樓，這里第一次來，站在不算寬的小廳里，四下打量番，真想不出秦屹是怎麼在這呆的。

印象里，秦屹并不喜歡仄的空間，晚上睡覺連窗簾都不拉，有幾次半夜驚醒，說悶的難，下床把窗簾拉開才睡。后來才知道，秦屹剛坐牢那年，在里面沒讓人收拾，他長得高，但畢竟還是個年，型偏瘦，皮也白凈，面相又英俊，監獄里的牢頭看他不順眼，使喚他，他不聽，結果讓一屋子人揍，大冬天讓他穿著站在窗口，一人一盆水潑過去，半宿潑了近百盆。之后，他還被關過小黑屋，就是那時候憋出來的病。

正對著的是南屋的門，門沒關嚴實，走過去，順著門往里看，房間里擺設不多，也不算高檔，也只有中間那張大床算得上是像樣的家，地板陳舊能看到裂的痕跡，櫥、椅子，還有塑鋼窗，都帶著時間的痕跡。

床單是白的，綴著暗花，盯著那張床，腦子里都是他們在牀上的畫面。

眼底一沉，眼風如刀的劃過門把手，剛要離開，腳步頓住。

摘下一只耳環，走進去，將耳環塞進一只枕頭里，轉出了房間。

衛生間的盥洗臺上，牙、巾一對一雙的，掃眼的牙刷，卡通圖案的牙杯，眉心間閃過一抹嫌厭。

從樓梯下來，看到孟菲盯著門口的人看，“走吧。”

孟菲收回眼，跟著孟嫻靜離開。

到門口，孟嫻靜跟兩人告辭，后的孟菲走到李悅面前，“悅哥，拜拜。”

甜甜一笑，李悅拿下上的煙卷，“再見。”

門一開一闔，兩個漸行漸遠。

上車后，孟嫻靜啟車說：“李悅結婚了，老婆快兩個月了。”

孟菲瞳仁一怔，“……”

“你跟我不一樣，明白嗎？”

“……”孟菲手里的包，難過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