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第18章 柳梧
傍晚時分。
鎬京皇城向西,一品坊市風調坊,醬壇子大街。
這是風調坊最有煙火氣的一條大街,大正月里,依舊人來人往,洶涌熙攘。
行走在大街上,盧仚聆聽著負責帶他的老資格五星監丁老何的介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柳梧,男,二十五歲,金谷坊柳家莊莊主。
金谷坊,鎬京七品坊市,長寬三百五十里,有上等良田過四百萬畝,柳家莊占據其中一,柳家每年,單售賣糧食、養蠶繅就所得頗,家境堪稱豪富。
柳梧父親老來得子,柳梧頭上,有姐姐七人,都嫁給金谷坊和鄰近坊市鄉紳、富商,柳梧自就老父、老母、七位姐姐姐夫百般溺,養出了一臭病。
其喜好,更兼頑劣暴,數年來,柳家向坊令衙門報備‘暴病亡’的侍,就有四十三人之多!
“四十三人?金谷坊令不管?”
話剛出口,盧仚就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個耳。
管?
怎麼管?
那些侍,定然是簽了死契的‘奴’,們就是柳家的私產。
這些‘奴’卑賤至極,在大胤的法律中,甚至不被當做人,而是等同于柳家蓄養的牛羊牲口。
打死幾條自家的牲口,這有什麼?
金谷坊令,怎可能為了幾個‘卑賤之輩’的死,去叨擾擁地數十萬畝,更有一兜子姻親人脈關系的柳家?
皮黝黑,長相淳樸憨厚,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本分老農’的老何‘嘿嘿’笑了幾聲,朝盧仚指了指:“明白就好,那些侍,分明是被玩凌而死,不過,國法如此,柳梧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依法,他無罪!”
一陣沉默。
“那,我們找他作甚?”盧仚很不解的反問老何。
“嘉佑十八年,也就是去年臘月十八號,柳家又因病暴斃了一個侍‘綠雀’。”老何一邊快步向前,一邊警惕的向大街左右張著:“當天夜里,那綠雀就被葬下了。”
“隨后就是臘月二十,民安坊瓊花閣,安樂坊令賀鈞遇襲。”
老何沉聲道:“堂堂四品坊令,差點被人擊殺當場,而且傷勢極其……詭異。”
“有瓊花閣的目擊者,看到了襲擊賀鈞的兇徒模樣。”
“據他們口述,我們將兇徒畫了畫像。”
“也是湊巧了,守宮監在人牙行有眼線,其中一人,正是他經手,在去年十一月下旬,將‘綠雀’賣給了柳家。因為‘綠雀’姿容出,而且還略通文字,價不菲,且時間過去沒多久,所以他對綠雀印象極深,認出了畫像上的兇徒,正是綠雀。”
盧仚到后心一陣陣的發冷,脖頸上一汗豎了起來。
“何大哥,你是說,一個死了兩天的侍,跑到瓊花閣襲擊了安樂坊令賀鈞?”
老何的聲音,有點發。
“有一隊兄弟被指派,跑去刨了綠雀的墳墓,棺木中,只有一套壽,一灘水。”
“聽在現場的兄弟們說啊,大冬天的,開棺之時,水淋漓,居然沒有毫凍結。”
盧仚覺得牙齒有點發冷,渾汗紛紛炸開。
老何繼續道:“一位六星校尉帶隊上門勘查,發現柳家上下,除了柳梧不知去向,老莊主和他夫人,以及所有下人仆役,滿門死絕。”
盧仚心頭駭然。
老何搖頭,目掃過街口幾個靠著墻,蹲在墻腳閑聊的漢子。
“據柳家莊的莊民說,綠雀下葬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臘月十九,他們聽到了柳家大院里傳出的慘驚呼,有人從門中,見到柳梧帶著兩名護衛,連夜逃出了金谷坊。”
“第二天大中午的,那些莊民提起膽子去柳家大院查看,才發現柳家死了滿門,全都是渾干癟,猶如暴曬了數月的干尸。”
老何帶著盧仚,向那幾個閑漢走了過去,一邊喃喃絮叨著。
“讓人惱火的是,他們居然沒有及時報。”
“柳梧跑了,柳家族老們做主,避開了坊令衙門,去給柳梧七個姐姐、姐夫送信,等到那群蠢貨趕到柳家莊,正忙活著爭奪家產呢,我們守宮監已經上門了。”
“這不,柳梧的姐姐、姐夫,還有柳家的那些族老們,到現在還在獄里關著呢。”
“哎,他們也不知道柳梧在哪里,可是上面的校尉、將軍們不信啊……那一天接一天的毒打哦,嘖嘖,那個橫飛哦!”
“依我看,上面的大人們,是有心將他們全部打死的。”
“柳家莊幾十萬畝好地啊。”
“還有那七個姐夫家里,家當都和柳家差不離兒。嘿嘿,你懂的吧?”
“柳梧嘛,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得找他問明白。那綠雀究竟是人是鬼,也得著落到他頭上。”
“最后就是,柳家莊的田產。”
老何低了聲音:“無主的田產,才好下手嘛。所以,柳梧是一定要找到的。而且哪,哪一隊兄弟能找到柳梧,這功勞是一定有的,賞賜,也絕對不會!”
幾個閑漢見到穿白袍的老何和盧仚,一個個急忙站起來,隔著老遠就乖巧的作揖鞠躬,滿口親熱的連連呼喊‘何爺’不迭。
老何指著幾個閑漢冷聲道:“這是三虎幫的人,醬壇子大街上千戶店鋪,每個月全都要向他們份子錢,當然,其中有六,歸魯大哥帶的這一隊所有,我們又要向上面上繳一半。”
盧仚看了看幾個閑漢,沒吭聲。
這幾個閑漢,只是生得孔武有力,學了一些淺的拳腳功夫,算是在培元境的門檻上晃。
他們欺負善良百姓,應該都是一把好手。
但是在守宮監這樣的暴力機構面前,他們就是一群溫順的小綿羊。
不說魯天星,就負責帶盧仚的老何,也有拓脈七重的修為,一只手就能輕松將這些閑漢死。
老何說話的時候,幾個閑漢畢恭畢敬的彎腰杵在那兒,一副孝子賢孫見了親爺爺的恭敬模樣。
老何向盧仚低聲介紹了幾句,長的淳樸老實的他面皮突然變得猙獰兇狠,甩手就是一頓耳在了閑漢們的臉上。
‘噼里啪啦’十幾個大耳子打得閑漢們一個個昏頭轉向,有兩個人鼻子里鮮直噴,他們卻一都不敢的站在原地,任憑水‘滴滴答答’的染紅了衫。
附近街面上立刻清空了一小片,好些行人又是好奇、又是畏懼的朝這邊張著。
“有沒有消息,任何有用的消息!”老何極兇狠的低聲咆哮著:“我給你們說啊,這幾天,魯大哥的火氣很大,他的火氣大,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火氣就更大!”
“說難聽的,我們火氣一上來,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你們,是不是想要去守宮監的獄里蹲幾天?”
幾個閑漢嚇得臉慘白,一個材最高大的閑漢哆哆嗦嗦的哀聲求饒:“何爺,何爺,我們三虎幫,上上下下幾百號兄弟,這兩天不眠不休的在忙活呢。”
“用命擔保,用小的這顆腦袋擔保,醬壇子大街一千五百七十二戶鋪子,五千六百九十七戶人家,沒一個外人,沒一個閑雜人等。”
“前天晚上,在街口挨了刀的那位爺,下手的肯定是過路客。”
“過路客。”老何一耳在了閑漢的臉上,下手極重,打得閑漢原地轉了一圈,后腦勺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石墻上。
他指著閑漢冷聲道:“我知道你們這些腌臜貨,一個個最會懶耍。你們怕得罪人,就算是收到了消息,大多是會向我們瞞不報的。”
“以前呢,我們也由得任得,畢竟,這街面上也缺不了你們這種下賤胚子。”
“但是這次呢,不同了。”
“魯大哥說了,再給你們三天,三天后如果還沒有確實可靠的消息,你們三虎幫,就玩兒完了。把我的話,帶給你們幫主,滾!”
幾個閑漢‘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老何磕了一頭,爬起來撒就跑。
老何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幾個閑漢一哆嗦,忙不迭的回過頭來,從袖子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了幾小串錢,畢恭畢敬的遞到了老何手里。
老何抖了抖幾串錢,隨手一劃拉,將大概一半,能有兩百多枚銅錢塞進了盧仚手中。
“滾吧,三天,記住了。”老何沉著臉,狠狠的瞪了一眼幾個閑漢。
幾個閑漢撒就跑,比屁挨了箭的兔子跑得還快。
盧仚看著手中的銅錢,干笑了一聲:“何大哥,這個?”
老何很自然的將手中銅錢塞進了袖子里,又回復了那淳樸憨厚的模樣:“這些地里鬼,爹不親娘不的,又沒個正經營生,手上的錢,定然來路不正。”
“我們拿了這些錢去花銷花銷,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算是替天行道!”
盧仚愕然。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居然還有這種解釋?
“不過,說實在的,三天后,如果他們還不能收到有用的消息,三虎幫可就真完了。”
老何慨道:“前天晚上,有個兄弟在醬壇子大街黃醬胡同口被害了,手下的四個地里鬼,也都被做掉了,一個都沒跑掉。”
“這已經是,這些天被掛掉的第十八個兄弟。魯大哥正心痛呢,又被隔壁隊的黃皮刺了幾句,這火氣,你說能不大麼?”
雙手抱,老何帶著盧仚,繼續順著大街往前走。
“那黃皮啊,他眼熱醬壇子大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嘖,以后到他,你得小心,他那一隊人,可是咱們隊的死對頭。”
“唔,這些天,為了這案子,這麼多隊兄弟在忙活,其他隊也沒見有兄弟出事,偏偏就是咱們這隊的兄弟死傷慘重,要不然,你們也分不到咱們隊里來啊?這可是被那黃皮給找到挑刺的借口了。本來大家火氣就大,又被他這麼一折騰,魯大哥這心里的火啊。”
盧仚跟著老何,順著大街走了一陣,一路思索著老何所說的那些況。
過了許久,等到老何已經教訓了第三批閑漢后,盧仚沉聲道:“何大哥,我想,就我們隊的兄弟折損最重,怕是,兄弟們不知不覺,到門子了。”
老何眼睛驟然一亮。
最佳繼承人
李風平凡地活了二十年,直到他的雙胞胎哥哥找上門,將無儘的財富、權力,以及國民女神強行丟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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