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扳機的一瞬間,松虞意識到，這并非只是又一次擊俱樂部的訓練。

俱樂部里的槍大多都是古董款式，又沉又重,后坐力也更強。

但手中的這把槍，最新款,羽一樣輕盈，毫無實,卻殺傷力極強。輕輕一扣扳機,甚至本不需要費心調整姿勢——

就準確地命中目標。

這是第一次在訓練場之外的地方開槍。

表盤，碎鉆，星軌跡……

都碎裂開來，變一簇小小的煙花。

定定地看著那畫面,眼睛都沒有眨。但手指仍然握著槍托，無意識的指節收，連手腕都起了微微的痙攣。

池晏低低地笑了一聲。

“槍法不錯。”他說，“俱樂部學的？”

松虞慢慢地深呼吸，找回心跳，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他：“以前拍戲的時候，有演員去學習，我順便也上了幾節課。”

池晏：“你很有天賦。”

扯了扯：“是啊，那個教練也這麼說。”

的聲音很輕,語氣也稱得上溫和。

但卻很清楚,此刻自己腎上腺素狂飆,呼吸急促，口還在微微起伏。

那一顆子彈分明也引了。

但就在此時，高度張的大腦，突然又察覺到一點靜。

是薄薄的料,輕微的、不和諧的聲音。像一只吐紅信的小蛇，地，蜿蜒地，朝著松虞過來。

——池晏慢慢抬起了手。

大腦里繃的那弦斷了。

下一秒鐘，完全是出于某種應激反應，松虞再一次抬起槍，厲聲道：“你要做什麼！”

黑般的槍口抵住堅的膛。

大多數人，面對槍口的瞬間，都會有一種本能的驚慌。

但池晏本都沒有，仍然氣定神閑，微笑著看。

甚至于他還有余力，輕描淡寫地朝下掃一眼。

目落在那盈盈一握的瘦削手腕上。太用力地握槍，能看到一截凸起的腕骨，和青的管。

空的。

有點礙眼，他心想。

“第一次吧？”池晏好整以暇地說，“你的手好像在抖。”

松虞慢慢抬頭。

起初的眼神里像城市星火，一點閃爍，一點夜霧的茫然——是第一次開槍后的驚魂未定。

但直視著池晏，霧氣散去。

慢慢變得沉靜下來。

松虞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

雙手握槍。食指在扳機上。

自然又標準，仿佛真的回到了昔日的擊課上。

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也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一直在用那只手表監視我。”松虞說，聲音鎮定。

池晏輕輕挑眉。

“里面有什麼？GPS，探測儀，還是……攝像頭？”

“別張，只是個竊聽而已。”

“只是竊聽。”嗤笑一聲，重復他的話，“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給我留了點私。”

他仿佛聽不到的嘲諷，微微勾：“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早了。”語氣冷，“一個傅奇，還不夠嗎？”

“陳小姐，你要理解我。”池晏眨了眨眼，故意慢吞吞地說，“從前我們關系特殊，所以我只是……采取了一點必要的措施。”

“從前是從前。”更用力地托住槍柄，慢慢地向池晏的口施，“現在呢？這就是你對合伙人的態度？”

池晏微微一笑：“合伙人？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

“朋友？你在開玩笑？”冷冷地反問。

他懶洋洋地說：“哦，陳小姐真狠心。”

他了。或許是在調整站姿，或許只是想要將的臉看得更清楚。

但松虞反應也很快，警告般地抬起了槍口：“別。”

于是池晏笑意更深，緩緩抬起手，投降一般的姿勢。

搖曳的線照耀著這雙手，將影子投到松虞的后。

脊背直，半倚墻面。

而墻面上影跳，影散開，仿佛生出一對碩大的、漆黑的羽翼，依附著單薄的后背，慢慢向外生長，將攬懷中。

與暗結合，仿佛化作一個親無間的、飽含著與饜足的……

擁抱。

但松虞對此卻一無所知。

緩緩吐出一口氣，繼續道：“夠了，你不用再繞圈子，我知道你在計劃什麼。”

“嗯？”

“之前你對我說過，只要你看不到芯片，它就不存在——這果然是信口開河的鬼話吧。”

池晏似乎微微一怔。

但卻繼續說道：“其實你一直在監視我，等我放松警惕，之后就像楊倚川一樣，主將芯片出來，是不是？”

慢慢出一個冷笑，視著他：“我早該想到的，你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我？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只是傻瓜而已？”

池晏定定地看著。

眼里寫滿了戒備和敵意。

而他的目晦暗不明，像隔著一片郁的海霧。

但最終他只是掀著眼皮笑道：“那你呢？你早知道那塊手表有問題，還敢將它留在邊？”

松虞：“不然呢？扔了手表，讓你再想別的花招來對付我？”

所以本是故意將百達翡麗放在書房里，讓他去聽。

池晏緩緩扯了扯：“你倒很沉得住氣。”

毫不遲疑道：“已知的威脅，總好過未知的。”

說到這里，松虞又出個淡淡的笑容。

故意說：“每天聽我寫劇本，開心麼？”

但池晏的反應卻更出乎意料。

他笑得意味深長，拖長了語調，輕聲道：“……非常開心。”

這笑又有幾分讓人頭皮發麻。

松虞不蹙眉道：“你有病？”

池晏深深看一眼：“我的確是有病。”

陳小姐說得沒有錯，他的確不會放過。

但并不是因為那塊芯片。

而只是因為。

他終于朝出手——

像兇猛的獵豹，蟄伏已久，終于朝著獵脆弱的咽撲過去。

手指修長而有力。

快而準，一把攥住了槍，調轉槍口向下。

“啪。”

這奪槍的作，一氣呵，閃電一般，甚至眼都看不清。

直到這時，松虞才明白，對方如此驚人的反應和素質，本不是這種上過兩節課的半吊子能比的。

難為他竟然還有耐心陪玩了這麼久。

恍惚之間，松虞又聽到“啪”的一聲。

不自覺一驚。

池晏又開槍了嗎？

但再定睛一看，他只是卸下了彈夾。

而此刻池晏又站在自己面前，姿態放松，雙疊，像扔玩一樣，將那只空槍隨意地上下拋。

轉頭又對一笑：“喜歡玩槍？我也可以教你上擊課。”

他的聲音如此低沉而愉悅。

哪里還是剛才那個單手奪槍的可怕男人。

呼吸一滯。

半晌才回答：“不用了。”

他輕輕挑眉：“又拒絕我？”

“我付不起學費。”

“免費。”

冷笑：“那我更不敢了。”

松虞轉過頭去，沒再繼續這段對話，反而自顧自地了客房服務，讓一個AI管家來打掃房間。

AI很高效地收拾了無人機和手表的殘骸，又在的命令下，當場就徹底碎了全部垃圾。

這下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曾開過槍。

但誰知道呢？或許江左還是會懷疑，自己那只無人機究竟發生了什麼。松虞又想。

是不是該旁敲側擊問他一句？

松虞心念一，打開了關機已久的手機。

霎時之間，無數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都涌了出來。

往下，翻到和江左的對話框。

他果然給留了許多言，最新的兩條是：

【江左：陳老師，你看到我的無人機了嗎？】

【江左：好吧，估計是墜機了。垃圾玩意兒，才六十樓就不行了嗎？我要去投訴他們品牌方！咦不對，這玩意兒好像是我自己代言的……】

松虞不莞爾。

這下徹底放心了。

但并沒有回復江左。反而順便掃了一眼其他消息，撿了幾條重要的工作事宜，一一迅速理。

這樣就耽擱了幾分鐘。

正要重新將手機關機時，聽到池晏在一旁漫不經心問：“陳小姐，看什麼這麼開心？”

松虞抬起頭。

只見對方懶散地倚在墻邊，隨意地扯開了領口，笑的姿態。

但眼中仿佛并沒有笑意。

頭也不回地說：“不關你的事。”

然而池晏又笑道：“說起來，倒還要謝那個小偶像，否則哪里會知道陳小姐還有這麼好的槍法？”他故意頓了頓，“唔，他什麼來著？”

這問題令松虞又產生一點警覺。

“問他干什麼？”抬起頭來，直視著他，“你最好別在我的劇組搞事。”

“很在乎他？”

抿道：“他是我的演員。”

“那又如何？”池晏挑眉，好整以暇道，“你是我的導演。”

語氣里一含的曖昧。

他目灼灼。

但松虞只是板著臉道：“你可以滾了。”

“這麼急著趕我走？”

“不然呢？再請你喝杯茶？”

“也不是不行。”他聳肩。

“抱歉。”扯出一假惺惺的笑，“我還有一堆工作，沒空陪你喝茶。”

“那好吧，不喝茶就算了。”池晏好整以暇地說，“但我突然有個更好的想法……”

松虞等了半天，都沒聽到他說出剩下的話。

抬頭，卻恰好看到池晏拿出了手機。

“把我的房間退掉。”他慢條斯理地說。

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什麼意思？”

池晏微笑地看著：“你的套房里，不是有兩間臥室嗎？”

作者有話要說：突擊檢查！

突擊檢查！

突擊檢查！

沒復制這條消息就是在約會！

立刻踢出群聊！

(之前20章有提到，松虞察覺到這只手表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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