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迷第94章 婚姻生活(七)

“打死他。”

這三個字一出來,剩下兩個人的反應都變得更微妙。

松虞只消看池晏一眼,就知道他現在是認真的。

他的語氣里盡管仍帶著三分笑意,但是眉目微沉,眼里更像是覆著霜雪。

他的確是不高興。

于是說:“你先過來。”

池晏輕輕挑眉,“嗯”了一聲,大步流星地朝著走過來。

“……手機也給我。”

池晏哂笑了一聲:“這麼關心他?”

話里話外,都當居豪不存在一樣。

松虞仍然抱著手臂,斜睨他一眼:“不然我關門了?你們倆有事自己外面解決,別吵我睡覺。”

居豪:“……”

他也察覺到陳老師現在有點脾氣。

但仍是那副期期艾艾的語氣,故意小聲對池晏說:“老師您別誤解,我沒有別的意思,真是找陳老師來聊劇本的……”

而池晏仍然置若罔聞,本拿他當空氣。

只是手腕輕輕一抬——

那只小箱子穩穩當當地砸進居豪的懷里。

而他一時不察,竟然很自然地就將池晏的行李給接個滿懷。

居豪:?

不是,他這是被當了嗎。

而且為什麼這只手本不聽使喚啊?!

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池晏越過自己,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有勞。”

接著就站到了松虞的面前。

寬闊的后背,徹底格擋住自己的視線。

而Chase起先俯耳邊說了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他又猝不及防地,將松虞給攔腰抱了起來。

居豪:“……”

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放在平時,他會忍不住吐槽這作太假,太做作,太像爛俗的偶像劇。

但這一刻他卻只能屏息。

因為這兩人竟將這擁抱做出了更甚于偶像劇的效果。

池晏人高馬大,小臂的線條亦充滿力量,他用單手托著的肩胛骨,另一只手則繞過彎。既野又瀟灑。

而隨著主角騰空而起,的睡也像的瀑布般向下傾瀉。

居豪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去注視著擺下一截輕輕搖晃的、雪白而修長的小

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看什麼。

微微繃的小弧度。

還是小上那只古銅的手掌,以掌控的姿態,深深按進的皮里。

頭頂一束黃澄澄的壁燈,將這一幕照得近乎不真實。仿佛他們被分割開了。他站在現實里,而這對夫妻卻幻境。

居豪也曾經這樣抱過孩子,所以他深知這個姿勢有多麼艱難。

難度并不僅僅在于其中一方的臂力,同樣也在于被抱的那個人,是否足夠默契。

大多數人,在突然間失去平衡時,都會本能地抗拒,而不自然。于是本該甜的擁抱也變一個人被迫懸掛在另一個人上。生而吃力。

但這一刻,單只是看著這雙愉悅的小,他就能明白,陳導演絕沒有任何的抗拒。

他甚至都能夠想象,此刻是如何將自己的起來,近Chase的膛。

他一時失語。

原來也可以這樣——

以全心接納的姿態,迎接人的到來。

*

池晏站到松虞面前時,對所說的話是:“怎麼不穿鞋?”

語氣很坦誠:“我以為剛才敲門的是你,就忙著出來了。”

但他只是深深看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晚了。”

接著就將橫抱了起來。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松虞又想起剛才那一茬:“手機給我啊。”

“自己拿。”他在耳邊低聲道。

松虞笑了一聲,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好啊,自己拿就自己拿。”

將手進了他的西裝里。

隔著薄薄的襯衫,手指意味深長地過他前的,像是一只若無骨的畫筆,游移了良久,才將那只小方盒子給拿了出來。

“按還滿意嗎?”又故意問。

池晏不道:“不太滿意。”

“那你找別人吧。”將他的手機抬了起來。

正打算讓池晏給自己解鎖,沒想到屏幕對準松虞的臉,自亮了。

一怔,抬頭看池晏:

“你什麼時候錄過我的虹信息?”

認識這麼久以前,這還是第一次要拿他的手機。

所以也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他漫不經心地說:“趁你睡著的時候。”

松虞:“閉著眼睛錄虹?”

這樣著他的時候,他尤其想要去吻的眼睛。

但最終池晏只是低笑一聲:“我有我的方法。”

松虞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的小鐵盒子。

“這是你的私人手機吧?”說。

池晏:“嗯。”

“那豈不是有很多?”

作勢要打開即時通訊頁面。

但池晏只是面不改地說:“你隨便看。”

噗嗤一聲笑出來,又將手機給鎖上了,重新塞進他懷里。

池晏:“不打電話了?”

“不打了。”松虞勾著池晏的脖子,揶揄地小聲道,“反正你也不會真的打那個傻小子吧。”

他瞥了一眼,以更低的聲音說:“你要是敢給他求,我就不保證我會做什麼了。”

眼眸里暗一閃。

但松虞只是彎了彎:“誰說我要給他求了?都說了,讓你們出去打,別吵我睡覺。”

池晏聳了聳肩,慢慢彎腰,將放到沙發上:“那不行。你可是主角。”

松虞卻笑出了聲,接著又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著他。想到自己從前看過的一些狗老電影。

“怎麼這樣看著我?”池晏隨口道。

松虞幽幽地說:“我突然覺得你的下一句會是,誰贏了,誰就能進來陪我……”

池晏:“……”

“你想都別想。”他再一次傾,將堵在沙發上,又用兩只手指,威脅般地按了按。

倒不以為意,只是笑瞇瞇地仰頭看他:“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會贏嗎?”

“我當然會贏。”他說。

靠得太近,呼吸不免也拂落在的臉畔,帶著悉的薄荷清香。

沉黯的目邊逡巡。

“但是你不是戰利品。”

莫名地,松虞只覺得呼吸一滯。

驚訝又容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暖流侵襲著心。

他好像總是在本最不設防的時候,給自己會心一擊。

而池晏已經轉過去,走進臥室里。過了一會兒,才拎著的拖鞋和睡袍重新出來。

手。”他說。

接著他半彎下腰來,替裹上了睡袍,又很認真地給的前襟系了個結。

原本這該是個毫無旖旎、甚至于溫脈脈的作。

只是這姿勢令他正對著口一大片雪白的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到領深的起伏。

他的作不慢了幾分。

也愈加深沉。

松虞察覺到他流連的視線,故意正問:“你在看什麼呢?”

池晏說:“看我最喜歡的睡。”

接著他就傾過來。

短促而克制地,用伶仃的鎖骨。

當居豪終于拎著箱子,氣吁吁地邁進客廳的時候,他所見到的一幕,也足夠也令自己大跌眼鏡。

Chase半跪在地上,抬起松虞纖細的腳踝,替穿上了一只拖鞋。

居豪:“……”

可惡啊,這老東西怎麼又上了一分?

但即使敵,他也并不能否認,這畫面相當養眼。

惡龍匍匐在地,溫馴地出后頸的一瞬間,總是最令人心折。

而他就顯得很狼狽了。

像個上氣不接下氣的門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這只箱子里裝了些什麼,看著明明很小巧,其實卻重得要命。才走了這麼一會兒,額頭上就已出了一層薄汗,胳膊也酸得抬不起來。

居豪重重地將箱子扔到一邊,刻意制造了很大的響聲。

但是沒人理他。

過了一會兒,松虞才轉過頭來:“你還不走?”

居豪:“……”

本來他的確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但陳導演這麼一說,他反而還被激起了斗志。

于是他又垂著那雙桃花眼,輕聲道:“可是,我都已經來了……”

松虞::“……”

真是個不怕死的。

還想要再挽救一下,但池晏卻在邊輕笑一聲。

“坐。”他說,隨手指了指旁邊的單人沙發。

很平靜的聲音。

居豪心中一喜,只是僵了一瞬,就立刻走了過去,大剌剌地坐下。

在他對面,池晏攬著松虞的腰,慢條斯理地單手解開了西裝的扣子。

松虞則順勢倚在池晏的肩膀上,眼尾微垂,似乎真有些困倦。

因此說話的仍然是池晏。

他不疾不徐地開口:“聊吧。”

聊……聊什麼?

或許是因為這低沉的聲音太,一時之間,居豪竟然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辦?

他眼珠轉了轉,心中焦灼,都到這兒了,總得問點什麼吧——隨便什麼都好——于是電石火之間,有什麼東西驟然地浮上心頭。

“陳老師,我想問您,小說家對于小,究竟是什麼態度?”

居豪清了清嗓子,盯著松虞的眼睛,認真地問。

松虞有些詫異地看了居豪一眼,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照著這年輕人一雙微垂的桃花眼。

向來輕佻而多的眼里,竟然有了幾分罕見的執拗。

他嗎?”他又重復了一遍。

聽到“”這個字,池晏在旁邊嗤笑了一聲。

“來找你談哲學了。”他附耳在耳邊,低聲道。

松虞他的手:“別胡說。”

池晏:“難道你還真以為,這位小朋友是來找你聊劇本的?”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居豪聽得很清楚。

小朋友。

恰好到的譏誚,令他一沉。突然覺得這只沙發有點硌人,怎麼換姿勢都不太舒服。

松虞卻意味深長地說:“我覺得這個問題有價值的。”

“呵。”池晏涼涼地笑了一聲,“那你們聊吧。”

他站了起來:“給你倒杯水。”

聽到“水”這個字,居豪忍不住眼地看了Chase一眼。

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給這男人拎箱子,出了許多汗,嚨里同樣干難耐,簡直像在灼燒。

但他只能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松虞又轉頭來看向居豪:“我想先聽一聽你的看法,你覺得呢,他嗎?”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以異常堅定的語氣說:“我覺得是的。”

“理由?”

“因為,他上有沒有的青春和活力……”

看得出來,居豪努力地組織了一會兒措辭,想要像松虞一樣,用文縐縐的方式說話。但最后他還是放棄了,轉而用大白話高聲道:

“我的意思是,誰能不小狼狗啊,尤其是小狼狗又年輕,又帥,還對這麼熱,不就奇怪了,對吧?”

池晏端著水杯回來的時候,所見到的一幕,令他微微蹙眉。

居豪滿臉放著松虞。他的臉上兼年的青和男人的棱角,則微微前傾,蓄勢待發的姿勢,的確很像是——他話里的“小狼狗”。

松虞起先是錯愕地看著他,之后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池晏的目又沉了幾分。

竟然真對他笑了。

他坐回到邊,水杯放到一邊,慢慢地垂下了眼,將的手又捉回來,懶洋洋地用指尖撥弄起來。

“很好笑麼?”他淡淡地問。

松虞沒說話,只是繼續笑,笑到腔發震,一頭歪倒進他的懷里。

他的手指慢慢地挲著的后背與長發,將按進自己的腔里。

看似沒用多大力氣,其實手背上已經起了一層糾結的青筋。

過了一會兒,松虞想要坐起來,卻發現池晏的手掌還輕輕按著自己。

推了推他。

他的手掌卻還紋

于是也不再了,只是將臉著他的膛。

這無言的默契反倒安了池晏。

過了一會兒,他的心跳從躁一點點變得平靜。

松虞終于坐直起來。如常,仿佛剛才那個小本沒發生過,仍然只是笑地倚在池晏的肩頭。

居豪連忙問:“陳老師,我說得對嗎?”

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居豪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哪里不對呢……”

松虞溫和地說:“你對角的理解太淺了。”

“太淺了?”

“年齡、外表……這些都只是外在的東西。如果你要剖析一個角,當然應該深挖他的心。”

池晏仍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挲著的肩胛骨。

松虞話說了一半,將玻璃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又很自然地將杯子遞到池晏邊。

他反握住的手,半低著頭,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居豪:“……”

頓時他就聽不見陳導演在說什麼了。

好在松虞很快又拋了一個新問題出來:“你覺得,劇本為什麼要設計,小說家第一眼看到小,就認為他是個不存在的小說角呢?”

居豪仍然盯著那只空杯子。猶豫了片刻,才嚅嚅道:“這、這不就是個喜劇設定嗎……”

搖了搖頭:“任何設定的背后,都是有用意的。”

居豪似懂非懂地,嚅嚅道:“對不起老師,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沒關系。”松虞很好脾氣地繼續說,“不存在,是因為不合理。小說家不相信小是一個真實的人,因為他們來自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為什麼偏偏又認為他是自己筆下的人?這是一個喻——因為小的確是想要為,卻無法為的人。”

居豪眼睛一亮,頓時有種醍醐灌頂之

但他立刻又有了新的問題:

“可是,小說家……想要變?!難道想犯罪嗎?”

松虞晦地看了池晏一眼。

“當然不是。”微笑道,“犯罪也只是一種喻罷了。”

居豪:“那您的意思是……”

緩緩地說:“小是真實的、鮮活的,他的出現,才將小說家拉出了一潭死水的、循規蹈矩的生活。”

“他的另一面是冒險家。他的膽大妄為和離經叛道,對于而言,既危險又迷人。”

池晏攬著的腰的手,不自覺地

松虞又淡淡一笑,對居豪說:“所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他,非常。”

頓了頓,才繼續問:“你明白了嗎?”

說實話,居豪其實沒有太明白。

但是“”這個字說出口,他還是覺自己立刻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他語重心長地說,“既然小說家是的,我就放心了。”

松虞反而愣住:“放心?為什麼?”

居豪:“……”

總不能說,因為他覺得,種種跡象表明,這部電影就是陳導演的自我投是小說家,那他當然就是小了。

畢竟,雖然陳導演結了婚,但也提到過,自己是自由

雖然「基因匹配」近來引起了許多爭議,但固的觀念到底并非朝夕就能改變。

在大多數人的認知里,與區區一張結婚證相比,基因檢測報告上的數字,當然才是更為牢不可破的。

因此居豪眼睛一轉,又支支吾吾地說:“因為……這樣一來,我的表演就更有自信了啊!”

池晏用指尖撥了一顆薄荷糖,慢條斯理地塞進里。

與此同時,他還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對面的年輕人一眼。

聊電影聊得很投的松虞,當然以為這家伙和自己一樣,不過是在劇本論劇本。

哪里能聽出這小鬼的言外之意。

而他卻聽得很清楚。

也知道對方此刻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還真敢說。池晏心想。

但他并不打算點醒這小演員。

他更喜歡讓泡沫膨脹到極致時再破滅。

因此池晏只是轉頭淡淡地提醒居豪:“你該走了。”

居豪吃了一顆定心丸,當然走得很干脆。

盡管走之前,他還不忘不舍地對松虞說:“陳老師,今晚多謝您了。我們明天見。”

松虞:“……”

還沒來得及說話,池晏已經不地按了遠程遙控。

啪地一聲。

居豪狠狠地吃了一個閉門羹。

池晏有些涼薄地想,他倒的確該謝松虞。

假如不是最后說了那番話,那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演員,明天還能不能完整地出現在片場,的確是個未知數。

但現在,他倒不介意這部電影再繼續拍下去。

畢竟,誰才是那個小呢?

答案一目了然。

他的陳小姐,還真是很浪漫。

池晏站起來,又彎腰輕輕吻了吻松虞的發頂:“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很如沐春風的語氣,卻反而令松虞一怔。

就這樣?

本來已經做好了……打算。

池晏注意到的神,又用手指,頗暗示地說:“還是說,你想繼續做些什麼?”

松虞:“……”

“算了,不逗你了。”他又笑了笑,輕輕用困得微微泛紅的眼瞼,“知道你明天要早起拍戲,先去睡吧。”

“嗯。”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池晏索抱回了臥室,只留了一盞小夜燈。

“晚安,親的。”他溫和地說。

在浴室淅瀝瀝的水聲里,松虞很快睡著了。之后迷迷糊糊地,察覺到池晏鉆進被子里,從后抱住自己。

于是也翻過去,近他的膛,兩人相擁而眠。

暴風雨過后的池畔,又恢復平靜。

這對雙方而言,都是異常溫存的一夜。

*

第二天的拍攝很順利。

劇組的大多數人也異常興。游樂園他們見過不,但蒸汽朋克主題的游樂園,于大多數人而言,都太過新奇了。

維多利亞式的古老建筑。遮天蔽日的龐大機而銹跡斑斑的金屬表面。噴著熱蒸汽的巨大管道。復古而革新,都是沉甸甸的想象力。

于是今天的拍攝,也變得格外像一場冒險。

和小說家站在游樂園門口時,同樣也被眼前的奇景,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著門上生銹的巨鎖,小說家困地問道:“我們要怎麼進去呢?”

說:“我給你變個魔。”

實際上他只是發揮了自己的特長,不費吹灰之力地撬開了鎖。

兩人沿著荒涼的巨大鐵軌,一路參觀著沿途的景象,最后來到了終點的中控室。

暗影里,一只龐大的差分機,靜靜地矗立著——正是這偉大的機械裝置,為整座游樂園的運作提供了力。

和小說家都屏息仰著頭。

影落在他們的臉上,也將這兩人所吞噬。

“真棒啊——”小說家慨道,又有些憾地補充道,“可惜這機已經用不了了。我好想去坐外面的旋轉木馬。”

轉過頭。

原本他的確只打算帶進來隨便逛一逛,但是……如果連旋轉木馬都坐不了,這還什麼游樂園呢?

這里的打非常微妙。

即使在黑暗之中,還是有一束細微的,落進尤應夢的眼里。像是粼粼的碎鉆。這一幕有種難言的夢幻,他不忍心讓的夢碎。

于是小握了握拳說:“我去幫你打開。”

小說家:“啊?這不是已經壞了嗎?”

出了迷人的笑容:“我再給你變個魔。”

接著就見到,這位手靈活的年輕人,神出鬼沒地鉆進了黑漆漆的儀里。面對著一排的機械和齒,他像是一只小巧的螞蟻,在晦暗的浪里,時時現。

假如任何一鋼筋軌,或是任何一只齒踩空,他都會立刻被砸得碎骨。

但小說家并不擔心。

因為相信自己筆下的角是無所不能的。相信他的魔

既然他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因此,只是滿臉希地站在原地。

很不幸的是,這場戲最后也就卡在了這場最關鍵的作戲上。

盡管作指導事先已經和居豪反復排練過,居豪也信誓旦旦說自己可以,但他沒怎麼拍過作戲,哪怕最近惡補了一番,最終呈現在鏡頭里的效果,也仍然不盡如人意。

連著失敗了好幾條之后,松虞說:“算了,還是用替吧。”

但居豪卻搖了搖頭,固執地說:“陳老師,您讓我再試一次。”

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漉漉的頭發著前額,眼里卻像是噴著火。幽沉的藍焰與赤紅的火舌纏在一起。

松虞心念一

此刻的他,目復雜而執拗,前所未有地接近心目中的那個小

因此說:“那好吧,你再試一次。”

這一次,臨時調整了機位。

明明該是場飛檐走壁的作戲,卻給了居豪更多的特寫。

鏡頭對準他攥的拳頭、脖子上的青筋,以及咬牙關的下頜。最終,上移到那雙細而略彎的桃花眼。

那雙眼里從來都浮著淺淡的笑意。

但此刻,薄霧掠去,他眼中只有孤注一擲的狠決。

這是居豪最接近于小的一刻——

直到他腳一,再一次從機械表面摔了下來。

鏡頭里,他的如同一的弦,在此刻徹底斷開了。

當然,他們事先做了充足的安全措施,居豪本人毫發無損。

只是他回到松虞邊的時候,仍然滿臉都寫著萎靡不振。

“對不起,陳老師,我又演砸了。”居豪嚅嚅著小聲道。

“沒關系的。”松虞安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場戲基本都能用,后面再補幾個鏡頭就行。”

他“哦”了一聲,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看著替演員上場。

結果發現這竟然還是個人。

居豪指著那拔瘦削的背影,瞠目結舌道:“這、這不是您的助理嗎……”

松虞笑著看了一眼傅奇:“也兼職特技演員。”

居豪:“……”

長見識了。第一次聽說還能這樣做兼職的。又是助理,又是特技演員,這也太……

文武雙全了吧。

他以微妙的心旁觀了這場作戲。

與居豪那種本能的畏手畏腳相比,傅奇這一套作實在是做得行云流水。他像是天生就有這種本事,即使踩在鋼索上,也能保持完的平衡。

居豪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他將作指導的編排變得滾瓜爛,所以知道傅奇哪里沒按規定在演。實際上這種單人作戲,本來也很難完全照本宣科。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幾個小小的臨場發揮,也讓他的形變得更舒展和瀟灑。

并且更氣人的是,明明這只是一場補拍的替作戲,本沒有的鏡頭,尤應夢竟然還站在畫外給他搭戲。

不是,一個替演員要搭什麼戲啊?

他怎麼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

居豪越想越生氣,忍不住又溜過去,向松虞上眼藥:“陳老師,您這個助理是哪里找的呀?”

松虞:“為什麼要這樣問?”

“就是覺得……他手這麼好,做助理好像有點屈才……”

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挖我的墻腳吧?”

居豪嚇了一跳,連連搖頭:“怎麼會!”

白送他都不要這種死人臉助理好嗎。

他一邊腹誹著,一邊卻擺出了一副更乖巧的表:“只是覺得您真厲害,您邊的人也厲害,連一個小助理都這麼全能……”

就是找老公的眼不太行。

他在心里補上了這句。

這時傅奇已經從儀里又鉆了出來,只差一步就回到了地面。他的任務本該到這里就結束了。

但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遠站樁的尤應夢,突然沖過去抱住了他。

居豪大驚失:“劇本上有這場戲嗎?”

“沒有。”松虞微微一笑,“不過也合適的。”

因此沒說話,反而任由攝影機繼續拍了下去。

這個擁抱持續了相當之久。

尤應夢當然足夠老辣,對于機位的把握也極其準。恰好完地擋住了傅奇的臉,令這個鏡頭毫沒有穿幫,卻有著非常充沛的緒。

而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剛才還飛檐走壁的傅奇,此刻卻變得極其僵

他甚至都不知道手該放到哪里。

這場戲拍完的時候,池晏的影終于出現在斜里。他下午一直在酒店里開了視頻會議,現在才終于結束。

“拍得怎麼樣?”他很自然地攬著的腰,含笑問道。

“剛剛完事。”松虞說。

“唔,那我趕上了。”

松虞看了他一眼,來不及問他究竟趕上了什麼。尤應夢忽然湊過來,說機場附近的小鎮上有好幾家很不錯的餐廳,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松虞搖頭:“我就算了,你們去吧。”

尤應夢了然一笑:“行,你們二人世界吧。”

“別又喝出酒疹了。”松虞反而多叮囑了一句。

“怎麼會,上次純屬意外!”影后嗔怪地看了一眼,裊裊婷婷地走了。

后還跟好些蠢蠢的工作人員,嘩啦啦一大幫人——畢竟誰不喜歡被漂亮姐姐請吃飯呢。

池晏在一旁悠悠地說:“好在你沒答應。”

“怎麼?”抬眼看他。

“不然我白準備一場驚喜了。”

“……驚喜?”

池晏但笑不說話,只是牽著的手,朝著方才拍戲的那個中控室走。

漸暗。

最后一抹黃澄澄的夕,為兩人的影,漸次地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們重新回到中控室里那座巨大的集分機面前。拍攝的機糟糟地堆在旁邊,索明天還要繼續。

而池晏長一邁,從中間了出去。

他饒有興致地著面前的龐然大

人類站在這樣的鋼鐵巨面前,總是會顯得太過渺小。

但池晏顯然并非如此。

只有他站在這里,仍然氣勢十足。

松虞甚至莫名地覺得,當那個高大的影子,落在那集分機銹跡斑斑的外殼上時,拔而修長的后背,與機械外殼上龐雜的齒與管道,構了一種難言的和諧

于是說:“你站在那里別。”

池晏:“嗯?”

松虞:“給你拍張照。”

打開攝影機,飛快地將這一幕給定格下來。

凝視著鏡頭里的畫面,甚至覺,這才是今天這一整天里,自己最滿意的一部作品。

莫名地,按快門的一瞬間,已經猜到了池晏里的“驚喜”是什麼。

還是故意問他:“你站在那邊干嘛?找什麼東西嗎?”

“唔,找這個大家伙的開關。”

“這機現在開不了。”

“為什麼?”他又好整以暇地問。

松虞:“……當然是為了省錢。”

將整座游樂園租下來,租金實在是很昂貴。而開機和不開機,又完全是兩個價。因此為了省錢,他們只會在拍攝的后面幾天,再打開這里的游樂設施。前面則只是裝模作樣地拍些不需要開機的戲。

池晏微微一笑:“但明天我就要去出差了。”

“所以?”

“走之前,你不陪我到逛逛麼?”

“哦,找到了。”他又輕聲道。

接著他又很輕巧地往前走了幾步,像是擺弄玩一樣,按了控制臺上一個鍵。

這座集分機并非是真正的蒸汽力的機械裝置,不過是做做樣子。

但手指往下摁的一瞬間,那種真實仍然是難以言喻的。

霎時之間,像是地震了一般,墻壁和地板都隨之而劇烈地晃

而這座沉睡的鋼鐵巨人,也終于睜開了碩大的眼睛。

轟隆隆的機械運轉聲里,混雜著齒的刺耳聲響,和鐘表擺的嘀嗒滴嘀嗒。熱騰騰的蒸汽也噴涌出來。濃厚的白霧,短暫地遮蔽了松虞的視線。

但池晏還是準確地從濃霧里走了出來。

他的腳步仍是那樣不疾不徐。

在震耳聾的轟鳴聲里,著面前信步閑庭的男人,許多紛的想法,都一一劃過松虞的心頭。

例如,他今天所穿的這件黑,竟然也頗有幾分維多利亞時代的氣韻。這也襯得他整個人尤為優雅和筆

又或者,白天他們拍戲的時候,那位年輕的小,要啟這座游樂園,需要那麼玩命地鉆進機里找力開關。

而池晏……卻只需要按一個按鈕。

這一幕甚至不再能用驚喜來形容。

這像是一個奇跡。

但最終松虞只是彎了彎,對面前的男人說:“早知道你要浪費這個錢,白天我們就把機開著拍戲了。”

池晏失笑地看著:“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多麼打細算的導演啊。

他又慢慢朝著傾下來。濃霧里,微涼的手指,輕輕把玩著的耳垂,池晏低聲道:“親的,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一遍。”

松虞知著這個男人危險的溫。

仍然微微一笑:“早知道你要浪費這個錢……”

池晏也低笑了一聲:“口是心非。”

本沒讓將這句話再重復一遍。

反而直接將抱起來,后背抵著墻,吻住

看似暴的作,但因為他的手扣著的后腦,所以本沒被撞到。

反而是后冷冰冰的墻壁,仍然因為集分機的運轉而在重復著幾近坍塌的巨震。

這讓松虞的心跳也隨之而變得極快。

像最狂暴的鼓點,薄薄的鼓面已被敲得快要裂開,有力的鼓槌卻還不屈不撓地折磨著它。

咚咚咚。

咚咚咚。

隔著機械的轟鳴聲,也依然能聽到熱烈的吞咽聲,和時最細微的聲音。

而他們都被拖進龐然大的黑影里,沉于最怪誕,也最瘋狂的幻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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