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迷第95章 婚姻生活(八)

從中控室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兩人剛才都太過瘋狂。

池晏甚至一度沒能控制住自己,失手扯爛了松虞襯衫的兩顆扣子。

濃時當然無人會在意它們的下落。但結束后,池晏從背后抱著松虞,將下抵在肩上。

撿起了地上被一團的襯衫,沒好氣地問他:“現在怎麼辦?”

他的手越過細瘦的手臂,用兩只手指夾起被扯爛的線頭,吻了吻側臉,很自然地說:“怪這服質量太差。”

松虞冷笑一聲:“是嗎?”

“嗯,下次別買了。”

“……”

再一次意識到,跟這男人比厚臉皮當然是完全比不過的。

池晏低低地一笑:“穿我的吧。”

他往外走了幾步,從胡掛在作臺上的一堆服里,撈起了一件白襯衫。

松虞沒好氣地看著他:“幸好我沒有撕人服的習慣。”

池晏卻直勾勾地看著:“你可以有。”

松虞:“……”

彌漫的白霧里,雕塑般的若現。

他的肩,,腰,無一不像是十九世紀的藝品。

“謝謝,我不可以。”說。

“那很憾。”池晏聳了聳肩。

他已經站到面前,半抬起手,又假裝彬彬有禮地問:“要我幫你嗎?”

瞪他一眼:“你說呢?”

池晏又惋惜地笑了笑,轉手將襯衫遞給

松虞的骨架并不算很大,但穿著寬闊的男士襯衫,擺扎進腰里,也有種別樣的灑

而池晏也懶洋洋地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沒了襯衫,他只能單穿著西裝外套,大也干脆不好好穿了,很隨意地披在肩上,出了大片膛,野而健碩。

兩人從中控室里走出來,被外面的蒸汽燈一照,彼此同時笑出了聲。

池晏:“你穿我的服很好看。”

松虞:“你這一,很像個夜場……男模。”

而他意味深長看一眼:“男模?”

實際上松虞起先想說的詞是牛郎。

疑心自己真的說出來,立刻就又會被牛郎抓回中控室里,強行提供服務。

因此只是眨了眨眼,異常真誠地說:“夸你帥呢。”

池晏:“呵。”

兩人手牽著手朝外走。

游樂園的機開了,頓時一切都顯得很新奇。沉睡的鋼鐵巨,變了燈火輝煌的不夜城。

那些古怪的、龐大的、由木頭和金屬所制的游樂設施,沉浮在古典而晦暗的蒸汽燈影里,都有種烏托邦一般的奇特

松虞突然說:“這氣氛很適合分。”

池晏笑了:“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不會是那個小演員吧?”

松虞:“……”

“你能不說煞風景的話嗎。”默默道。

池晏輕飄飄地“嗯”了一聲,神卻很愉悅。

于是松虞繼續道:“我從來沒有跟別人一起來逛過游樂園。這是第一次。”

這倒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

畢竟從小到大,誰沒跟朋友家人,來逛過幾次游樂園呢?

但池晏只是耐心聽著,并無毫詫異。

“那我很榮幸。”他挑眉道。

松虞慢吞吞地說:“你簡直賺大了。”

莫名有些臉熱,于是轉過頭去,一邊假裝在欣賞面前的蒸汽朋克裝置,一一邊繼續說:“我一直都覺得結伴來游樂園,是一件非常低效的事在一起排長隊,就為了那麼一兩分鐘,太浪費時間了。”

“所以我永遠都是一個人來玩,走單人通道。”

池晏垂著眼,“唔”了一聲。

“很高效的做法。”他十分中肯地評價道。

松虞笑了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將手環住他的脖子,示意他低下頭來。

池晏照做了。

看著他的眼睛說:“但是現在我突然理解了……為什麼人們都愿意結伴來游樂園。”

“為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問。

“因為和的人一起等待,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都無所謂。

和你一起虛度都很好。

在電影里,說完這句話,男主角就該接吻了。

但池晏卻只是看著的眼睛微笑道:“可是我們本不需要等——現在這整座游樂園都是你的。”

他想要說的是,我能夠給你的更多。

松虞卻忍俊不地笑了出來,又輕輕推了他一下:“你可以再掃興一點嗎?”

池晏微微怔忪。

眼神里甚至有一不易察覺的困

他并不明白這為什麼是“掃興”的。

松虞又將他拉回來,拉得更低,力行地向對方展示,何謂不掃興。

輕輕他的鼻尖。

池晏也終于讀懂了的暗示。

“……唔。”

這變了蒸汽燈下一個氤氳的吻。

耳鬢廝磨間,池晏又低聲對松虞說:“那我也告訴你一個。”

“什麼?跟哪個小演員有關嗎?”故意道。

池晏說:“我從沒來過游樂園。這是第一次。”

松虞一怔。

摟著池晏,臉埋在他的脖子后面,因此并沒有讓他看到此刻自己的神

盡管他的語氣是淡淡的。

的心臟還是狠狠地了一下。

他很會對提及過去的事。

即使曾經為他拍過一部電影,但電影畢竟只是濃的生活。

本無從想象,他是如何在那樣暗無天日的環境里,被扼殺了青春,度過了人生中本最該最恣意、卻也最痛苦和混的十幾年。

最令人絕的時刻,永遠都藏在最微不足道的細節里。像最細小的針頭,都照不見,只有在扎進皮里的時候,才能到切之痛。

然后,經歷過萬箭穿心,他才重新站到自己面前。

的過去是沒有,而他的過去……卻只有一片

一度眼眶微

但是當然不可以,怎麼可以在游樂園里落淚。

重新從池晏的懷里抬起頭時,松虞的眼里當然再也看不見任何霾。

只是笑著說:“那正好了,我倆剛好湊一對——還能組個CP,什麼好呢……”

假裝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就年CP,怎麼樣?”

池晏輕輕挑眉,很配合地說道:“不錯,很切。”

倒在他懷里笑出了聲。

而池晏攬著,環顧四周,又繼續道:“不過,說實話,這地方和我想象中的游樂園……不太一樣。”

想象中的游樂園,應當充滿了花車、氣球和夢幻的泡沫。

而這地方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是拼接堆砌的鐵皮怪,還有種濃濃的廢棄

松虞斜睨他一眼:“你還嫌棄上了?——我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找到這地方的。”

“嗯,租金也不便宜。”池晏意味深長地說。

松虞:“……”

池晏見一副氣悶的神,又捉住的手指晃了晃。

“不過沒關系。”他微笑道。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我和你在一起。”

他低頭,輕輕吻了的眼睛一下。

而松虞不呼吸一滯。

想起自己剛才對他說的話——

“和的人一起等待,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原來他還記得。

“不行。”松虞眼里滿溢的笑意,本就藏不住,“我得給你科普一下,游樂園可不是只有迪士尼那種。”

池晏:“嗯。”

開始掰著手指,給他細數自己過去曾去過的各種游樂園。

大多都是電影主題公園。

從冷門的小眾恐怖片樂園,到熱門商業片的衍生樂園,甚至于電影公司旗下的主題公園,竟然像是集郵一樣,每一個都去參觀拜訪過。

池晏說:“你到底是去玩的,還是去做市場調查的?”

松虞想了想,之后說:“這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又兇地補充道,“不許!”

“好,不。”他順從地笑了笑。

松虞并不知道,當在興致地回憶這些事的時候,眼睛亮得出奇,甚至還有一罕見的孩子氣。

他愿意聽這些事。愿意聽永遠地說下去。

的過去是鮮活的,像是五彩斑斕的泡沫,每一次回憶,都令人心愉快。

和他本不同。

最后他說:“那我們以后都重新去一次。”

松虞的眼睛更亮了。

“好啊。”一口答應。

“但你不許把游樂園包下來。”松虞又補充道。

“嗯。”

“要老老實實跟其他人一起排隊。”

“好。”

但這樣多叮囑了兩句,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好像媽媽在囑咐兒子一樣?”幽幽地地嘀咕道。

“兒子?”池晏似笑非笑地重復道。

”……當我沒說。”

“晚了。”他眼睛一瞇,又的下頜,“你想得。”

他順勢將到旁邊的地圖指示牌上,眼神很危險。

微笑著上他的臉:“我是沒你這麼大的兒子……”

就在這時,余卻瞥見了一個相當悉的影。

年輕人坐在木頭長凳上,垂頭喪氣,后背也微微佝僂。

居豪還沉浸在白天戲拍砸了的失魂落魄里,甚至本沒注意到兩人的存在。

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池晏順著的目看過去,又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一眼。

“看來你兒子在那里呢。”他慢條斯理地說。

松虞下意識道:“那你是他爸爸?”

話音剛落,池晏就重重掐了后腰一下。

終于沒繃住,臉埋進他膛里無聲地笑起來。

然而池晏又將撈了起來,固定著的臉。

松虞:“孩子他爸,當著孩子的面,還是得注意到啊。”

池晏用一種相當危險的語氣看著:“你還來勁了。”

好巧不巧地,居豪在這時抬起頭來。

他就再次看到了一副堪比偶像劇的畫面。

朦朧的蒸汽燈下。

高大的男人彎腰,將陳導演抵在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

他的手捧著的臉。兩人鼻尖幾乎相廓都被照出一層

居豪:“……”

不是,Chase這穿的是什麼東西啊?

午夜牛郎?

這是一個正經總督該有的打扮嗎?

而且為什麼……

這家伙的材比自己好這麼多?!

到底誰才是靠臉吃飯的人?

他先是暗暗咬了咬牙,才故作驚喜地抬高了聲音:“陳老師,真巧呀,您還沒走嗎?”

但凡這兩個人還有一點廉恥心,都不會再在第三個人面前,繼續維持著這過分親的姿勢。

但他忘了自己的對手可是牛郎。

因此池晏只是將松虞的腰一攬,轉過去。

嚴嚴實實地兩人給蓋住。

他聽到老男人漫不經心地說:“我們走吧。”

恰好好的音量,剛好能讓居豪聽見。

居豪:“???”

又要把他當空氣?!

他在心底里哼了一聲,忙不迭地站出來,跟在兩人后。像塊狗皮膏藥一樣,刻意與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有一句經典的社名言是,只要他不尷尬,那麼……

站他前面的這兩個人顯然比他更不尷尬。

他們很自然地十指扣著,低聲談。

居豪氣得牙,跟在他們后,時不時暗地抬起腳,想要避開松虞,去踩Chase的影子。

但他觀察了許久,才絕地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兩人永遠站得這麼近,連影子都纏,難舍難分。

不過居豪也并不著急。

因為他方才已經仔細地研究過了游樂園的地圖。

而兩個人前行的方向……正中他下懷。

沒過一會兒,他期盼已久的目的地的確就到了。

旋轉木馬頂部的燈五彩斑斕,比馬戲團更夢幻。

居豪假裝不經意地說:“陳老師,來都來了,要不要一起去坐會兒?就當是提前排練啊。”

——小說家和小一起坐旋轉木馬,這在劇本里,的確會是一場很重頭的戲。

松虞果然停下了腳步說:“也好。”

池晏斜睨一眼。

松虞笑瞇瞇地小聲對他說:“這不是我們三口之家的必備親子活嗎?”

他冷笑一聲:“那你是不是還要把你兒子抱在懷里?”

很耿直地說:“我抱不。你上吧。”

“……你真的完了。”

居豪并不知道自己在陳導演心里的地位已經徹底改變。

他反而還在暗自竊喜。

老男人,沒想到我還有這招吧?

他故意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地為松虞朗讀起這項娛樂設施的注意事項。

在一個蒸汽朋克主題的游樂園里,旋轉木馬當然也相當之不同尋常。

與其說是木馬,不如說是“旋轉海怪”。

它被分為兩層,上層是高達二十五米的“海平面”,能夠俯瞰整座園區的風景。

下層則被包裹在一層混的鋼鐵外殼里,過漆黑的、盤錯節的管道,晦暗的燈勉強能夠照進來。

這是“深海”。

海平面的坐騎有機械船、飛魚、水母、海等。

藏在下層的,則是各種更兇惡、更可怖的海底生:燈籠魚、魔鬼魚、吞噬鰻、深海龍魚、吸鬼烏賊……

居豪皺著眉朝“海底”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這是十八游樂園吧?這些奇形怪狀的嚇人玩意兒,簡直看一眼就讓人得深海恐懼癥啊。

陳導演絕不會對這些丑東西興趣的!

他忙不迭地搭著電梯上了二樓。

他還記得,劇本上寫的是,兩人坐在旋轉的高空中,俯瞰著城市的星火。

的,趁Chase不注意,先選一個最好的座位。

很快居豪就鎖定了一只漂亮的夜游水母。

旁邊的介紹寫著,等到旋轉木馬飛馳起來的時候,這只水母會隨著海平面的搖晃,而漸次地發,從轉變為耀眼的金

非常好。

符合小說家的心。

他就這樣意得志滿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打算等到陳導演一上來,就故技重施地借著為電影獻策的名義,將給勾過來,坐在自己邊。

然而等了又等,始終沒聽到電梯的聲音。

他終于產生了一不詳的預

心慌之下,他不雙手撐著水母的表面,探頭出來,半只腳往外——就在此時,旋轉木馬突然開始高速地晃

而他很不幸地一腳踩空。

砰。

地摔了下去。

失去平衡的一瞬間,居豪心中唯一的想法是:這真的是旋轉木馬嗎?他上當了吧?

本沒坐過速度這麼快的旋轉木馬啊!!!

實際上,白天為了拍那場作戲,他本來就吃了不苦頭。雖然沒真的摔過,但三番兩次從高空往下直墜的滋味也不好

而現在,他終于到了摔跤的滋味。

后腦勺邦邦地砸到了地面。

那一刻,實在是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他自己眼冒金星,痛得差點要流下眼淚。

而與此同時,他的還在被迫地高速旋轉著。渙散的目里,璀璨的星,都變了可怖的太空波紋。

他只覺得自己的胃部痙攣,瘋狂地想要嘔吐。

好在本沒人,他也不必顧忌什麼形象,躺在地上抱著頭,像只被燒紅的蝦,怎麼都翻不了

——但是他忘了,還有攝像頭。

而池晏正在好整以暇地看著監控視頻里的居豪。

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

“還要再快一點嗎?”池晏有些惡劣地笑道。

他從手機里的監控頁面退出來,重新回到了游樂園的控制系統——他之前支付的費用,足夠他今夜在這里為所為。

松虞并不知道他話里有話。

還是很無語地說:“再快?那就不是旋轉木馬,而是旋轉大章魚了。”

此刻和池晏坐在同一只外形極其猙獰的機械燈籠魚上。

正是居豪心目中“陳導演絕對不會喜歡”的那種。

兩人都手長長,在這麼狹窄的空間里,很有些展不開。坐在他兩之間,皮著,后背也抵著他的膛。

“海底”的空氣是暗又的,甚至混著一海腥氣息。沒過多久,他們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池晏問:“大章魚是什麼?”

“……一個更刺激的娛樂項目。”

“哦。”他垂著眼看,“你不喜歡刺激嗎?”

竟然無法反駁。

池晏淡淡一笑,不由分說地點了加速。

這下旋轉木馬徹底變了瘋狂旋轉大章魚,狂的轉速幾乎要將兩個人都給甩出去。

但池晏的手還箍著的腰,將固定在自己前。

于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后的支點。

也是唯一能知的重量。

機械運轉的聲音,混合著新朋克樂隊的嘶吼與噪音,徹底地充斥著他們的

池晏察覺到愉悅的神

他的薄耳邊,淺淺的呼吸,也被卷進了漩渦般的氣流里。

“很開心?”他低聲問。

松虞不說話,只是大笑著點頭。

于是池晏重新打開了手機,很認真地說:“如果你想,我們可以再延長十分鐘。”

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并且十分驚愕地看著他:“那我會吐的!”

實際上現在都已經被轉得有點暈了。

但背后這家伙顯然沒有任何不適,只是若無其事地抱著,甚至于還有閑暇輕輕湊近過來蹭的臉。像一臉饜足的大貓。

松虞:“難道你不暈嗎?”

“為什麼會暈?”池晏很不解地問。

松虞:“……”

簡直覺得抱著自己的男人并非之軀。

而是什麼被千錘百煉過的鋼鐵仿生人。

而池晏已經抬起了手,重新點了點屏幕。

當然,他的手都是極穩的。

狂風驟雨的海底立刻恢復了平靜。

這地方重新變回了正常的旋轉木馬,連背景音都變了和緩的鋼琴樂。

“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池晏說。

松虞只是揶揄地看著他:“我相信你是從來沒來過游樂園了。”

“嗯?為什麼?”

“誰能忍在搖擺大章魚上玩整整十分鐘啊?”

但他又垂著眼道:“我以為你喜歡。”

松虞頓時有些懷疑地看著他:“難道在你眼里我就這麼狂野嗎?”

“你是野的。”他輕輕一笑,的頭發。

松虞作勢要反駁。

但他又說:“因為你剛才說,游樂園的每一個項目都只能玩幾十秒一分鐘,好像很不劃算。”

一怔:“你還記得……”

剛才兩人散步的時候,松虞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大堆自己的事。連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說過什麼。

本沒料到,他連這樣細枝末節的地方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池晏說:“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心念一

手指忍不住又點了點他的手機屏幕。

“怎麼了?”池晏問。

“……開快點。”

“好。”

“覺得暈要告訴我。”

“嗯。”

平靜的海底再一次被攪

波濤洶涌。怒海翻騰。

悉的暈眩再一次侵襲了

但松虞用力地將池晏的臉掰過來,咬住他的

這是一個在深海里的,近乎于窒息的吻。

縷縷的線,從蜂巢一般的幽暗管道里滲進來,又被高速運轉的轉盤給無絞碎。越暈眩,就越暢快,越自由。

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目眩神迷的白

這個男人總是有能力讓自己心悸。

到最后松虞忍不住閉上了眼,沉溺在這個吻里。

并不知道,池晏還在深深地凝視著

他撒謊了。

他并非從未來過游樂園。

他來過很多次。

因為他姐姐從前是一個很溫,也很有生活趣的人。

在“弟弟”年紀尚的時候,常常會趁養父有空的時候,攛掇大家一起去游樂園玩。而養父當然也樂于在這種小事上寵

出于安全問題的考慮,他們會挑一個傍晚或是工作日,將整個游樂園都包下來。

再沒有其他人打擾,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園中暢游,就像現在這樣。

偶爾池晏會恨自己的記這麼好。

所以他依然記得那個畫面。

空曠而繁華的園區里,他姐姐被養父摟在懷里,另一只手則牽著他的“弟弟”。小孩手里永遠著一只最的氣球。

三口之家其樂融融地走向琥珀的夕

而他呢?

他始終只是一個……

匿在黑暗里的保鏢,面無表著他們。

那個小家庭的快樂與他無關。

他痛恨游樂園。

也痛恨從前與此有關的記憶。

直到現在。

他終于也有家了。

他的家,他的人,就在他懷中。

在這個怪誕的、永不打烊的游樂園里。

他終于再一次能和年的自己告別。

*

等到旋轉木馬終于暫停時,居豪膽戰心驚地、一臉菜地從電梯里爬了下來。

電梯門開的一瞬間,他沒忍住,抱著旁邊的垃圾桶,“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松虞就坐在不遠,當然聽到了外面的靜。

眼見居豪如此狼狽,想要站起來,過去遞張紙給他。

但池晏卻地箍著的腰,不肯放人。

“松開。”說。

池晏:“不松。”

不僅不肯松手,他甚至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的眼睛。

“你也不許看。”他說。

視線陷一片漆黑。

松虞氣極反笑:“您幾歲?”

低沉的氣聲在耳邊響起。

池晏說:“反正不要看他。”

的睫在他掌中抖。

像脆弱的蝴蝶。

過了一會兒,居豪將自己的晚餐吐得干干凈凈,整個人都已經接近虛

他慢吞吞地往外走。

卻看到陳導演和Chase……坐在一個非常可怖的生里。

那是一只碩大的燈籠魚。

它既短又扁,腹部卻圓凹地膨脹著。表沒有鱗片,暗黃而斑駁的皮上,覆蓋著一層絨狀細刺,遠看甚至像長了無數只眼睛,令人心驚膽戰。

但最可怕的,當然還是上下顎兩排尖銳而長的牙齒。

麻麻,比起鯊魚的利齒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麗而端莊的陳導演,竟然就坐在這條燈籠魚漆黑的里。

Chase在后抱著

這畫面有種危險的

仿佛他隨時都要將給拖進怪魚的嚨里,兩人一并被深海無吞噬。

但居豪顯然無法欣賞。

不僅無法欣賞,而且生氣。

一定是這個沒品味的老男人強迫陳導演坐這麼惡心的魚!

他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

走到一半時,松虞卻關切地看著他:“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居豪:“!”

機會來了。

他微微低著頭,一秒變臉。

接著就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非常添油加醋地講了自己剛才遇到的一系列慘事:他是如何為了電影和劇本著想,才搶先上樓去挑選座位;又如何為了找,慘烈地從座位上摔了下來,差點給摔出個腦震來。

既然已經如此凄慘了,四舍五——

“陳導演,我這都算是工傷了吧?”居豪泫然泣地說。

池晏在旁邊輕哂了一聲。

好一個工傷。

松虞:“……”

立刻明白了居豪是怎麼被摔到的。

畢竟是親眼看著池晏在自己面前,饒有興致地按下啟鍵。

推開了池晏,從燈籠魚里站出來,安了居豪幾句,又從旁邊給他拿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等到對方到一旁漱口的時候,才毫不留地瞪了池晏一眼,從牙出幾個字:“你是小學生?還玩這麼稚的把戲?”

池晏微微一笑:“親的,你說反了。”

“父親教訓兒子,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松虞:“……”

都快忘了這茬。

這男人竟然還記得。

*

既然都撞到了頭,又這麼凄慘地吐過了一次了,松虞當然勸居豪趕回去休息。

“那您呢?”對方眼地說。

“我陪他再逛一會兒。”松虞指了指池晏。

畢竟他明天就要去首都星出差,不知要分別幾天。

“那我也不走了。”居豪堅決地說,“我得多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真是錯百出的借口,連松虞都聽出來了,池晏更加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打什麼主意。

他嘲弄地抬了抬眼,打算說句什麼來奚落他。

但松虞卻一把捂住了池晏的,并且頂了聲音道:“……你教訓兒子還沒教訓夠呢?”

他意味深長地凝視著輕輕溫熱的手掌,目幽沉,好像想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移開了的手。

“行。那就讓你兒子跟著吧。”

一邁,他攬著松虞繼續往前走。

“天倫之樂嘛。”池晏好整以暇地說。

松虞:“……這個詞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他輕笑一聲:“不要在乎這些細節,親的。”

居豪鍥而不舍地跟在后面。

并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位已經徹底地改變了。

但更可怕的是,接下來,池晏真像是哪筋錯了一樣,很認真地以父親的份自居。

他們經過了一個機械擊攤。

戴著獵鹿帽、手持大煙斗的維多利亞時代仿造人,在白天看或許會很有趣。但此刻,在蒸汽燈下,那張明明暗暗的臉,栩栩如生的人造皮,玻璃球做的假眼珠,多也有幾分恐怖谷效應。

居豪下意識地想轉離開。

沒有想到,池晏和松虞卻定定地站在了攤前。

他只好著頭皮也往回走。

但他本更不知道,這兩個人之所以會留下來,也是……因為他。

池晏饒有興致地對咬耳朵:“給你兒子贏點小禮品啊。”

很無語:“你還來勁了?”

“這不是你說的嗎?”他微笑道。

“行吧,都是我的錯。”一臉生無可地說。

“不。”他又意味深長地說,“這是我們共同犯的錯。”

松虞:“……”

“你幫我看看,這邊贏的禮品有膠帶嗎?”幽幽地說。

池晏:“干什麼?”

“封住你這張。”

“哦,原來你還喜歡這種趣。”

“……”

最終只能生無可地跟著池晏一起走到黑魔法帳篷里去挑選武

說是擊攤,但其實這里的一大堆武,也頗有蒸汽朋克時代的風格:既巧又獷。既復古又未來。

機械□□,手柄花紋繁復的手.槍,加特林機槍……越往后看就越花樣百出。松虞甚至看到了一把火.焰噴

池晏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移過這各式各樣的武

“還花哨的。”他輕輕一笑,轉頭看松虞,“親的,幫我挑個武吧。”

“我挑什麼,你就用什麼?”

“當然。”

頓時笑得有幾分促狹。

飛快地晃了一圈,最后將什麼東西塞進了池晏的手心。

“那你用這個吧,老公。”說。

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池晏不心聲微漾。

陳小姐極會這樣喊他。

甚至于一時之間,他都沒注意到究竟將什麼東西遞給了自己。

過后他才失笑地低下頭。

這里分明五花八門地堆滿了各種厲害的熱.兵

明擺著就是供人要耍帥凹造型的。

但松虞給他挑的,卻是一柄薄薄的、最不起眼的飛刀。

*

過了好久,居豪才終于克服了自己對于那個仿造人的恐懼,極其不愿地湊近到了帳篷外。

他看到兩人掀開了吉普賽風的毯,從帳篷里走出來。

而Chase手中……居然著一把飛刀。

“這就是您挑的武?”他大驚失

池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居豪幸災樂禍地想:誰會在這種場合玩飛刀啊。

看來這家伙是一點槍都不會用。

雖然他也不會,但并不妨礙他在一旁看笑話。

很快投影里出現了一行文字。

【請選擇本次游戲難度:門級,中級,高級。】

門級吧,垃圾老頭。居豪心里碎碎念道。

接著他就看到池晏毫不猶豫地選了【高級】。

居豪:?

行吧,老家伙還想逞能呢。

他抱著手臂,暗地走到了松虞邊。

“陳老師,Chase老師是想給您贏哪個禮品呀?”他一臉熱心地問。

其實他只是想探聽軍

等老東西失敗了,自己再閃亮登場,人。

但他沒想到,松虞卻以一種非常微妙的眼神,轉過頭來著自己。

“不是給我。”溫和地說,“Chase是想給你贏個禮品。”

居豪:???

他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傻站在原地。

但還來不及問清楚,他就聽到了一個更令自己震驚的聲音。

機械音的播報:【命中一次。】

什麼?飛刀都能命中?!

居豪簡直瞠目結舌。

他忙不迭地轉過頭去,虎視眈眈地看著場上的男人。

剛才他肯定是走狗屎運了!

這次倒要看看這老東西能怎麼贏。

但就這一眼,令他徹底怔住了。

Chase懶洋洋地站在靶前。

手都沒怎麼抬,從仿造人那里,再一次接過了那柄薄薄的刀刃,漫不經心地在指尖把玩了一圈。

好快。

快得令他眼花繚

大多數人,玩這種游戲的時候,即使明知道是假的,握的瞬間,仍然會顯得張,專注,蓄勢待發。

但池晏整個人看起來都太放松。

放松到刻意。

放松到……好像這不是武,而是他最悉的朋友,是他的一部分。

面前的靶開始移了。

高級模式果然很可怕。

居豪只有一個,那就是快。

人影移的軌跡,竟然能夠快得像鬼魅一般,他眼花繚本什麼都沒有看清。

而池晏仍然氣定神閑地站著。

他在等什麼?

居豪屏氣凝神地想。

突然這男人仿佛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懶懶地轉過頭來。

他對居豪涼涼地斂一笑,似乎說了些什麼。

但隔得太遠,居豪本半點都聽不清。

接著他就十分驚悚地看到,Chase明明還側著自己——也就是說,他的視線本就不在靶上。

然而那只手看似漫不經心地一抬。

極其準的作,強大到可怕的控制力。

正中靶心。

機械音又響起:【命中兩次。】

目睹了全程的居豪,倒吸了一口冷氣。

因為,在Chase抬手的一瞬間——

他產生了一種極其恐懼的錯覺。

仿佛這個男人的飛刀,是要朝著自己而來。

要直直地進他的眉心,令他腦漿迸裂,當場殞命。

即使他知道那柄刀只是假道,即使他知道站在自己對面的人是S星總督,絕不可能會對自己做這樣的事

但這種恐懼依然如此真實。

令他脊背生寒,四肢發冷。

甚至于,剛剛被撞到的后腦勺又開始震痛起來,像被一柄大錘子,無地敲擊著。

再沒有人曾令他這樣害怕過。

那是人類在直面死亡時,所發出的、最本能的預警。

他第一次認識到,西裝革履的外表,電視機上風度翩翩的演講,都只是Chase的偽裝。

直到握著刀的時候。

這個危險的男人,才真正暴出了自己危險的本

……

后來居豪甚至不敢再看Chase的作,他只是虛弱地在旁邊找了個凳子坐下來。盡管不敢抬眼去看,卻還是被迫不斷地得到機械聲的提醒:

【命中三次。】

【命中四次。】

【命中五次。】

毫無的機械聲。

卻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頻繁,越來越令人躁不安。

像是一只高速運轉的滾筒洗機,令人不適的攪,他的心臟和胃都被攪了一團——

直到耳畔終于響起了那象征著解的提示音:【游戲結束。】

結束了。

他如釋重負地癱倒在了椅子上。

松虞卻招呼他:“過來挑一下你的禮品吧。”

居豪一怔,反指著自己:“我?”

“是啊,剛才不都跟你說了嗎?”很自然地說。

“……我以為是開玩笑的。”他艱地說。

“不是的。來吧。”

居豪不不愿地湊近了過來,著玻璃櫥窗里琳瑯滿目的禮品。

這幾乎是一個小型的復古博館了,他意識到。

里面有紅豬飛行員公仔,致的鐘表,碩大的防毒面,甚至有極其繁復的機械城模型……

盡管此時此刻的他,本無心挑選什麼禮品,但面對著這滿窗的寶,還是一時意

直到他聽到一個低沉而懶散的聲音說:“不用,我已經挑好了。”

Chase拖著步子走過來。

他抬了抬手,將一只氣球遞給了居豪。

氣球上赫然是一張大大的笑臉。

他最害怕的……

仿造人的笑臉。

居豪哪里敢手去接呢。

“不喜歡?”Chase又掀著眼皮看他一眼。

“不、不,很喜歡。”他下意識道。

居豪發現自己的本不控制。

他只能抖著,將這只氣球提在手中。

他發誓,他在爸爸面前都沒有這麼聽話過!

池晏很滿意地扯了扯,轉又摟著松虞:“再去哪里玩?”

“我都隨便。”

他隨便看了一眼旁邊的地圖:“那就去坐這個……過山車吧。”

“好啊。”

而居豪只能默默地,拎著這只怪異的氣球,跟在兩人后。

與此同時,剛才站在擊攤前的一幕,也像是一部太有沖擊力的恐怖電影,反反復復地在他的大腦中上演。

最后他終于明白了Chase當時對自己所說的是什麼。

在扔飛刀前,他對自己做的口型是:

“看好了,乖兒子。”

*

擊攤上出來不久,居豪就拎著那只氣球,神地向兩人告別了。

當然沒人會挽留他。

池晏甚至慨了一句:“孩子終于睡了。”

“所以?”

“所以,我們終于可以過二人世界了。”

“……”

池晏頗暗示地道。

的確,對于和池晏而言,這一夜還只是剛剛開始。

松虞長久地記得這個夜晚。

以至于此后繼續在這里拍戲時,片段的畫面也總是會在的腦中閃現。

沒人知道,為什麼陳導演總是對著監視的時候,不自覺地出甜的微笑。

松虞想,這或許是和池晏一起經歷過的,最安全的“刺激”了。

在游樂園散步。

探索每一個角落。

坐過山車,,旋轉木馬……

相對于他們過去所經歷的事,這實在是太微不足道,太不值一提。

就這樣,他們從世界上最特殊的,變了世界上最平凡的夫妻。

仍然是快樂的。

因為的人在一起。

于是,再不重要的事、再千篇一律的生活,也變了值得被銘記的奇跡。

作者有話要說:池娘娘斗小三今日迎來絕殺(但番外還沒完!!)

旋轉木馬這個部分參考了南特的一個蒸汽朋克主題公園。本來這個主題是我自己瞎編的,一搜沒想到還真有!既然如此有沒有賽博朋克主題公園啊,好想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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