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夫人著急救子，便是再看不起寒門李家，但只要李氏真能救了三郎，來日對李氏的態度自不會差。

葉青鸞更留心的倒是小王氏的反應。

崔家三郎既然是嫡子，那彩禮自然比當年崔家給小王氏的多出十倍去。

小王氏再瞧不起李氏，可是人家一旦進門，那可就是嫡子婦，地位自比高。

更何況，李氏進門之后就是崔夫人的親生兒媳婦。到時候人家崔夫人跟前還有沒有小王氏的座兒，那可就兩說了。

小王氏一腔子的怒火，當然不敢沖崔夫人發。便抬眸狠狠瞪了葉青鸞一眼。

葉青鸞自然不意外，于是索笑瞇瞇地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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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鸞將五幅圖影拿出來給崔夫人相看。

崔家這邊急著給崔家三郎沖喜救命，沒那麼多挑挑揀揀。崔夫人只說，五位小娘子年歲、相貌既都相當，便端的看人家李家舍得哪位兒了。

言下之意，哪個都行。

葉青鸞見時機到了，便向崔夫人行禮，“奴有不之請，想見三郎。”

“哦？”崔夫人有些猶豫。

向來“三姑六婆”份最為低微；況此時崔家三郎命在旦夕，最怕了沖撞。

葉青鸞都明白，便淡淡垂首道，“好歹夫人已經相看了李家五位小娘子，可是三郎相貌如何，李家尚不得知。奴這一碗水總得端平。”

那小王氏便冷笑起來，“李家不過出個員外郎，可依舊只是寒門。你想將他們家與我們家一碗水端平？喜娘子，你這是說的什麼瘋話？”

葉青鸞只抬眸住崔夫人。

“還請夫人定奪。”

崔夫人看了一眼小王氏，緩緩道，“終究我兒在病中，不宜直接沖撞……”

葉青鸞馬上道，“隔著簾幕就！只需夫人允準奴影綽綽看一眼三郎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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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幽香。

層層簾幕，將室與室外分隔。

葉青鸞被帶到臥榻前最后一重落地花罩外站住。

這一層簾幕所用為鮫綃，影半，約略能看見崔虔廓。

葉青鸞示意李家仆人暫退。

這室中便只剩下和崔虔二人了。

葉青鸞也沒真盯著他看，反倒背轉，倚著落地花罩坐下了。

托著腮，像是著滿架子的書卷發呆，“……我聽說，皇上是要將瀠郡主許配給你，可是你死活不愿意。”

“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們嫌棄皇家武夫出，門第低微，娶了皇家貴主反倒有辱你們家的門楣。”

“可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再是出低微，可現在那也是天子皇家啊。你抗旨不尊，這就是殺頭的罪不是？”

“我記著吧，你們清河崔氏這清河小房的始祖，當年不也是迎娶的北魏公主？講真，那位公主的父親不過是郡王，所以那位公主實則品級不過是縣主……瀠郡主可是實打實的郡主啊，我說崔郎啊，你又何樂不為呢？”

“況且瀠郡主對你那可是真實意，因你拒婚，已是要束發冠，說此生不許他人了。崔郎，錯過這樣的好姻緣，你當真不會后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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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跟崔虔說話，卻也更像是自言自語。

至于崔虔能不能聽見，也并不是特別在意。

“……不過吧，我也得說，你這病，病得可真好，時機那是拿得恰到好！明明你抗旨不尊，皇上可以定你個罪的，偏生你病了，還病得這樣重，倒皇上都無法治你的罪。”

說到這兒才緩緩回眸。

“不過啊崔郎，我這丑話可說到頭里，我這可給你選好了沖喜的娘子，你要是再不起來，這親事便要定了。”

“還有，人家這沖喜娘子既能治你的病、救你的命……那便是出寒門，你日后卻也不可慢待。否則，我也是要跟崔郎你過不去的。”

說著起，勾起手臂，“崔郎，我數一二三，你要是不起來，我就出門提親去了。你若反悔，也來不及了。”

葉青鸞說罷，迅即開口，“一二三！”

臥榻帳里，崔虔沉睡不醒。

葉青鸞便也輕嘆口氣。

看來，這崔家三郎這病還真不是裝的。

于是現下關鍵便又在李家那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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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鸞琢磨了一日，次日還是又到李家去。

這一回，要單個兒見五位小娘子。

有意無意地，最后一個才見最右邊那個姑娘。

說來也巧，這位小娘子正好是五位里邊最小的，是為李五娘。

李五娘進屋，葉青鸞迎著瞧，越發瞧出眼神有來。

那是，卻也果然灼灼照人。

葉青鸞便笑，捉著扇子起招呼，“五娘快坐。”

五娘瞟了一眼，“我四位阿姊都尚未出嫁，喜娘子你不與我四位阿姊多商談商談，與我相見又有何益？”

葉青鸞便笑了，“五娘不想出閣？”

五娘坐下便扭開去，都不想正眼看葉青鸞似的，“喜娘子既然瞧出來了，還不放我離去？”

葉青鸞便也坐下，故意就挨著五娘。

“……那我倒不懂了。五娘是舍不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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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娘登時一震，“你這是何意？”

葉青鸞淡淡聳了聳肩，“……都說五娘為大娘子嫡出。可我瞧著，不是那麼回事兒。”

事先跟里正打聽過，另外四位小娘子都是庶出，生母有側室，有外室，也有倡優。

倒是這五娘號稱為大娘子嫡出。

可親生的阿娘，怎麼舍得說讓自己兒去沖喜就當夜送去的？

李五娘咬銀牙，別過頭去。

葉青鸞猜對了——五娘乃是一名道所生。

這話不好傳揚出去，故此五娘才掛在李家大娘子名下，故此名義上倒了李家的嫡。

只是這“嫡”二字不過是給外人看的，在李家那大娘子如何肯對有半點疼？李家上上下下在外頭還對恭恭敬敬，一旦進了家門，便只用冷嘲熱諷招呼罷了。

這樣的家，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五娘便即冷笑，“便是這個家沒什麼我舍不下的，那崔家難道就有什麼吸引我的不？”

葉青鸞淡淡垂眸，“自然有之：榮華富貴、佳偶天。”

五娘便又是冷笑，“你自己信？你說得天花墜，你倒自己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