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四月，天氣越來越熱，學生們陸續換上更為輕薄的院服，也就岑鯨畏寒怕冷，還得在單薄的窄袖上衫外頭再加一件半臂保暖。

這天策論課，燕蘭庭下發了庚玄班之前上去的功課，岑鯨拿到自己那篇，發現燕蘭庭在批語中加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寫著——

葉臨岸，歸。

岑鯨記得葉臨岸，當年跑去燕蘭庭的書院研究書院的構和運行機制，除了認識燕蘭庭，還認識了葉臨岸。

那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學習認真刻苦，雖不及燕蘭庭那般妖孽，還落過兩次榜，但終究是在十年前金榜題名，踏上了仕途。

可大約是因為出生不好，在書院常被人孤立欺負的關系，葉臨岸脾氣古怪，說話也極為刻薄。這導致他人緣不好，也不上峰重，直到岑吞舟死前，葉臨岸還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職位上蹉跎，跟燕蘭庭可謂天差地別。

那麼問題來了，燕蘭庭為什麼要提醒葉臨岸回來的事？葉臨岸之前又去哪了？

離京五年的岑鯨打算吃了午飯去問烏婆婆，結果在食堂就得到了答案——

西苑食堂的飯菜越做越好，東苑的學生眼饞，就會拜托在西苑讀書的姐姐妹妹或其他親戚，幫忙打一份西苑的飯菜來解饞。

白春毅和白秋姝一樣好養活，不介意吃什麼，關鍵在于白春毅人緣好，不東苑同學知道他有妹妹在西苑，就求他幫忙帶飯。

白秋姝把打好的飯菜送出西苑給哥哥的朋友，回來問岑鯨：“阿鯨阿鯨，你還記得葉監苑嗎？”

岑鯨眼皮一跳：“葉監苑？”

白秋姝：“就是我們剛書院那會兒，沒來接大哥的那個葉監苑。”

岑鯨想起來了。

他們第一天來報道，西苑是安如素來接跟白秋姝，東苑本該是一位姓葉的監苑來接白春毅，但不知為何那葉監苑沒來，最后來的是一位東苑的學生。

白秋姝：“我聽朱大哥和趙大哥說，那葉監苑脾氣不好，前陣子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假，他們東苑上下不知多高興，可今天那葉監苑就要回來了，弄得他們東苑啊，人心惶惶的。”

岑鯨：“葉監苑什麼名字？”

白秋姝哪里知道，巧喬姑娘路過，問們：“在聊什麼呢？”

白秋姝：“你知道葉監苑什麼名字嗎？”

喬姑娘聽到白秋姝說起葉監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緩緩坐下：“你們問他干嘛？”

白秋姝把葉監苑回來的事告訴喬姑娘，喬姑娘滿是驚恐地抱住白秋姝：“救命，他怎麼就回來了。”

白秋姝沒想到喬姑娘反應這麼大，奇怪道：“他真這麼嚇人啊，不對，他再怎麼也是東苑的監苑，管不到我們西苑吧。”

喬姑娘：“沒人告訴你，他也兼任書院的算先生嗎？”

算和策論一樣，是大課，無論男生生都得上。

白秋姝：“那也未必、未必就讓我們給撞上了吧，書院這麼多個班呢……”

喬姑娘充滿憐地看著：“我那班是他教，你們庚玄班也是。”

白秋姝如遭雷擊。

岑鯨問喬姑娘：“葉監苑全名什麼？”

喬姑娘這才想起白秋姝最開頭的那個問題，回說：“葉臨岸。”

……

“你再晚些回來，我都要把掌教弄走，自己上位了。”

書院門口，安如素見到明明說好只請一個月的假，結果足足拖了兩個月才回來的葉臨岸，說不清是慨多些還是憾多些。

葉臨岸請假后，蕭卿把東苑給了安如素和衛大夫，衛大夫子怯懦，本不敢與意見相左，東西二苑說是都在手上也不為過，再給一點時間，不是不能架空掌教。

葉臨岸毫不客氣地賞了四個字：“癡人說夢。”

書院如今的這位掌教再無能，代表的也是當初想要把明德徹底改變男子書院的那方勢力，豈是安如素說推就能推倒的。

安如素：“有夢想誰都了不起，這不是你說的嗎？”

葉臨岸沉默，因為這句話不是他說的，是某個已經不在的人對他說的，他只是記下，又說給了安如素聽，鸚鵡學舌罷了。

“安監苑好。”兩人說話間，一個小姑娘從葉臨岸后的馬車上下來，那小姑娘長得與葉臨岸有兩三分相似，卻不如葉臨岸那般沉著臉，笑眼明的模樣安如素很是驚奇。

“就是你在信上說的那個‘妹妹’？”安如素問。

小姑娘轉頭看向葉臨岸，葉臨岸僵地點了點頭：“葉錦黛。”

安如素看出葉臨岸還不大適應眼前這位自小失散，前陣子才從衢州找回的妹妹，就幫著緩和了一下氣氛：“長得還真有幾分像你。”

葉臨岸：“是我妹妹，當然像我。”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進書院，沒走幾步就撞見了正要離開書院的燕蘭庭。

旁人或許還需要介紹才認得這位當朝宰相，葉臨岸跟燕蘭庭是同窗，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他，并被他上穿的書院先生的服給驚著了。

燕蘭庭跟安如素見禮后，又轉向葉臨岸，說：“許久不見。”

葉臨岸半點沒有一介布遇見朝廷命該有的誠惶誠恐，甚至在驚訝的緒消退后，升起幾分眼可見的厭惡在臉上，說出口的話語亦是非常刺耳：“燕丞相終于在場待不下去，辭來書院教書了？”

燕蘭庭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只是說出來的話，半點不比葉臨岸客氣：“我又不是你。”

安如素不知道這倆人之間還有恩怨，嚇得趕出來打圓場，就連葉錦黛也扯了扯葉臨岸的袖，不安地輕喚：“哥哥。”

葉臨岸這才斂了脾氣，燕蘭庭也退一步，沒再說什麼，離開了書院。

燕蘭庭走后，葉臨岸問安如素：“他怎麼會在這？”

安如素帶著葉家兄妹繼續往西苑去：“不清楚，有人說是他同長公主殿下起了矛盾，殿下刻意為難他，讓他來書院授課，也有人說他是來書院尋覓可用之才，沒個準。”

說完，又問葉臨岸：“你同他又是怎麼一回事？”

葉臨岸沉默沒說話。

安如素笑笑，沒再追問下去。

三人來到西苑門口的拱橋前，葉臨岸停下腳步，看著安如素帶他妹妹過了橋。

他準備等們進了西苑再走，誰知安如素在過橋后想到什麼，讓葉錦黛在原地等，自己踏著橋又折了回來。

“有件事兒忘了同你說。”安如素走到葉臨岸面前，低聲道：“你走后，西苑來了個學生，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學生長得跟岑相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烏婆婆都屋及烏，拿當親孫來待，你見了……可別一時忍不住，對著人小姑娘痛哭流涕。”

安如素同葉臨岸認識多年，私下里關系不錯，知道他不，所以才好心在他明天去上課之前，給他一點提醒，免得他在學生面前失態。

葉臨岸聽了安如素的話，先是愣住，隨后臉上出嫌惡的表：“安如素，你不該留在書院，應該去寫話本。”

還痛哭流涕，他堂堂七尺男兒，不至于連這點辨識能力都沒有，長得再像又如何，一副皮囊而已，還能人迷了心智不。

安如素毫不在意葉臨岸的態度，只希葉臨岸明日真能像他此刻表現的那樣堅定。

揮別葉臨岸，安如素領著葉錦黛往西苑里去。

準備先帶葉錦黛去吃午飯，飯后逛一逛書院，下午再去參加學分班考試。

然而變化總比計劃快，和葉錦黛剛踏進西苑，就聽見西苑的食堂里傳來吵鬧聲。

陸續有學生從食堂里跑出來，像是在躲什麼，可跑出來后又不肯走遠，就這麼圍在食堂外面看熱鬧。

安如素朝食堂快步走去，葉錦黛在后面跟著。

走到食堂門口，安如素正要抓個學生來問問況，結果差點被從里面出來的白秋姝和岑鯨撞到。

“安監苑！！”白秋姝喊了一聲，聲音被食堂里頭傳來的喧鬧所掩蓋。

安如素問：“里面發生什麼事了？”

白秋姝：“里面打起來了！”

安如素差點以為自己走錯路去了東苑。

打起來了？！哪？西苑！？都是孩子的西苑！？？

安如素顧不上問原因，當即撥開人群進食堂拉架。

白秋姝覺得自己能進去幫忙，剛才之所以出來，主要是為了護著岑鯨，免得被誰傷。眼下岑鯨已經到食堂外面，安全了，就又往食堂里跑，還給岑鯨丟下一句：“我去給安監苑幫忙！”

岑鯨還沒說話，白秋姝就跑了個沒影。

從白秋姝出現開始就一直盯著白秋姝看的葉錦黛想要手拉也沒拉住，抬起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直到岑鯨轉向，才一臉訕訕的把手放下。

“我……”葉錦黛想了想，說：“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岑鯨搖頭：“不用”

里頭之所以會打起來，是因為替東苑帶飯的人太多，導致一些來晚的西苑學生發現好吃的飯菜都被打完了，氣急之下就朝那些替東苑打飯的同窗發出質問。

能來明德書院的姑娘出都不算差，多有些脾氣在上，兩撥人一來二去，就從口演變了手。

如今安監苑來了，又有手日漸不凡的白秋姝幫忙拉架，問題應該不大。

但是葉錦黛想進去，知道白秋姝是未來統領三軍的西北大元帥，大胤赫赫有名的武神，但那是“未來”，如今的白秋姝才十三歲，說不定會遇到什麼意外，自己要是能跟進去，在遇到意外的時候替擋一下……

葉錦黛思考期間，陸續有人從食堂里出來，一旁的岑鯨順手將拉到自己邊，免得被人群沖撞。

可就在岑鯨到葉錦黛的一瞬間，岑鯨聽見——

【叮！檢測到攜帶系統的外來神。】

岑鯨：“……”

岑鯨看著葉錦黛，發現葉錦黛臉上也出現了詫異的表，大概是和一樣，聽到了自己上的系統發出的提示音。

烈之下，兩人四目相對，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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