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秦文，崗東土豪，從小就在海邊混，沒讀過幾天書，卻最裝文化人，當初柯子搞灘涂養風生水起的時候，他天天請柯子喝茶，拐彎抹角的要投資，柯子拒絕了那麼多人，對這個頭倒另眼相看，答應了他，那幾年帶著他沒賺錢。

最后倒在海參養這一次，也是最先還了他的錢，沒讓他損失多。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秦頭在養圈里口碑還不錯，往過的人都說他好，幾次接下來，雖然這人讀書不多，但是談吐不俗，見多識廣，而且待人接會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般的舒服。

柯子落難以后，秦文也第一時間向他出了橄欖枝，讓他來照顧自己的幾個養廠。

按說，柯子應該謝秦文。

但就像施強瞧不起秦文一樣，柯子的心里實際上很不是滋味。

秦文這些年在自己上獲得的利益說有上千萬了，這個時候他要是真講義氣，拿出一小部分借點錢來給他翻盤，這個應該是沒問題的。

然而秦文沒有，本就沒提這件事。

甚至幾次看見柯子有這個苗頭，都借各種理由岔過話頭。

秦文并沒有表面所表現的那樣大氣。

他不僅是舍不得那些錢，也徹底的看死了他，他認定了柯子就是一個失敗者，甚至一定程度上樂見柯子的失敗，他秦文能給柯子一口飯吃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事傳出去，也是他秦文仗義，別人都得給他豎大拇指，為他的高大形象再添環。

恨你有，笑你無。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這種人，秦文終究也不能免俗。

恐怕細說起來，只有至親的父母才會真心實意的希自己的孩子過得好吧，失敗的時候鼓勵你，功的時候為你喝彩。

想起父母，又讓他的心中一陣刺痛。

父親？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不愉快的名詞。

很小的時候，那個男人就跟著野人跑了，連家都不要了，讓他為了整個村子里其他小孩子的笑話。

倔強的他從村頭打到村尾，幾乎把每一個敢笑話他的孩子都揍了一遍。

當然他也不是不挨揍，雙拳難敵四手，遭遇圍毆也不是一次兩次，但是他不像其他

的孩子那樣痛了會哭，他從不哭，他只有恨。

不管別人怎麼打，只要不死，他絕不罷手，隨便抹一下臉上的，悶聲不響的又會沖上去，摁住一個就往死里打，直把一群孩子打的哭爹喊娘。

村子里的孩子都怕他，再沒有敢罵他的，就算是半大小子，也不敢輕易招惹他，都知道，這家伙瘋起來不要命。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拳頭，打出尊嚴來，他不允許有人詆毀他們娘倆。

印象中的母親，任勞任怨，就算是丈夫跟別的人跑了，也沒見哭天搶地，那個男人的爹媽一樣伺候著，家里的所有大事小，全一肩挑了，上山砍柴，下河魚，種地養豬，趕集賣菜……只要能養活這個家的活計都干。

母親拼盡全力，只為了的兒子能夠出息。

還記得他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母親捧著他的通知書，抖著雙手，眼淚像開了閘的水，任他怎麼也不完。

最后娘倆抱頭痛哭。

母親的一切努力都值了，對命運的抗爭終于有了回報，他的兒子替爭了一口氣。

他還記得母親送他出村的時候，眼神里的悵然，相依為命的兒子啊，就要遠走高飛了，這不是一直期的嗎？

可為什麼眼底還有淚？

可是當時對好新生活的憧憬和興，讓他本就沒有注意到母親的不舍。

“媽，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這是他登上公共汽車的時候回頭對母親喊的。

彼時，他是雄心萬丈的。

為了攢學費，上學的時候，他拼命的兼職打零工，暑假寒假都不回去。

“兒啊，錢夠花不，媽給你寄點，別舍不得吃，搞壞了子就不值得了，我托人給你捎了你吃的咸菜……”

“兒啊，天冷了，媽給你織了一件衫，托你鄰村的高嬸子給你捎去……”

“兒啊，寒假回來不……”

哪一次不是母親對他的眼穿？

然而，沒有一次，他用心的會，他只以為，只要能賺錢給母親花，就會讓快樂。

大四快畢業的時候，他正忙著找工作，母親的電話打來。

只是聲音有些低沉，“兒啊，在干什麼呢？”

因為馬上有一個面試，柯子的話有些急。

“

媽，有事兒嗎？”

“沒什麼事兒……”電話里的母親有些言又止。

“兒啊，有朋友了嗎？”

柯子讓母親逗笑了。

“媽，我現在還不想談，你問這個干什麼？”

“傻孩子，早點找個好孩兒，我不在你邊，也好有個人照顧你。”

“媽，說什麼呢，太早了，我得找個好工作，努力賺錢，接您過來福！”

其實柯子沒有告訴母親，大學四年，他已經攢下了二十多萬，只要拿下眼前這個面試，有了穩定工作，他就能付首付買個小點兒的房子，把母親接過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他要給母親一個驚喜。

母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也許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到柯子面試了，他匆匆的掛了電話。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竟然是他最后一次和母親通話。

一個禮拜之后，老家打來電話，說他母親肝癌去世了，接完電話，柯子就倒在了地上，他徹底的崩潰。

“媽，我還沒接你過來福啊，你怎麼不給我機會說……”

再顧不得省吃儉用，他坐飛機趕了回去，母親走的時候骨瘦如柴，村里人說，說什麼也不肯把自己的況告訴他，怕耽誤了他的學業。

他問高嬸子，母親有沒有什麼言。

“你媽說了，你別太累，要照顧好自己，以你為榮……”

柯子狠狠的自己子，他為什麼后知后覺！

這個世界最他的人終究是沒來得及兒子的一分錢，省吃儉用，壞了的食也舍不得扔，一切都是為了讓他的兒子過得更好。

會好嗎？

沒有了母親，世界又怎麼會好！

他帶著母親的期，咬牙活著，他要活的更好，讓天上的母親高興。

娶了楊欣欣的那一段時間里，他是驕傲的，他有了漂亮的人，母親可以欣了，那些日子里，他是被包圍的，尤其是兒小可樂的出生，更是讓他到了生活的好，他重新又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麗的妻子，活潑可的兒，“媽媽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現在很幸福！”

如果他沒看見妻子的不堪……

然而這一切，終究破碎了。

天上的母親是不是會為自己哭泣？

“媽媽別哭，我還有兒。”

他只剩下兒了。

……

柯子當初看了秦文心里的那點兒小九九，但是他還是接了他的工作。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柯子不是向秦文低頭，是向生活低頭，彼時為了妻，他必須賺錢，況且，每個月一萬塊，在崗東市，不算低。

而且，他在秦文那里，也是兢兢業業，自己掌握的技從不藏私，對下面的工人傾囊相授，將養廠里的那些產品照顧的妥妥帖帖，絕對對得起他的工資。

秦文的辦公室有一張千年古木的大茶臺，據說價值五百萬以上。

茶臺的后面掛著他向名家求的墨寶。

“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

柯子來的時候，秦文手里正捧著一本書，一看見他，立刻笑容滿面的站起來。

“子老弟，來來來，快坐快坐，你這幾天這是去哪兒了，還以為你另謀高就了呢。”

柯子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本想著解釋解釋，不過看著秦文給他倒的茶水，他的心卻是冷了下去。

為什麼？

秦文給他的茶杯倒了滿滿一杯直至溢出。

茶滿欺人，酒滿敬人。

秦文混江湖的，會連這個禮儀都不懂嗎？

他突然有些明白秦文為什麼對自己這些天不來上班問都不問，顯然，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包袱了，是他花錢養的閑人。

“老弟，來來來，嘗嘗我這麻黑古樹的茶，味道不錯。”

秦文依舊笑呵呵的。

看著這杯滿溢的茶，柯子笑了。

他會卑微的端起那杯燙手的茶嗎？

喝了那滾燙的茶，從此他在秦文的眼里更加的一文不值，從此再沒資格到這個茶臺邊喝茶。

這一刻的悲涼劃過眼底，柯子難免失。

這失不是對眼前的人冷暖，而是對自己的看人眼。

從楊欣欣和秦文來看，他的識人眼是失敗的，一敗涂地。

柯子站了起來，大笑幾聲，拂而去。

自始至終，秦文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甚至在柯子出門的那一刻還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漫無目的，柯子走在護堤公路上，一時悵然。

人生就是這樣，富時人

人，窮時人踩人，雖說這話多有些偏激，但秦文的做法，著實不，也不智慧。

落井下石與雪中送炭很難選嗎？

這種人注定了他的格局，只有眼前的那一丁點利益。

豎子無德，不足與謀，經此一事，倒能看清一些人。

離開了秦文那里，本想著立刻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兒，雖說和楊欣欣離婚已定局，但是兒自己一定要爭到手。

可是現在他又迷茫了，甚至鼓不起勇氣去爭奪兒的養權。

兜里只剩下一張五十元的票子，這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可笑他每個月拿到工錢立刻就會屁顛屁顛的全部給楊欣欣，就像一個卑微的工蟻，為蟻后獻出自己所有的食，然后捧著蟻后的獎賞，興的像是打了，又拼命的出去勞。

他的獎賞就是楊欣欣每個月給他的三百塊錢。

要不是路邊不時的人來人往，他簡直都要被自己蠢哭，這全都是他自找的，這就是他所謂的不留余地的代價。

現在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去要回兒？來跟他一起流浪街頭嗎？

返回去找秦文？他還有十幾天的工錢沒給自己結，反正已經撕破臉了。

可他心中的高傲不允許他這麼干，既然傻，那就傻的徹底一點吧，他實在不愿意再看到秦文那惡心的臉。

信馬由韁，不知不覺他已經走下了海堤路，眼前是一片養蝦池，遠遠的連到海邊，一個個方格子，像是蜂巢一樣，曾經，他就是這些方格子里的蜂王。

養蝦池，并不是誰干都能掙到錢的，這東西除了需要高超的養技以外，很大程度上還要靠天吃飯。

當年，他靠著一點點運氣還有自己的努力，功從這里起家，走了出去，甚至現在這里的很多人都還在拿他當年的創業經歷當做勵志故事，不停的麻醉自己。

只是現在，隨著市場開放，國外的海產品大量涌，規模化養群雄并起，競爭異常的殘酷，現在養蝦業，已經了一個高危的行業了。

眼前這些蝦池，大部分都已經空了，只有一兩個還放著水，罩著網，這些網就是為了防賊鷗蝦的。

遠遠的，一個人從看蝦池的小房子里走了出來，看著他，一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