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籠》第46章 狠狠用力,將匕首刺了下去…… (1)

短短一日之間, 江知宜自宮到現下境遇的種種,皆暴在江載清面前,他只覺到五雷轟頂般的打擊。

他想要進宮見一見自己的妹妹愉太妃, 問為何瞞下此事, 但卻被告知, 愉太妃因與宮中太監勾扯不清,早已被足在西苑,一樣的不得自由, 只是為防止有損皇家面, 才未將此事宣揚出去。

江載清知曉的清楚,愉太妃早在宮之前, 便是謹慎自持之人, 進宮之后,更是從不曾有違宮規, 斷斷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茍且之事。

兒和妹妹,皆因皇上難, 事到如今,他再裝不下清高自傲, 也再顧不得鎮國公府的面,震怒之下,將此事徹底在朝臣面前攤開。

皇上以恩賞之命,實則是為奪取人, 而先帝寵妃愉太妃, 竟自輕自賤,與低賤的太監穢宮闈,這每一件事,都能群臣的心, 使得朝堂上下一片嘩然。

一時之間,無數群臣上諫,要求他們居于高位的皇帝,將此荒唐事說個清楚,但聞瞻卻毫不為所,依舊我行我素的呆在陵山,看著上諫的折子越堆越多,乃至有朝臣來陵山拜見,他都一概不理。

群臣悲痛高呼,只道皇帝暴無道,竟公然奪取大臣之私養宮中,過往不近皆是虛假,有愧當年先帝傳位之時,群臣對他的保薦,更是未將國法禮義放在心中。

更有甚者,在陵山寢殿門前,自朱紅宮門,一步一叩首到殿門前,而后長跪不起,只為讓皇上給他們這些臣子一個代。

江知宜在寢殿之中,看著眾多朝臣來來往往,一時辨不清心頭滋味,那日見過父親之后,對聞瞻的恨意更濃,恨極了他在父親跟前說得那些話,仿佛將一個用來逗趣兒的玩明明是迫委與他,怎麼落在他中,如此理直氣壯?

但眼看著現在事越鬧越大,心中更多的是驚慌,此事因而起,由父親弄大,若當真引起群臣對皇上的怨懟,使得宗廟不穩、江山,這樣的罪責并非他們所能承,而皇上若因此多加責罰,父親更是承擔不起。

坐立不安的坐在寢殿之中,著波瀾不驚的聞瞻,小心翼翼的詢問:“皇上,咱們還不回宮嗎?”

“不急。”聞瞻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那些從皇宮送來的折子,也不批注,但每看清一篇,面上的表就冷上幾分。

“皇上,您打算如何置我父親?”江知宜瞄他一眼,不敢同他直視,接著問道。

前些日子的平和相,讓錯以為當真清了皇上的脾,只要盡心順從他,一切皆不問題,但今日才發現,他的城府并非能窺探,自認為了解的東西,或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還沒想好。”聞瞻極是坦然,將手上的奏折扔到桌上,雙眸并沒有聚焦的點。

“其實在此之前,您并未打算把當年之事,怪罪到父親頭上對嗎?”江知宜心懷僥幸與期盼,又道:“若您真要遷怒他,早就有手的機會了,不是嗎?”

猜不他的心思,但只覺以他的子,若真是對誰有恨,必然不會容忍那人依舊平平靜靜的活著,對自己,他不就是迫不及待的手了嗎?

“不要自作聰明,你當朕留著他,就是放了他了?”聞瞻冷笑一聲,似做無意的將桌上的折子,盡數拂到地上,殿頓時“嘩啦”作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安靜,“瞧瞧,他現在看著你落在朕手中,卻沒有任何辦法,不比讓他去死,更讓朕盡興嗎?”

他不知道,無論是鎮國公,還是太后,為何都將此事說得如此輕易,仿佛他母親的死,輕的如同一陣風,在他們看來,自己得到了皇位,坐上了天下最尊貴的位子,就應該念先帝對他的信任,而不是抓著過往之事不放。

可是當初先帝一時迷心竅,違背倫理綱常的他母親就范時,在他慢慢長大后,母親好不容易帶他逃離,本以為再不用委于先帝時,是先帝一次次拉他們墜灰暗之中,這樣的苦楚,難道一句悔恨、一句并非他們手,便能扯清嗎?

江知宜隨著那聲響抖子,對他突如其來的作猶有些害怕,但他說出的話太讓人憤怒,讓忍不住的回聲嗆道:“當年之事,你不該恨我父親,而是應該恨先帝才對,按照你此時的說法,當初你就不該讓先帝壽終正寢,應該留著他的命,好好折磨才是。”

這話說得頗為大膽,既不見對先帝的敬重,又是對皇上的惡意揣測,但聞瞻愣怔片刻之后,卻驀地笑了,笑過之后便是無盡的寒意,只道:“你還真是……清傲難訓啊。”

他的目平靜而別有深意的看著江知宜,接著冷言道:“說實話,朕當初讓你宮,又把你困在玉鸞宮時,想得是剔除你的一切依仗,看當初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姑娘,是不是就學會低頭、學會折腰了。但今日看來,還是朕太過心,非但沒折斷你的傲骨,反倒讓你更放肆了。怎麼?你覺得朕不會你是不是?”

說著,他緩步上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將手攀上的細頸,手指稍稍用力,那種可以掌控覺,又躍然于心頭,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開口:“無論是你,還是你父親,乃至整個鎮國公府,朕想要除掉,便能輕易除掉。”

江知宜也不反抗,就那樣瞪著澄澈的眸子看著他,笑得格外明,眉眼都彎了新月,紅微微勾起,是平日沒有的肆意,“你的確可以輕易除掉,但是你會嗎?”

握住他的手,強迫式的讓他用力,中卻說出更加大膽的話來,“你現在還沒手,不是不敢,是舍不得對不對?自上次我從長定宮出來,去過一趟宮后苑,后來又去找你,用眼淚向你求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心了……”

隨著他的手被握的逐漸用力,的臉被憋的發紅,連聲音都如同哽著什麼東西,“后來在皇宮命人給我針灸的時候,在陵山冰場上帶我冰的時候,你究竟是何種心境?是對你的玩起了憐之心了嗎?還是說……你心了?你自認為無堅不摧的時候,覺得能將人人皆把控于手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日?”

“朕心?”聞瞻抓住話中的重點,甩開的手,快速后撤兩步,遠離溫熱跳的長頸,有些慌的開口:“朕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朝不保夕的子,多加利用的父親,難道你不可憐嗎?”

“看我可憐?”江知宜劇烈的咳嗽,吞吐進稀薄的空氣,而又輕嗤一聲,發紅的秋目平靜如初,甚至有些絕的說道:“我不知道你說得看我可憐是真是假,但對我來說,就算知道你母親死得慘烈,知道你時悲慘,也見過你對我好的模樣,但我卻不會對你心,甚至連可憐都不會。”

這是逞一時快之言,其中卻有幾分虛假,知道他過往種種,看他為自己盡心的時候,的確有片刻的容,但那容被他的所作所為轉而殆盡。

“朕何時用你心、用你可憐?”聞瞻腳下一時錯,跌坐回圈椅上,怔營的看著江知宜,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殿外突然響起慌的腳步聲,是李施自外奔來,瞧見眼前狀況,他腳下步子一頓,上的話卻未停止,“皇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聞瞻已經恢復了鎮定自若的模樣,略攏了攏衫,出言問道。

李施偏頭瞥了江知宜一眼,快步走到聞瞻面前,特意低了聲音,到聞瞻耳邊說道:“皇上,西苑的愉太妃……服毒自盡了。”

“什麼?”聞瞻愕然不止,閃過一瞬的慌,將目再次調轉到江知宜上。

李施重重點頭,又道:“昨兒夜里出的事,剛從宮中傳來消息,現下正值多事之秋,奴才們怕事傳出去引起群臣詢問,已經將消息在宮中了,還特意警告過宮人,絕對不能傳出去,皇上您看這……這事如何解決?”

江知宜到兩人異樣的目,心有戚戚,有些慌張的出聲詢問:“可是我父親又做了何事?”

當日父親來陵山,說要同父親好好說說,就是想勸他暫時安心,切勿做出糊涂事兒來,但皇上沒給那個機會,雖然也不一定勸得住,但現在的結果卻是并非想看到的。

“不是你父親,是你姑母出事了,昨日夜里服了毒。”聞瞻的聲音冷靜而平淡,告知之后,擺手讓李施快去備車,他們準備回皇宮。

“我……我姑母怎……怎麼會?”江知宜高抬的手臂霎時垂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圈椅的扶手上,但好像并無覺似的,雙目渙散,了一潭平靜無波的死水,也早沒了適才的冷和口齒伶俐,流出些不敢置信的手足無措來。

“收拾一下,朕帶你回宮,你自己瞧瞧吧。”聞瞻一直冷漠言,再不復前幾日的心溫,是因為江知宜適才的那番話,打破了兩人刻意維持,實則脆弱不堪的平和關系。

一路上,江知宜始終一言不發,窩在馬車一角,手指不停的揪著裳,眼淚連續不斷的無聲砸下,沒有心思去,只是任由淚水過面上,而后流至頸下,一點點沾衫。

在這狹小的空間突然回憶起許多往事來,記得,自記事之起,姑母就已經進了宮,那時先帝還在,鎮國公府在朝中地位也是如日中天,姑母算得上極為寵的嬪妃。

既然寵,得到的特權也多,那時先帝允們家人月月可宮探曾多次隨祖母宮,看著姑母在人前花團錦簇、接眾人艷羨,而人后卻是默默垂淚,只道這深宮吃人,但為了鎮國公府,愿搭進去一輩子。

當時尚不知事,不懂錦玉食的呆在宮中,怎麼就是搭進去一輩子,還曾就此事問過父親和母親,為何姑母明明什麼都有了,卻依然孤單難過。

父親不開口應,母親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將抱在懷中,十分堅定的允諾,‘卿卿,等你以后大了,母親絕不會送你宮,那樣寂寞如許的地方,如何能過活。’

父親對此則頗為微詞,道是母親眼窩子淺,手中握有權勢和富貴,如何不能過活?雖然上振振有詞,但父親倒同意母親不會讓宮的主意,緣由是子差,皇宮的風水本不像外人所說的那般養人。

后來慢慢長大,也漸漸明白了什麼,但姑母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見到親人會落淚的子愈發張揚,也能獨當一面的應對皇宮中的明爭暗斗,憑借自己的手段在皇宮謀得一席之地,即使沒有子嗣,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從不曾搖,在一應嬪妃面前,更是端得起架子。

人人都會面臨抉擇自己前行之路的時候,姑母選擇了自己想要的,即使在皇宮中盛世凌人,使盡各式手段,但姑母對,對整個鎮國公府,皆是百般用心、毫無怨言。

宮中新鮮富,姑母得了什麼東西,總要想法子送到鎮國公府去,連一些頗為珍貴的藥材,也是姑母自宮中著人送去的。

思及此,江知宜的眼淚愈發洶涌,而后好像有些忍不住似的,發出接連不斷的輕聲嗚咽,如同一頭困般,手去捂住自己的,用長甲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心,但眼淚依舊不控,哽咽聲也是愈發清晰。

聞瞻微微闔眼坐于一旁,好像正在小憩,對的梨花帶雨視而不見,既然說了自己的眼淚能哄得他心,那他今日就試試,那些金豆豆能不能再哄他一次。

待到了皇宮西苑時,已經是日暮時分,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洋洋灑灑的大雪,曛云將天掩的愈發昏黑,襯著扯棉撒絮似的雪花,讓人有些睜不開眼,但即便睜眼看,也瞧不清眼前迷迷茫茫的一切。

江知宜離愉太妃的住越近,越覺心痛難忍,下馬車的時候,一時失神險些崴腳摔倒在地上,幸而隨行宮人扶住了,才讓不至如此狼狽。

剛走近門前,有些不敢進去,許久未見的采黛卻突然從里頭沖了出來,睜著紅腫如桃的眼睛,開口便是帶著哭腔了聲“小姐”。

采黛好像瘦了,兩頰不再想從前那樣嘟嘟的,微微顯出些顴骨來,鬢發雜,不帶任何裝飾,上青灰服極為樸素,更帶肅穆之

江知宜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唰”的掉落下來,沒心訴說自己的愧疚,以及近日的思念與難,只是哽著聲音應道:“姑母在哪?帶我去吧。”

采黛咬點點頭,不忍去面對,只是垂頭帶進了屋中。

愉太妃已經被人用心打扮過,此時正著錦華服,安安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雙眼閉,如同沉深睡之中,朝云近香髻梳的一不茍,上頭是琳瑯滿目的頭飾發簪,朱敷面、端麗冠絕,蒼白的用口脂染朱紅,但依舊難掩周的死氣沉沉。

江知宜緩緩靠近,有些發愣的看著那張臉,依舊同往常一樣瑰姿艷逸,是最好的模樣,一如宮時,見到姑母的時候,只是現在姑母再也不會對著笑,偶爾念一句宮中萬皆好,就是沒有家中熱鬧。

不知是不是適才流得眼淚太多,此時見到躺在那兒的姑母,一時竟落不下淚來,只是隔著段距離,也不大敢靠近,好像只要未親手到人死后的冰涼,就能將姑母已去的事就是假的。

突然又想起這回宮時,姑母背對著,頗為堅定的給許諾,改日便能送出宮,雖然直到現在也未出宮,唯一的一次出逃的計劃,還被皇上追了回來,但依舊謝姑母,盡心盡力的為謀劃,寧愿將自己都舍棄,虧欠姑母良多,以后也再沒了歸還的機會。

給姑母裝扮的宮人又端了首飾過來,一整套的金鑲累嵌寶石的耳墜、珠鏈和手鐲,華麗非常、耀眼非常,他們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的一一為愉太妃戴上。

江知宜看著他們的作,卻突然崩潰了一樣,毫無預兆的猛地上前,一把扯開他們,抬手將盤中的首飾打翻在地,低聲喊著:“滾開,都滾開,姑母不喜歡金的首飾,說這樣的首飾顯得老氣橫秋,去,換別的首飾來,去,換別的來……”

不停的重復著,口中一直念念有詞,宮人被突如其來的作嚇到,迅速退至一旁,瞄著一旁聞瞻的臉,想問他如何解決,聞瞻略一擺手,示意他們去換一套來,宮人領命,猶有后怕的出了屋子。

江知宜癱坐在地上,為愉太妃拉好剛才被宮人掀起的琵琶袖,的握住的手,將額頭埋在的手背上,不聲淚俱下的泣起來:“姑母,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連帶著拖累了整個鎮國公府,我……我不該……”

的眼淚像是泉水中的源頭,滔滔汩汩的流個不停,好像永不知倦的沒有停歇,一開始還咬下,強忍著悲痛,后來再忍不住,索徹底放開,嚎啕大哭起來。

經過這一路的嗚咽,的聲音原本已經有些啞,再歷過這一遭,聽來更是嘶啞的有些刺耳,一聲聲的喊著“姑母”,襯著涕泗滂沱的搭搭,聽得眾人揪心不已,紛紛背過面去,不忍再看。

采黛上前扶住,抬手替抹去滿面的眼淚,溫聲勸道:“小姐,別哭了,這都怪奴婢,明知道太妃娘娘自知曉你的事傳出宮中后,心一直不大舒暢,可昨日去取東西的時候,被旁人絆住了腳晚歸,一時沒看住太妃娘娘,這才……可明明臨走之前,太妃娘娘還好好的,同奴婢說要吃玫瑰。”

昨日去取東西,都快到西苑院門前的時候,突然路上見一個宮人問路,并非宮中之人,對各不太悉,那宮人問得地方不大清楚。

可人家不知怎麼想的,偏要拉同去找找,拒絕不得,便隨那人去了,原本以為耽誤些時候沒事兒,誰承想再回來,看見的就是太妃娘娘已經……

淚水堵得采黛再說不下去,將袖中放著的卷紙出來塞到江知宜手中,又道:“娘娘臨走之前,在屋里留了張紙,我一直裝著,就等著給您。”

江知宜僵直著手接過卷紙,還以為姑母留下了什麼話給,但緩緩展開那張紙,發現上頭僅有十個字。

——江家愉清,有愧鎮國公府。

江知宜將那紙攥在手中,調轉目又去看愉太妃沉靜的面容,一時之間,連哭泣都忘了。

到底是心中有意,聞瞻一開始還冷眼旁觀,后來著實生出幾分不忍來,他離開,徹底逃離今日對自己下的決斷,但看在地上,像是渾失了勁骨般無助,又忍不住走上前去,將拉起來牢牢攬在懷中。

他想說些安的話,但又覺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一切言語都是徒勞,只是一下下的輕拍的肩膀,似是勸

他承認,他又輸了一回,再次拜倒在那幾顆惹人惱怒的金豆豆之下,徹徹底底,沒有一點兒可以逃的機會。

江知宜從他懷中抬頭看他,眼眶發紅、眼瞼微腫,如江南煙雨般迷蒙的眸中,是藏不住的恨意,睜眼瞪著他,哽咽的聲音冷若寒冰:“你知道嗎?我姑母會死,全都怪你,都是你用骯臟而莫須有的罪名,死了。”

姑母一向顧及面,更是不想讓鎮國公府因此到無妄之災,若非皇上步步何止如此決絕?

的話說得太過沉重,讓聞瞻手上作一頓,稍稍平靜須臾之后,復又將懷中,故作冷淡的回應:“你累了,回去歇著吧。”

“我不,我不要回去,這皇宮哪哪都是你的地方,哪有我的容之地?我能回到哪去?”江知宜有些魔怔了,聲聲質問著他,不停的在他懷中掙扎,長甲不備之下,沒收住力度,狠狠的抓過他的側臉,還有他的脖頸上,留下道道痕,正往外滲著

聞瞻的是無暇的白皙,那幾道惹眼的痕落在他面上格外刺目,他卻連眼都沒有眨,愈發用力的抱住,像是要把進骨之中。

李施弓腰站在一旁,被江知宜的話嚇得栗栗危懼,連忙出聲規勸:“江姑娘,您可不能說這樣的話,愉太妃為自盡,怎麼能怪到皇上頭上,況且您應當也知道,在后宮,嬪妃自戧可是大罪,但咱們皇上非但沒治罪,還要按太妃之禮,為愉太妃娘娘出喪,已是極大的恩典。”

“恩典?”江知宜嗤笑著,偏頭面帶譏諷的看著李施,反問道:“照李公公的意思,我還要向皇上叩首謝恩嗎?”

李施一時語塞,低頭連連后退,再不發一言。

江知宜見他沒有回應,又將目調轉到聞瞻上,冷笑著詢問:“皇上,我是該向您叩首道謝嗎?”

聞瞻也不應,則聲嘶力竭的繼續吼問:“皇上,我該向您叩首道謝嗎?皇上,我該嗎?”

吼完這一句,江知宜的嗓子仿佛徹底失了聲,張合之間,好像依舊在咒罵著什麼,但出聲的只有囔囔的嗚咽聲,而后似是了力一樣,從聞瞻懷中落,重又癱坐在地上。

扶住床沿兒,倔強而固執的緩緩爬起來,又要去愉太妃的手腕,冰涼的,讓手指一,卻又不放棄的再次了上去。

聞瞻拉住,將的手從愉太妃腕上掰開,弓腰將人橫抱起,抬步往外走去,江知宜不再掙扎了,雙目微微一閉,再涌出兩行清淚來。

屋外的大雪依舊未停,在空中張牙舞爪的飛騰著,朱墻綠瓦皆被攏上一層白幕,遮住了視線,院中枯槁的樹枝上覆上層層厚雪,經檐下的穿堂風一吹,再次被揚起,盡數撲到人的面上。

李施為他們撐著油傘,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后,聞瞻抬頭看著漫天飛雪,不由想起當初將江知宜送玉鸞宮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愣怔的站在雪中,把手出傘外去接飛雪,一片細碎的輝中,影逐漸模糊。

聞瞻騰不出手去像一樣,接一把雪那冰涼,只是快步走出傘下,想要會這冷意,李施則快步追上去,輕聲勸道:“皇上,天兒怪冷的,您別了凍。”

而后又怕他不在意似的,接著勸道:“江姑娘子弱,也不得凍啊。”

聞瞻并未回應,只是逐漸放緩了步伐,一步步向長定宮而去,今日一切在他意料之外,讓他突然覺出些沉重來。

江知宜全程都頗為順從,直到聞瞻將放在床榻上,蓋好錦被時,依舊不曾反抗,不知是不是累極了,還往被中鉆了鉆,就著床前暗淡的燭,緩緩閉上眼睛,似是逃避般沉沉睡去。

聞瞻起弄滅僅有的兩盞燭火,合躺倒邊,于黑暗寂靜之中,輕喃道:“你今日說得對,朕還當真是總對你心。”

可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

江知宜再醒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在一片靜謐之中,殿外的“簌簌”落雪聲,還有積雪著枝干的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此時聽來格外清晰。

偏頭看了眼正在睡的聞瞻,心中生出烈火燎原的恨意來,眼前這個人,毀了本該擁有的一切,讓一步步掉無盡深淵之中。

屏住呼吸,如履薄冰般小心的從他過,輕輕下了床榻,而后又回他一眼,方邁步到了窗前。

半開的軒窗,吹進陣陣冷風,夾雜著片片雪花,盡數撲到面上,徹骨的涼意一點點兒滲之中,卻使愈發清醒,全上下的熱仿佛都在沸騰。

產生這種一定要做某事的沖,渾都止不住的發起抖來,只有輕輕抓住半邊窗柩,才使自己不至于瘋狂的戰栗,待平靜下來,猛地回來到桌前,去翻今日宮人從陵山給送來的行李。

直到翻到木箱的最深,才找出想要的東西來,那是把羊角匕首,帶著浮雕云紋的花樣,瞧著極為致好看,不像是用來殺人的。

這還是初去陵山的那日,聞瞻允給的“彩頭”,而后命人特意在宮中找到送回陵山的,沒想到今日又被帶了回來。

江知宜用手指在那紋路上過,到起起伏伏的凹凸,如同此刻跌宕不定的心刀柄,用力拔掉刀鞘,思索再三之后,才緩緩向床榻旁走去。

黑暗之中,聽到床榻上人平穩的呼吸聲,好像并未察覺到危險正緩緩到來,暗暗勸自己狠心,慢慢的拉開了簾帳。

就著殿外積雪的折,床榻上落下些亮,正照在聞瞻臉上,使他整個人都攏上一層冰雪般清冷的意味來,無論是疏朗的眉眼,還是秀的鼻梁,在這樣的亮下,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江知宜沒有心思去欣賞這天人之姿,雙手疊,握了手中匕首,比在他的,微微背過面去,有些恐慌的閉上雙眼,而后抖著雙手,幾乎是毫不遲疑的狠狠用力,將匕首刺了下去。

匕首并未像想象的那樣刺之中,而是在半路上就被人攔住,江知宜的力道阻,不轉過頭來回看,就見那把匕首在剛剛落聞瞻前一點兒時,就被他赤手握住了刀刃,而此時,他正毫不躲避的側目端詳著

他的手掌被利刃劃破,鮮順著掌心沾到刀面上,又順著刀尖兒而下,一滴滴的砸落在他前,鮮與錦布相接,而后又融其中,皆是無聲的。

江知宜兩戰戰,輕呼一聲之后松開了刀柄,聞瞻卻扔掉羊角匕首,就著那只鮮直流的手,迅速的攥住了的腕子,聲音里還帶著些不可置信,問道:“你是真的想殺我?”

“怎麼?我殺不得你嗎?”江知宜上說得頗為強,但不斷抖的手,卻暴此刻的張無措。

“殺得,自然殺得。”聞瞻手腕用力,將拽倒到榻上,就勢欺而上,冷淡的問道:“那你手的時候,可有想過后果如何?”

想過嗎?想過的,是仔細思索之后方的手,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或者兩個人都別好過。

江知宜甩開他的桎梏,連看都不曾看他,清亮的聲音里帶著無可奈何的絕:“你殺了我吧,我求求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朕為何要殺了你?”聞瞻湊近,用沾滿鮮的手的側,一下下的,鮮蹭到臉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是不不慢的說道:“真好,用朕給了刀子,捅了朕一刀,真是好樣的。”

他的另一只手落在挨了刀的,猶有些始料未及,他垂眸打量著的神,冷哼一聲,接著說道:“從看見你匕首落下的那一刻,朕就有些后悔了,你知道……朕后悔什麼嗎?”

江知宜被他手上的腥味沖的惡心,偏頭就要躲避他的手,卻被他著下頜,不得逃,“朕后悔當初跟你說什麼春日之約,說什麼可以放你離開,你不是說朕對你心了嗎?既然心,那朕為何要放你離開?”

“無恥、卑鄙。”江知宜抬手“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臉上,聲音格外清脆,他的面上又因此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無恥卑鄙?”聞瞻眉心微低,重復罵自己的話,畔勾出幾分笑意來,“朕喜歡你,自然要留住你,左右朕在你心里,本來就是十惡不赦之人,既然十惡不赦,還在乎做這樣的事嗎?”

“喜歡?你配跟我說喜歡嗎?”江知宜睨他一眼,眸中盡然是輕蔑和藐視,“你憑什麼跟我說喜歡,憑你暴無道,還是憑你自以為是?你說喜歡的時候,當真是丑態畢、令人厭惡,這樣的你,憑什麼說喜歡?”

聞瞻的臉漸漸蒙上一層青,江知宜的話語卻并未因此而停止:“我捅你一刀怎麼了?若是有機會,我只恨不得將你食寢皮,你不是想看我低頭折腰的樣子嗎?我告訴你,現在不可能,以后更不會。你在我心中,就是個明明自卑、膽怯,只能用狠絕、鷙偽裝的弱者。”

“好啊,當真是好得很……好得很。”聞瞻不斷的重復,終于接不了口中的言論似的,松開的下頜,逃一般的從殿而出。

江知宜平躺在榻上,劇烈的大口著氣,只恨自己適才手的時候不夠快、不夠狠,才給了他活命的機會。

李施正候在門口,看見他滿皆是的出來,頗為大驚小怪的“哎呦”兩聲,一邊招手命人去太醫,一邊上前扶住他,小心翼翼的詢問:“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不礙事。”聞瞻擺了擺手,靠在檐下的梁柱上,呼嘯的穿堂風使他渾一震,愈發清醒起來,手上沾到的鮮已經有些凝固,但并不阻攔有新的熱從傷口流出,順著他的掌心不斷墜落。

李施扯著方帕要替他拭,卻被他抬手止住,僅僅一夜之間,他心中就生出無限哀愁來,而這哀愁竟全然來自剛對過手的人。

聞瞻偏頭往殿看一眼,只覺得荒唐的可笑,適才在一片黑暗之中,他默默的看著下了床榻,又到窗前吹了風,而后便是舉著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向他,那一刀可真是果斷無比。

“皇上,奴才先給您遮住傷口,等會兒太醫來了再為您包扎,要不就讓它這麼流著,也不是個事兒啊。”李施上前繼續相勸。

金貴,不可損害一分一毫,李施看著他臉上的痕和掌印兒,還有手掌和前被鮮,已經瞧不清原本模樣的狼狽姿態,暗道江家小姐不僅是禍水,還是個害人不淺的禍水。

聞瞻究竟還是接過了方帕,按在自己的手掌,又囑咐道:“去將愉太妃已去的消息傳出去吧。”

“鎮國公和朝臣本來就因為江家小姐的事鬧著,這會兒再傳了這消息出去,能行嗎?”李施有些遲疑,心有顧及的詢問。

他記得皇上初即位時,有許多朝臣反對,覺得先帝的傳位圣旨太過草率,甚至懷疑其中有不可見人的,也是同現在似的,接連不斷的折子堆到正和殿,明里暗里的要趕皇上下位。

但皇上是個有本事的,用鐵手段拿住了眾人,眼看著得之不易的皇位越做越穩,若在此時再掀起軒波,況且那邊還有離王正在虎視眈眈,只怕到時候不好制。

“那就任他們鬧去,若他們真是能翻出花兒來,朕今日也不會穩穩的坐在皇位上了。”聞瞻睥睨著院中雪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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