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籠》第73章 修改+增加 前小修,后增加,一定要看……

江知宜在宮中呆了許久, 一直盼著想要出去,卻始終不得所愿,現下突然讓出宮, 倒一時回不過勁兒來, 總覺得有些不真實之

但皇上已經為提前備好了車馬和轎攆, 所有東西一應俱全,轎攆就停在長定宮門前,等著送到宮門, 便能再乘馬車回鎮國公府。

江知宜收拾妥當, 在殿踱著步子,觀眼前的一切, 香爐中依舊在升著團團煙氣兒, 順著房梁而上,纏繞在整個宮殿, 使得各皆是熏香的氣味兒,梨花木的軒窗半開著, 冷風順勢吹了進來,直沖進殿, 在吹散香味的同時,又掀起床榻上薄如蟬翼的簾帳,拉扯說還休的姿態。

仔細說來,其實這殿的一切也沒有什麼可懷念的, 聞瞻那日說讓只要有喜歡的東西, 都盡管帶走,但瞧了許久,也思索了許久,實在沒想出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 況且這里的東西沒有一樣真正屬于帶走做什麼?

但即使不喜歡,卻不代表不會景生,況且還是在今日這樣的境遇下,放眼去,這滿殿的什,每一件都能讓想起些許事來。

比如那扇屏風,曾躲在后頭看了一場皮影,落在白布上的小人擁有百般姿態,喜笑嗔怒、樣樣生;還有那張榻,躺在上頭被施了無數次針,猶記得第一次施針的時候,被嚇得膽戰心驚,是聞瞻替遮住了眼;轉頭再金楠木的梳妝臺,又想起有次坐在那圈椅上,任由聞瞻給干散落滿肩的發,發上的水珠墜絨毯中是無聲的,但那日聽到他如擂鼓響的心跳。

還有許多事,以為自己不會記得,可是其實心中記得清清楚楚,好像昨日剛剛發生過一般。

思及此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暗暗勸自己不必多想,正如兄長和皇上所說,應當將這一切都當做舊夢一場,今日夢醒,從這深宮之中走出去,從此獲得自由,再也不是束在金籠子里的鳥雀。

殿外已經有宮人來詢問,問打算何時抬聲應了句“略微等等”,快步走到梳妝臺前,一把拉開底下的屜子,自其中取出個描金錦盒來。

掀蓋瞧一眼里頭的東西,用手指輕輕過,冰涼的憶起那夜的孤注一擲,咬了咬,快速合上錦盒抱在懷中,又用上的斗篷略微掩住,方緩緩出了殿門。

梁日居等在宮門前,瞧見出來,立即迎了上去,要去接手中的錦盒,江知宜卻只道“不必”,停下碎步,抬頭頭頂“長定宮”三個筆走龍蛇的鎏金大字,竟生出幾分恍惚之來。

江知宜偏了偏頭,并未直接上轎攆,而是問一旁的梁日居:“咱們還用等皇上嗎?”

自那日皇上來過長定宮,說要放離開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也說不明白為什麼,總覺得今日都要走了,皇上應當會來見一面。

倒說不上是期待還是什麼,只是覺得萬事有始有終吧,既然一切將要結束,總得結束的徹徹底底,今日走出宮門,興許再也不會踏進這瓊樓玉宇。

“皇上并未說讓姑娘等著,您若是想見皇上,要不我命宮里奴才去稟一聲?”梁日居想了想,確定皇上那日雖然囑咐了他許多,但卻不曾說過今日會來。

“不必了,皇上事忙,咱們何必再去驚擾。”江知宜回頭張著斜角宮道,確定并無圣駕的影子,方轉上了轎攆。

待錦鞋踏上轎攆的那一刻,又是一頓,再次抬頭,像是在刻意拖延。

四下呼嘯的冷風從旁吹過,揚起上的斗篷,灌進滿懷的冷風,裳上的淡彩梅蘭竹紋,隨著風不斷擺起,襯著消瘦清減的形,是別樣的風姿。

“江姑娘,咱們走嗎?還是再等等?”轎攆前伺候的宮人似是看懂了好像在等人,放下為掀起的帷裳,溫聲詢問。

“走……走吧。”江知宜有些不好意思的沖笑笑,最后看一眼遠,終于垂頭弓腰,鉆進了轎攆之中。

轎攆緩緩而行,很快出了長定宮所在的那條宮道,江知宜在轎中坐得安心,不曾再轉頭看,所以并未發現宮道盡頭,佇立著一道影。

影始終一,只是眼看著乘坐的轎攆愈行愈遠,最終消失在重重宮闕之后,方淡淡道:“咱們回去吧。”

“皇上,您真的不再見江姑娘一面?”李施跟在他左右,小心翼翼的詢問。

他著實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他早早的便告知皇上,江家小姐打算今日走,皇上那時知道之后,并未有太大的反應,也沒說要來送人。

但適才皇上批閱奏折的時候,不知想起了什麼,又突然問他江家小姐可離了皇宮,而后不等他著人去問,便二話不說的要來長定宮一趟。

可來都來了,皇上好像不打算見人家,只是站在這兒吹風,等著轎攆走遠,也不曾在江家小姐面前現

“不是見過了嗎?”聞瞻偏頭又一眼轎攆離去的方向,清冽的聲音帶著難掩的落寞。

有時候這世間的事兒,真如回一般,當初他親眼一步步踏他的桎梏之中,今日又親眼看著一步步走出去。

“奴才的意思是說,不讓江姑娘見見您嗎?”李施抬頭打量著聞瞻的神,再次出言問道。

他是個不知的太監,更不知風花雪月之事,但他在一邊看得著急,越發覺得猜不皇上的心思,明明心里在乎,卻又不肯說,還要故作釋然的將人送走,哪里有當初將人弄來時的狠心與決絕。

“不必了。”聞瞻攏了攏上的衫,抬步往前走去。

走了就是散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他何必再出依依不舍的姿態來,他的確是不舍,但江知宜此時恐怕高興的很,因為終于可以離他,若他此時再出現,那就是在給添堵吧?

不過他剛剛瞧見,上的那件斗篷好像還是他當初送給的,雪青的錦布,氈帽上的那圈狐貍看著都眼,只是他離的太遠,裳上的花樣沒法子看清楚。

仔細想來,那還是帶去陵山的時候,為了不讓凍特意命人做的,那花樣是他抉擇許久才選出來的,難為現在還肯穿,沒因為是他送的,就徹底舍棄。

李施親眼看著皇上臉上的神,時而冷傲消沉,時而又出些難得的溫和,更覺圣心不可揣測,唯恐略一失言要惹得皇上震怒。

他不敢再提見不見江知宜的事,心有戚戚的要岔開話題,但他忘了,他們此時已經走近了長定宮門前,他不提,總有不長眼的奴才要開口。

如此想著,長定宮門前的奴才當真是迎了上來,拱手行禮之后,只道:“參見皇上,奴才們不知道皇上這會兒回來,這就去備茶水。”

說著,那太監就要抬手把他往宮里引,聞瞻卻抬手止住他,略抬了抬眼皮,過大開的殿門了一眼殿,只問:“江姑娘走的時候,可帶了什麼東西?”

那太監不知聞瞻為何問這個,但既然主子問了,他還是頗為認真的垂頭沉思,將江家小姐離開的場景想了又想,方出聲應道:“江姑娘倒不曾帶什麼東西,奴才看上轎的時候,好像只抱了個錦盒。”

他有意在主子面前落個眼,盡力回憶著那錦盒,又邀功似的夸大道:“就是個描金的錦盒,不太大,奴才也不知道里頭是什麼東西,但江姑娘好像寶貝的很,梁大人要接過去替拿著,卻不肯,一直抱在自個兒懷里。”

“描金錦盒?”聞瞻疑的皺了皺眉,不知道有什麼寶貴東西,值得江知宜如此珍惜,還要一直抱著。

那太監重重的點頭,生怕他不信似的,又接著補充:“江姑娘走的時候,的確是只帶了那個錦盒,旁得什麼也不曾有。”

聞瞻點點頭,一時沒想出那里頭會是什麼東西,但是也沒有再多問。

“皇上,要不您進去瞧瞧?看看什麼東西了,不就知道江姑娘帶走什麼了嗎?”那太監出著主意,再次將他往里頭請。

“朕就不進去了。”聞瞻眉心微低,面無表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緒,他往前走了兩步,最終也不曾過門檻。

他沉默著,不知在思索什麼,片刻之后,方囑咐一旁的李施:“往后朕不會再來長定宮了,你命人將這地方收拾好,徹底鎖上,不要允旁人接近。”

邊說,他邊抬手指了指滿宮候著的宮人,接著道:“這些宮人們,也分派到各宮去吧,不必守在此了。”

“什麼?”李施被他出乎意料的決定驚到,猶有些不可置信的相勸:“皇上,這之前是您的寢殿,要是將它鎖了,您往后住哪啊,總不能一直宿在正和殿吧?”

他們的皇上要是日日歇在批閱奏折的地方,一直沒個定所,這樣什麼樣子?恐怕那些言們,又要有長篇大論進諫了。

“這宮中又不止長定宮一宮殿,沒了這,再尋一便是了。”聞瞻泰然自若的回應,并未將這樣的事放在心上。

左右不過一個住罷了,現下他不想住在此,害怕自己是個沒本事的,會忍不住睹思人。

長定宮的一切,大概都能讓他想起江知宜,想起兩人呆在一起的景,況且有些記憶并不算好,再次想起,便是忍不住的難

“是,奴才明白。”話都說到這份上,李施自然不敢再多言,只是心中暗暗盤算著,要盡快讓人去準備其它的宮殿。

皇上子怪,稍有不慎便會及他的忌之,當初準備這地方,是廢了極大心思的,現下又要重新擇住,并不是件輕松之事。

————————

轎攆剛出了東宮門,江知宜便隨著宮人指引,準備上提前備好的馬車,站在宮門外,與城龍樓僅有一墻之隔,但就是這一墻,將困住許久。

著眼前城高池深的巍峨樓殿,還有些失神,對于自己能如此輕易地離開仍覺不敢置信,轉眼間,這其中座座星羅棋布的宮殿,從此以后,就再與無關。

“江姑娘,咱們快走吧,宮中早命人到鎮國公府傳過信,興許鎮國公此時正等著您回去呢。”梁日居立于一旁,溫聲催促著。

“好。”提起父親,江知宜心中既是欣喜,又是難過,欣喜于終于可以見到父母,難過于歸家的只有一人,若是看見,父母必然又會想起兄長,屆時恐怕是心痛難忍。

想起兄長,心中也是一陣痛,只覺得難,明明兄長是去救的,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個人,該如何面對父親和母親,怎麼同他們說兄長之事?

雖然皇上那日告訴兄長并無謀反之意,會為兄長正名,也會饒恕鎮國公府,這或許會維護鎮國公府的面,讓父母親人不至因為兄長獲罪,但是對于父親和母親來說,所謂的名聲只是安罷了,什麼能及得上長子命重要呢?

暗暗輕嘆一口氣,提上了馬車,卻不舍宮外之景,掀起帷裳,往外張著,這樣的景致,已經許久沒有見過。

梁日居坐在馬車前的橫木上,過車簾,有些擔憂的詢問道:“江姑娘,雖然您答應讓我以后跟著您,但是若進了鎮國公府,鎮國公會不會不允您邊跟著這麼多侍從?而且我若是隨侍左右,是不是有損您的名聲?”

他雖然在宮中,但對宮外的人世故了解的很,不管是哪家的名門貴,都是長居深閨,不曾出門之人,自然也極為在乎自己的名聲,他可從不曾見過,哪家的千金小姐邊跟著如此多的侍從,況且鎮國公固執腐朽的名號在外,必然也不允自己的邊,有侍從跟隨。

“我的名聲?”江知宜彎無奈的笑笑,反問:“你覺得,我還有名聲嗎?”

自從宮中傳出為皇上寵人之時,恐怕早就沒了什麼好名聲,但在這樣的況下,既然敢出宮,就是不在乎那些外之只想回府中,好好照料父親和母親,減他們的喪子之痛,也給自己爭一爭自由,只要能常伴父母邊,外人對是何看法,又何必在意?

“這……”梁日居被這話問得啞然無語,不知如何回應。

說實話,江家小姐如今在外人口中的名聲,的確不大好聽,但好歹也是名門貴,他本以為會在意這樣的東西,卻沒承想,本從不曾放在心上。

江知宜放下掀起的帷裳,同他說起真心實意的話來,“日居,原本皇上說讓你們以后跟著我的時候,我并不打算同意,但他一定要堅持,而且你們之所以會跟隨我,是我當初自己主求的,我沒法子說不要就不要。在宮中時,你們曾為了查探我姑母之死而奔波,我謝你們的忠心,既然你們現在已經隨我出宮,我必然也會真心對待你們。”

頓了頓,思索著如何同他流,而后斟酌著語氣,故作輕松的玩笑道:“我鎮國公府雖然比不上宮中,但是養你們這些侍從,倒是綽綽有余。你們若不愿意在人前臉,便于暗就是,就是可惜了你們的本事,要來保護我這個日日居于深閨之人。不過你們放心,皇上既然將你們給了我,我必然會為你們的將來著想,跟著我大概只是暫時的事,若是你們有了別的出路,我自然放你們前去。”

江知宜言語之間滿是誠懇,毫無高高在上的主子姿態,梁日居久在宮中,對尊卑上下認識的清楚,此時聽說完這番掏心窩子的話,心中平平生出幾分敬意來。

他抿了抿,揚眉笑起來,出兩顆虎牙,滿是年的不羈與肆意,“皇上既然命我們跟著江姑娘,那必然有他的道理,屬下們一定盡力保護江姑娘。”

他的豪言壯志讓江知宜失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保護的,但聽他說皇上如此安排,必然有道理,又覺得,對于和皇上來說,既然已經出了宮,那兩人之間就再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因為有梁日居他們在,兩人好像又不是毫無關聯,起碼帶著些藕斷連的意味。

坦誠相待之后,兩人又絮絮不止的談論了許多,江知宜這才知道,原來曾跟著離王的梁月諸,是他的兄長,兩人自進宮,先帝在時,他們聽命于先帝,而后皇上即位,他們便對皇上唯命是從,盡忠于皇室。

這麼想來,如今倒是讓撿了便宜,這樣專門為皇上盡忠的人,如今卻要跟隨在左右,來替辦事,保護這比不上帝王珍貴的命。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到了鎮國公府,江知宜的心境與上次歸家時完全不同,那時心中只有雀躍,歸家路上滿是期待,離鎮國公府還有段距離時,就著馬車上的小窗觀

而此時卻多了幾分愧疚和不忍,因為這點兒難說的緒,生出些許膽怯和退之意來,直到馬車已經停下,方不慌不忙、甚至是有些故意推遲的下了馬車。

鎮國公府較之以往,并沒有什麼變化,但仔細去,才會發現府邸好像失了往日的威風,只余下門可羅雀的沉寂與悲涼。

江載清和江柳氏像上回一樣,已經早早的等在門前,看見馬車緩緩駛過來,他們慌忙迎了上去,待見馬車上下來的人,兩人都沒有忍住,霎時紅了眼。

江知宜的目掃過攙扶而立的兩人,迅速跑上前去,雙手還未搭上江柳氏的胳膊,兩行清淚就已經順著面頰流了下來,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盡數往下砸著。

看著眼前的父親和母親,只覺得明明沒過太久,但兩人好像突然蒼老了許多,父親并未著帽,滿頭的白發赫然落在眼中,灼得眸子生疼,而母親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再不是眼底含笑的模樣。

再忍不住,雙膝一彎,便要立即跪倒在地上,帶著哭腔喊道:“父親、母親,兒不孝,兒不孝……”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江柳氏拉住的手,盡力拽著不讓跪下,眼中也是不斷涌出眼淚來,遮住了那雙突生老態的目。

“起來,這樣哭哭啼啼的模樣,落在外人眼中什麼樣子?”江載清依舊同往常一樣嚴厲,低聲斥責起來。

但話音剛落,他好像又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嚴肅,忙弓腰去拉江知宜,一只紋路縱橫的手掌落在臉上,笨拙的為著眼淚,語氣稍稍緩和,多了些小心翼翼,只道:“別說這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對,回來就好。”江柳氏隨聲附和,抓起帕子來也為拭淚,而后同江載清一起拉著,邊往府中走,邊道:“早上宮中命人來傳信兒時,我同你父親還不信,這會兒看見你,還覺得像夢一樣,沒想到皇上他……他當真肯放你出宮。”

江柳氏又喜又悲,不停的用帕子拭著眼淚,手指下意識的握的腕子,好像只要自己將攥在手中,便再不會像之前一樣離開自己。

朝堂上的事不懂,自從知道自己放在心尖上疼兒,正在宮中人折辱,只覺得天塌地陷,但他們為人臣,沒法子違逆皇上,哪怕是自己的兒被他困在宮中,也沒有辦法反抗。

“我現在真的回來了,母親您別再哭了。”江知宜哽咽著,眼中的淚水落個不停,卻騰不出手去拭,一門心思勸父親和母親,讓他們莫要難過。

“不哭不哭,你回來是好事,母親不哭。”江柳氏極力制著自己的淚水,勉強勾出個笑臉來,家卿卿子不好,若再隨他們這樣哭下去,恐怕又要難

幾人相互勸說著漸漸止了淚,而們剛走進府門,便聽里頭傳來頗為尖細的一聲“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而后便是采黛的影,從院沖了出來。

“嗯,我回來了。”江知宜朝擺了擺手,示意慢著些,莫要如此慌張。

但采黛向來是個急子,況且此時見了回來,哪里肯放慢步子,小跑著沖到跟前,眸中淚閃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姐,奴婢竟還有機會見到您,本以為再也不會……”

話說到一半,便覺出自己的失言來,抬手在自己的角輕拍兩下,泣涕漣漣道:“呸呸呸,奴婢這張,從來都不會說對話,奴婢怎麼會見不到小姐呢,您這會兒不就回來了嗎?”

那日宮中之,大爺帶著小姐逃出去的時候,沒有機會顧及到沒有隨他們出去,后來皇上解決完那些逆賊之后,直接命人將帶回了鎮國公府,同老爺夫人一同押在這兒,哪都不允去,前兩日看押他們的人剛剛離開,他們才算是重得自由。

“是啊,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江知宜沖著笑,眼中似有亮,是抑著未曾落下的眼淚。

親人重逢,有著說不完的話,況且江知宜算得上是歷經大難,幾人再湊到一起,更是止不住的相互關切。

江知宜靠在江柳氏的肩上,著得之不易的溫,眾人面上皆是重逢的喜悅,但知道,這喜悅只是流于表面,有些事只要被提起,便會如平地驚雷一般,喚醒所有人,走出這表面維持的雀躍。

而這樣的大事,便是兄長的離世,以及呆在宮中的種種,他們現在還沒有說起,是因為誰都不敢主提起。

可不提不代表沒有發生,咬了咬,讓自己在疼痛之中愈發清醒,率先開口打破這表面的歡快氛圍,提起這不得不說之事:“父親、母親,兄長他……”

頓了頓,終究是不忍說出兄長死亡時的悲涼,只是將聞瞻善意的謊言再次夸大,變著法子安他們:“兄長他并沒有造反,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我,但他因為一時糊涂,了離王的欺騙。而他后來之所以會被離王殺害,是因為他盡忠于皇上,想要阻攔離王同塞外蠻族勾結,所以他的死,算得上為朝堂、為江山獻,他雖然糊涂,但卻……卻沒給咱們鎮國公府丟臉,”

江知宜有些說不下去,因為明白自己此時所言皆是空話,什麼為朝堂和江山獻,且不說兄長當真是做了些糊涂事,意同離王勾結,就算兄長當真死的萬般榮,那父親和母親就不會難過嗎?他們或許不在乎他會做什麼,只盼著他能好好的活著。

“你不必哄我,我知道他做了什麼,他去救你之前,同離王多有來往,我那時就知道他們或許在謀劃什麼,但我沒想到,你兄長當真有這樣的膽子,也沒想到,他們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謀權篡位。”江載清捶頓足,只覺一口氣吊在嗓子眼,一時上不去也下不來,堵的他不過氣兒來。

他們鎮國公府接連幾代,輩輩皆是為朝堂盡忠之人,誰承想到了他這兒,反倒出來這樣個逆子,他不知道皇上何以為這逆子瞞,特意傳旨為逆子正名,還說什麼這是心懷救國之心,救國救國,若真是救國,又何以同謀反之人攪和?

“人都不在了,你現下計較這些,又有什麼用?你是想讓他,死都死不安心,要讓他知道,他的父親只當他是不孝逆子嗎?”江柳氏對他所言頗為不滿,啞著嗓子同他對峙,恨他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在想著這些外之事。

“我不說,我不說他便沒有行大逆不道之事嗎?他這一時糊涂不要,可牽連的是整個鎮國公府,若今次當真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鎮國公府落得誅殺滿門的后果,又背上謀權篡位的逆賊份,你讓我下了九泉之下,如何向祖宗代,如何向先帝代?”江載清仍在氣頭上,抬手指著江柳氏,說出的話并不大好聽。

在朝堂,稍有不慎便會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他在場多年,小心行事,卻沒承想,因為自己兒子的一時糊涂,差點毀了整個鎮國公府。

“你如何向祖宗代,如何像先帝代我不知道,我只問你,等你下了九泉,如何同你的兒子說,說你恨他行了大逆不道之事,說他不配為你的兒子嗎?”說著,江柳氏又忍不住垂下淚來,抓著帕子的手不停的抖著。

人家見識短認了,實在不懂,唯一的兒子已經不在了,連皇上都要為這兒子正名,怎麼他這當爹就如此心狠,死抓著不放,要認定自己的兒子罪孽深重。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怪江知慎行違逆之事,另一個力維護江知慎,兩人僵持著,誰都不肯想讓。

“別吵了,別吵了。”江知宜抬高了聲音阻攔,在提起兄長離世的事之前,原本擔心的是父親和母親會為此難過,卻不曾想過,兩人會因這樣的事由爭吵。

抬手抹一把眼淚,滿面皆是失,直直的盯著江載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可能保持平淡的說道:“父親,兄長他死了,他已經死了,已經化一抔黃土的人,什麼都沒有了,您又何必如此,鎮國公府的名聲,對于您來說,就如此珍貴嗎?”

珍貴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他不是去想想人因何而死,而是執著于因為兄長,差點使得鎮國公府淪落危險之中,兄長他的確有錯,但人已經死了,一個死人,還不能獲得他幾分諒解嗎?

江載清被他問得一時語塞,混濁的雙目中熱淚滾燙,他垂下頭,不由往后撤了兩步,抬袖掩住自己這般模樣,未出聲回應。

鎮國公府的名聲對于他來說自然是珍貴,他心里也一直怪那逆子罪孽深重,可上的話說得再難聽,他心中的難過卻不比們娘倆一分一毫。

那是他的親兒子,他自小盡心盡力教養,將之從呱呱落地的嬰兒,養如今意氣風發的模樣,他還沒來得及看其婚生子,沒來得及見其有一番作為,就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連最后一面兒都不曾見上,難道他就不難過?

江知宜瞧出他的失態來,自知剛才的話有些言重,走上前去,拉住江載清的手,溫聲乞求道:“父親,我沒有責怪您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讓您想想,兄長他走到今日,必然也是難過的很,現下他人已經不在了,就莫要責怪了,好不好?”

江柳氏也隨之走過去,將手附在兩人握的手上,搭搭道:“現在家中只余下咱們三個了,還在意那些外之做什麼,如今還能重聚在一起,旁的事又有什麼重要?”

“旁的事不重要、不重要。”江載清終于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面,他巍巍的拉住兩人,只道:“我這一輩子,該得到的什麼沒得到過,如今竟還被這些事左右,當真是糊涂、糊涂……”

說著,他癱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言語之間是藏不住的失落,他拍了拍江知宜的手背,沉聲道:“我聽宮中的人傳信,說你兄長死的突然,當時無奈被葬于鄉野,明日我就去張羅,向皇上請過命,便將他的墳遷回來才是。”

提起聞瞻,江知宜手上一頓,神有些不自然,漸漸止住淚,彎沖他笑笑,只道“一切都聽父親的”,再無別的話。

江柳氏早就想問在宮中的事,此時瞧見的小作,更是擔心,急不可耐的想知道宮之中的種種。

江柳氏抹了把臉上的淚,朝著江載清使了使眼,尋個由頭將他支走,只道:“宮中不是來了送卿卿歸家的人嗎,你且出去招待招待,沒得讓那些人覺得咱們不敬重皇上,我同卿卿再聊些別的。”

江載清領會話中的意思,點點頭之后推門出去,只留下母子二人,去談一談那些有關江知宜在宮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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