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涯！”

聽施長懸說話都呆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謝靈涯，猛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簡直像得救了一般，轉一看，是他研究生同學。

“今天不是沒課嗎？你怎麼來了？”那同學是住在研究生宿舍的，知道謝靈涯走讀，有此一問。

謝靈涯指指施長懸，“我師兄不大好，我接送一下。”

“哦哦。師兄好。”同學還以為是指學校里的師兄，不過倒也沒錯，大家的確同校，施長懸還大一級。

同學和謝靈涯眉弄眼一下，“對了，你那個怎麼樣了？怎麼發展的？”

謝靈涯冷汗都要冒下來了，對了，就是這同學，上回謝靈涯跟他探討過自己一個朋友告白的問題，人家還建議他試試。

但是當時謝靈涯沒說過別和份，這同學估計也誤會了，施長懸就站在面前，他還愣在問本人的事！

謝靈涯迅速說道：“哎，道觀發展哪有那麼簡單，過兩天我還要去省城抱大。”

同學一臉迷茫，但人不傻啊，很快反應過來可能不方便說，點頭道：“謝總加油啊，回頭去你那兒喝茶。”

“嗯嗯。”謝靈涯含糊幾句，趕扶著施長懸走了。他看施長懸的表，好在施長懸應該沒有聽出端倪。

那同學在原地還有些迷糊呢，想著為什麼在師兄面前不方便說，難道師兄和那妹子有親戚關系，或者師兄也喜歡人家？霎時間也是腦補了一出大戲。

……

被同學這麼一打岔，挽救了謝靈涯張的心，坐上人滿為患的地鐵，那個話題也暫時打住了。謝靈涯心中松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失去理智的，居然敢那麼調戲施長懸，還被施長懸一記直球搞得不知所措。

很不想這麼說，但龍師兄是不是有點悶啊…謝靈涯在地鐵窗戶倒影里看到施長懸清冷的樣子，忽然一下回神，呸，什麼龍師兄，又想到小龍去了。

因為之前答應了省城那邊，去參加他們舉辦的世界和平法會，臨近時間，也不得不出行。

臨走前，謝靈涯用桃木板畫了一整套太上鎮宅符，埋好了，紙符不必說，也畫了一堆，還特意把四方鬼王來。雖然供奉這幾個家伙要費很多糧食，但也沒辦法了。

雖然舅舅說幽都那小孩逃出來后元氣大傷，可能需要養傷，但他還是有些擔憂，不敢大意，那不是人，不能用人的想法去揣度啊。就像那些非正常死亡的鬼，會到執念的影響，比如裴小山也是冒冒失失沖來報仇。

因此，即便參加法會也就兩三天，謝靈涯還要拎著每個人提點一番，恨不得給他們設計一套接頭碼。

如此囑托完了，謝靈涯才和施長懸坐上去省城的高鐵。

法會是在省城的長樂觀舉行，長樂觀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非但在鵲山省，在全華夏來說，也算頗名氣。

長樂觀建在山上，這地方已經是個比較大的景區了，門票還貴。

省城本來就大，從高鐵站出來后，要去另一端的長樂觀，先得坐公，然后坐大。因此，雖然省城和杻相差不是特別遠，但從吃完午飯出門開始，到坐上大，也折騰了半天時間。

因為長樂觀的存在，山下遍布民宿、酒店，還有原本便在此的村落，往來車輛頗多。

謝靈涯在始發站買了票，一進去就聽到售票員招呼：“你們兩個是不是去長樂山，快點，要發車了，下一班還得等十五分鐘。”

虧得施長懸傷勢好了許多，兩人幾步過去上了車。

司機已經發了，轉頭也招呼了兩人一聲，謝靈涯和他一對視，就看這人印堂發黑，眼下發青。

“快坐下啦，后面還有兩個座位。”司機催促他。

謝靈涯也不及多看，走到空位坐下，然后才小聲和施長懸說：“這人好弱的火氣。”

施長懸也道：“運勢極低，必然是逢賭必輸，出門失財。”

他剛說完，就聽司機跟人發微信，抱怨了一句：“不說了，老子開車了，昨晚輸得都要當了。”

謝靈涯看了施長懸一眼，有點擔憂，這人運勢這麼差，開車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概率問題誰也說不好。謝靈涯想了想，走到前面和坐在第一排的兩個阿姨商量，能不能和他倆換一下。

阿姨們見謝靈涯好看，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問他們是不是暈車。

謝靈涯含笑應過去，和施長懸換到第一排，這樣也方便盯著點司機開車。他聽之前司機說昨晚輸贏，估計是打牌了，眼下還有青，就搭訕了一下，問他開了一天車累不累。

“哦，還好，我上的下午班，這才開始沒多久。”司機也沒什麼意識，隨口回答。

謝靈涯放心了一點，“我看你黑眼圈這麼重，還以為……”

司機一笑，“這是天生的，睡飽了也這樣。”

不過這麼一來，倒是打開話匣子了。講了幾句話后，謝靈涯就問他要不要去觀里上個香。

司機想想道：“我天天往那邊跑，但還真沒去上香，你們是去拜廟的？”

謝靈涯道：“算是吧，長樂觀還是很有名的，師傅不給老婆孩子上個香嗎？”

司機樂了，“你怎麼知道我有老婆孩子。”

謝靈涯心道，看你面相不就知道了，夫妻宮平整，但子宮紋理較，夫妻不錯，但孩子不是很讓人省心，“隨便猜的，求個什麼夫妻和睦，孩子健康，事業順利。”

司機想到孩子哭鬧，還有昨晚狂輸，雖然平時不搞這些，也不由心了，“我看看吧，看看……”

謝靈涯也就不在說話了，讓他專心開車，自己不時盯兩眼。

……

從城區到長樂觀的必經之路有一條河，河上有座古石橋，已經有百年歷史。據說，當年還是長樂觀出了一些資，協助修建的。

在那個年代，修橋還是比較難的事，有句話修橋必死人。從正常層面來說，勞人力，耗費資，工程還有一定危險。而從非科學角度來看，橋在風水中是鎖，江河是龍，要鎖住龍是何等困難。

這座橋有長樂觀參與，倒是沒有死過人，當年道士們在這里祭拜過。

司機開到橋前，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橋邊路燈壞了一盞，車燈照著前方的路，他眼睛一花，忽然覺得眼前的橋好像出現重影了。

“咦？”司機了眼睛，再看過去，又只有一座橋了。他心說真是奇了怪了，難不得去醫院看眼科了。

謝靈涯一下聽到他聲音，問道：“師傅，怎麼了？”

“沒什麼。”司機說道，“路燈壞了，有點暗，差點沒看清。”

正說著，他看到橋頭有一點紅燈，不知道是不是別的車輛，心中一，順著便開上了橋。一上橋才發現，哪是別的車輛，是橋頭不知誰掛了盞紅燈籠。

過了橋后，司機心里咯噔一下，覺得奇怪。

有車輛往來這條路不奇怪，大車，私家車，來往城區與長樂山附近的游客那麼多，今天不是休息日，人一些，但剛才路上也不時遇到車輛。

可是，僅限于車輛。而一過完橋司機便發現，路邊突然間多了好些行人，在昏暗的路燈下行走著。

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距離長樂觀還有半個多小時車程，哪來這麼些人，看著又不是一起的，有來有去，這是干什麼？

難道說，今天有組織什麼需要步行的活？

都這麼晚了，能是什麼活，這些人有老有，有男有，看著實在不搭，這麼一個大雜燴，比較像是趕集。

黑夜好像會吞沒亮，司機借著暗沉的燈想看清那些人，但隔著一定距離，還是有點模糊。

而在他后，謝靈涯差點沒吐，扯著施長懸往窗外看。剛才司機上橋的時候，柳靈就在喊，錯了錯了。他還迷糊了一下，什麼錯了。

他看司機想不想瞌睡，會不會撞東西了，沒留神這司機眼一花，把車開上橋了！

偏偏現代科技發達，大車哧溜一下，就開過了橋，徹底走錯路。

——活人與死人活的地帶有相當一部分是疊的，相當于一個世界兩個空間。

間的橋得依托于間的橋，但凡行善積德，以修橋造路為首善，不止是修橋鎖龍很困難，也是因為修了橋，間也福，這是積了德。

因此，這橋、路分，但行人如果運勢太低，火氣低，可能會看到另一個世界的生。甚至，是像司機這樣，眼一花把車開上了橋，沖到路上來。

而這時候，司機還沒反應過來，仍在嘀咕呢：“到底什麼活啊……”

謝靈涯都想抓著他的服吼了，走錯路了啊！

這時候車上其他人好似也覺得不對，怎麼路邊好像越來越黑，而且多了好些行人，車輛掠過，這些人的臉也僵僵的，總不能每個人都打多了玻尿酸吧？

這時候，大車莫名其妙胎了，司機把車靠側邊停了下來，“不好意思，胎了。”

有人站起來問：“這什麼地方啊師傅。”

“我手機，我手機怎麼沒信號了？”

“我靠，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表那麼詭異。”

“我特麼來往市里和長樂山這麼多次，就沒見路上那麼多人過。”

“別停啊師傅，繼續開！”

車一停下來，路人的神就更明顯了，已經有人覺到不對，本來睡覺、玩手機的人也紛紛醒悟過來，看著外頭，聲音都開始發抖了，要求司機繼續開車。

所有人的手機，全都一點信號也沒有，車彌漫著詭異的氣氛。

司機額上汗也冒了下來，他開車才幾年，自己雖然沒有遇到過，但也不太信，可總聽老前輩說過一些路面上的詭異事件啊。

雖然不知道現在到底什麼況，但他約覺不妙了，“我，我開……”

可是也不知道什麼霉運纏繞，發不起來。

這個時候，路邊那些“行人”見車停下，都好奇地圍了上來，站在車窗外看里頭，大車比較高，這些人便仰著臉看，一個眼珠子黑黝黝，臉雪白，有的還帶了兩團高原紅，笑得死僵死僵的。

這麼圍觀，像是好奇的樣子，偏偏又都表詭異。

所有人心底都涼了，被這麼盯著，尖含在嚨里發不出，面條，只有哼哼唧唧的哭腔。但這一時的安靜，就像繃的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斷開，發了。

“求求你了，師傅你快開吧……”甚至都沒人想開口求證外頭都是什麼了，一個孩哭著讓司機開車。

“我也想啊！”司機崩潰地道，他也渾發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了。

他這一句話，讓所有人徹底抓狂，一時尖聲哭聲響一片。

“所有人把窗簾拉上！”謝靈涯站起來說道，“保持安靜，不要說話。走錯路而已，我們下去把車修好，就往回開，互不相干。”

車安靜了下來，大家心里發，走錯路，這年輕人說得真準，可不就像是走錯路！

雖然謝靈涯那很有底氣的聲音讓大家稍稍安定，但更多的還是懷疑，“聽你的，能行嗎？”

“嗚嗚嗚……我想回去……”

謝靈涯知道這不是懟人的時候，他把施長懸拉起來，然后從包里把施長懸那件紅底繡仙鶴的道袍拿出來，一抖開，給施長懸披上了，口中還尊敬地道：“大師，請。”

施長懸：“……”

這宛如批戰袍一樣中二的作和話語，反倒拯救了所有人的心，把希都寄托在他們上。

連司機也滿懷憧憬地看著他們：“小師父，你會修車？”

“我不會啊，”謝靈涯說道，“我說的‘我們’，是指我們三個。”

司機：“……”

……

所有乘客，聽謝靈涯的，把窗簾都拉上了，折疊窗簾約間還是能看到外面憧憧人影，但比完全拉開已經好多了。車淡黃的燈下，乘客們在過道和靠過道的座位上，不敢靠近車窗。

側邊的窗簾能拉上，車頭可沒有窗簾，大家只能背對著那邊，眼不見為凈。

謝靈涯拿個包，讓人傳遞到后面去，收集大家上帶的食，然后集了大半包。

他拿著包走到車頭去，有個乘客抖著說：“剛剛外面有個老太太，很像我去年過世的鄰居……”

眾人都死死瞪著他，并不樂意聽他說破這個事實。

而謝靈涯已經在給司機符了，他冷靜地道：“走錯路，是我們打擾了他們，所以最好不要驚擾了，我給你把上的火氣再低一點，他們就會以為你也是同類。你去把車修好，我們兩個則會把那些‘群眾’都疏導開，免得擋路。”

司機都快尿出來了，“其、其實我修車技也不怎麼樣……”

“反正你必須得修好。”謝靈涯拖著他的手，和施長懸換一個眼神，打開車門便把人拽下去了，隨即迅速關上車門。

車下圍了上百之眾，司機和一個面帶詭異微笑，臉頰涂著顯眼腮紅的男人打了個照面，差點背過氣去，又被謝靈涯一推，趕趴著開始看胎。

謝靈涯轉頭看到居然有個傻大膽還從窗簾隙里看下來，便瞪了一眼，那家伙趕回頭去了。

謝靈涯和施長懸也把火氣降低了，這些都是正常死亡的鬼魂，也沒什麼害人之心，沒必要兇神惡煞地對他們。

兩人站在原地開始念經，那些鬼魂本來還很好奇這一車活人——這是肯定的，看到不一樣的東西都會興趣，只是他們的興趣對活人不是好事，無意沖撞了也會生病的。

好在，鬼魂聽到他們開始念經后，一個兩個，便懵懂地轉過來。

兩人一邊念，一邊往后退，將他們引到離開大車一些的地方。還有數不愿意離開，仍然著車窗往里看的，謝靈涯又用隨攜帶的黃紙疊元寶，把他們吸引過來。

謝靈涯覺得他和施長懸就像賣藝的，使勁渾解數讓這些的鬼魂的注意力轉移到他們上。

司機哆哆嗦嗦地換胎，又爬到車底去查看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剛才火都點不上。

今天大概是他從業生涯最大的考驗了，他憋著尿修車，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安，他也不是專業修車的，就怕出了什麼自己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到時不會一車人步行回去吧？那兩位大師頂得住嗎？他們看起來很年輕啊，雖然還牛的樣子，鬼都引走了……

正想著，司機忽然覺得邊涼涼的，轉頭一看，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戴著瓜皮帽，穿得像年畫娃娃一樣趴在他邊，歪著腦袋看他，那臉白得像雪一樣，兩團僵的腮紅，大紅的口紅。

司機嗷地了一聲，往旁邊一滾。

車上的人聽到車底的聲，也跟著齊齊尖。

不遠的鬼群又起來，紛紛回頭看。

謝靈涯趕沖過去，留施長懸一個穩住這些鬼，爬到車底一看，司機已經徹底嚇尿了，還有個小鬼，不知道是不是對經文不興趣，正好奇地盯著司機看。

謝靈涯一手，從車底把那小鬼強行拽了出來。

司機看到他暴的作，含著眼淚道：“你能不能留下來……”

謝靈涯到提著小鬼，說道：“沒事，你可以的，快點兒修！”

司機扯了扯淋淋的，吧嗒吧嗒流眼淚，繼續修車。

謝靈涯很心地假裝沒發現，把小鬼提溜走了，這小鬼抱著謝靈涯的胳膊，就往他上爬，掛在他上去柳靈。

柳靈急了，“別、別我啊……”

商陸神哇哇：“不許謝靈涯！”

“不許我小弟！”

“沖我來，不死你！”

到了路上，謝靈涯聽它們兩個講話，竟然大聲了許多，不知道是什麼原理。導致還沒湊到商陸神臉邊，也聽到它的聲音了，頓時吃驚地看過去：“小可，你……”

這個語氣，這個遣詞，怎麼像個小流氓……

商陸神還沒察覺，忘地、喋喋不休地念叨那小鬼，還有每一個敢盯著它看的鬼魂。

這時司機把頭出來，用工敲了敲車，示意他們修好了。

謝靈涯立刻把裝著食的袋子打開，還有剛才那一會兒疊的一些元寶，燒化了元寶，又對食念咒。

他會的都是施食科儀，現在卻是在路，食也不是正經祭品，看了一眼里頭的東西，稍加改：“旺仔牛濟三途之苦惱，難耐干脆面充九地之寒，今宵安位在靈前，聞經聽法而度，施食周隆！”

施長懸：“………………”

轉眼，食便化作了鬼魂可以用的食，一雙雙手了過來……

謝靈涯和施長懸趁機出去，跑回大前，開車上門，司機發車輛，一氣呵！

聲音吸引了鬼魂的注意，但他們還在搶食，也無心理睬。

司機掉了個頭，把大車往回開。

謝靈涯站在窗邊著窗簾看，不過一袋食而已，鬼魂們一下便搶了，還有的鬼魂竟然跟著大車來了，好在司機把車開得飛快，倒也追不上，只是看著有點可怕。

乘客們心都揪了，只盼著趕逃離開這個地方。

不一會兒車便看到了橋前，紅燈寂寥地在風中飄，還有鬼魂在過橋。

謝靈涯說道：“必須原路返回，師父，往橋上開。”

司機差不多能理解他的意思，當時他上錯橋就是眼睛一花，可這時候眼睛要花也花不了，拼命看也看不到橋在哪。

眼看這里的鬼魂也開始好奇地湊過來，謝靈涯急了，“師兄，怎麼辦？”

“不要停，往中間開，仔細看。”施長懸急促地道，他手握，奉心香于前，“一炷返魂香，徑通三界路。雙手撥開生死路，一足跳出鬼門關……開！”

司機只覺眼前一晃，那橋好像又出現了重影，連忙一踩油門，沖著沒有紅燈的那座橋開了上去！

一上石橋，豁然開朗。

蟬鳴聲，河流聲不絕于耳，路燈好像都更亮了一般，還能看到一輛不遠開來的轎車。

司機把車停下，抬手一看，只覺兩只手都在抖了，他聽到后的乘客們又哭又笑，充滿劫后余生的喜悅。

……

謝靈涯也松了口氣。回來了。

哦，現在該說說這個小家伙的問題了。

謝靈涯轉頭猛然近商陸神，道：“我剛剛在路上，全都聽到了。”

商陸神：“………………”

怎麼辦，它、它會不會再也不是小可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