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風中有什麼米粒兒似的東西砸到臉上，耳邊議論聲頻頻響起，讓他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何地。

他本想迅速躲起來，盡管不知道為什麼要躲，后來目與諸人相對，仍沒有人能夠認出他來，他才覺得可笑的。

還以為他是誰呢！

縱馬在長街上的驕矜王爺嗎？

昔日總會有不話題圍繞著他，幾年未曾出現在街頭，對京城的人而言便了張陌生至極的臉。

李瞳不能再待在這里，低著頭繞遠了些，并未完全離開。

他還是想看一眼，不知道會不會出來，有沒有緣份再見到。

希渺茫，可并不是完全沒有，不是嗎？

天幕越來越沉，濃烈的黑慢慢的吞噬著殘留的，街上的人不知何時了許多，再等了會兒，一些店鋪都熄了燈落了鎖。

雪下的大了，落在肩頭變薄薄的白。

來時他穿的厚了些，在長袍里面套上了棉襖，是他自己學著會做的，不過還是難以抵寒意的侵襲，它們從四面八方任何地方鉆進。

李瞳漸漸的無法忍，他到快沒有知覺了，仰頭看天空，不見半點星，就在這時，驀地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他總是不由分說的懲罰嫁進

王府的許子沂。

走路搖晃，他覺得不雅觀，罰在院中跪著，一跪就是幾個時辰。

他記憶最深刻的，就是有次下雪。

因著一個歌姬與他大吵，他氣急甩了一掌過去，用命令的口吻去外面跪著。

許子沂驚訝至極，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很哭，那次的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止都止不住。

大概是賭氣，在他面前，重重跪下。

李瞳當時只覺得自己吵贏了，心下暢快，雄赳赳氣昂昂的像只斗勝了的公，看見天沉似要下雪，竟然還頗為幸災樂禍。

他那會兒可真不是東西。

吵了勝架的他，得意忘形的回了屋子，并且吩咐府上的人，嚴格監督著，不到時間不準起來。

雪越下越大，不多時就在地上鋪了層瑩白，約莫半個時辰后，管家顛顛的跑過來替求，被他冷臉呵斥走了。

他還不知道許子沂？

就那形，健康的很！

跪一會兒怎麼了？這會兒滴滴起來了？同他吵架的時候不是中氣十足相當厲害的嗎？

李瞳才不相信呢，他要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認識到在這個府上，只是個妻子，而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大概到了傍晚，那會

兒的天和眼下這般差不多，他隔著窗戶，朝跪著的人看去，哆嗦著渾發抖，時不時的哈氣手來取暖。

“矯！”

當時他是這麼想的，所以這會兒雙手下意識的停了。

頓了頓，一個掌重重的落在臉上。

他兩手發麻，一部分因為激，一部分因為寒冷。

簌簌雪花飄落而下，他仰著臉，任由冰涼在本就僵的臉上，灼熱的眼淚順著眼角往下。

是他不懂珍惜，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是他一步步將二人之間的誼斬斷，是他迫著遠離他對他失徹底放棄他！

溫一點點落下去，心中的念想，隨著黑夜的到來，終于破碎難圓。

人的緣份到了盡頭的時候，命運不會再留片刻的，若是還能藕斷連，那是尚未斷絕，若是真斷絕，哭無用鬧無用強求也沒用。

他沒有見到許子沂。

當天晚上沒見到，次日起了個大早，早早的躲在圍觀許府親禮的人群里，還是沒看到。

本來他來的很早，是可以見到的，位置也不錯，應當能夠看到被人背出來，但是卻在推推搡搡間跌倒了。

擁的人群如水將他包圍，他心中又懼又慌，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花轎的

簾子垂下，連半個角都捕捉不到。

李瞳怎能不怨恨，縱然這些年心磨平，還是會生憤怒之。

他不甘心，只是想見一面怎麼都這麼難？

迎親的隊伍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跑，邊還有許多一起跑著鬧著撿喜糖和炮竹的小孩子，他顯得鶴立群。

“你跑什麼？”有個梳著兩個發髻的小姑娘問他：“你也想撿喜糖吃嗎？”

他搖了搖頭。

“那你是想撿炮竹？”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小男孩，好奇的問，立刻他炫耀的將自己撿來的炮竹展示給他看：“我厲害吧！”

李瞳失魂落魄，連敷衍應付的心都沒有。

“你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不開心？”小姑娘心總是細膩的，看出他幾乎哭喪的臉，不懂的道：“人家親，你不高興什麼？”

“笑一笑啊！”小男孩嘟囔著：“你是不是剛才沒看到新娘子？所以才不開心的？”

李瞳口而出道：“你看到了？”

“看到了呀！可漂亮了！不過蒙著紅蓋頭，但是穿的很漂亮，旁邊的人都在笑，肯定也在笑。”

李瞳不說話了，麻木的跟著人群走著，腦海中想的卻是當年許子沂嫁給他時，他掀開紅蓋頭對上的笑起來的眼睛。

那時候應該也是高興的幸福的。

懷著各種各樣起伏的心緒，他們來到了張家，李瞳這次眼睛睜的很大，目不轉睛的看著，還是晚了些，只看到了背影。

看到背影也是好的。

以前他總是先一步離開，留給無數個背影，如今終于到他看著背影的這天，卻不想是這般痛心這般刻骨。

來張家觀禮的人不，吵吵鬧鬧的，卻也能夠聽得到傳來的夫妻對拜之聲。

李瞳立在人群中，和這寒冷的天一樣，從頭到腳都是冰的。

他當天就離開了京城，逃跑似的，帶著憾，心心念念的人，到底還是沒能看上一眼。

夜太靜了，燭搖晃仿佛都能聽到聲響。

蘇漾靠在李潛肩上，喝的面頰緋紅，李瞳的聲音低沉似酒，這般平靜的說著往事，人不免生出些許慨。

大抵是熱，以手做扇輕輕擺了兩下，忽而冷肅的開口道：“你不該說這些的。”

李瞳茫然抬頭，怔怔的看著。

蘇漾搖了搖頭，緩緩閉上眼睛，只有長長的睫像是振翅膀的蜻蜓。

的聲音在裊裊煙霧中縹緲又真實：“夏天的棉襖，冬天的扇，還有遲到的深，是最無用的東西。你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