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琉璃瓦》第八章 一朵花自有一朵花的命運1
01.
一場大雨。
鄭素年打著傘進了鐘表修復部。他是騎車過來的,上難免了一半。
鄭津趕忙拿了條巾給他頭發:“這場雨,回去再冒了。”
“這是什麼呀?”邵華站在琉璃瓦沿底下抬頭著天,“春雨,春雨貴如油,澆在上有福報。”
鄭津拍了拍邵華的后背:“那你也去外頭澆澆。”
“我不去,我歲數大了,膽固醇高,淋不得油。”
鄭素年這段時間開始實習,和邵華做了同事,總算明白邵雪那張是隨了誰了。
他把邵華忘帶的保暖瓶給邵華放桌子上,又打起傘走了出去。
竇思遠種的那棵杏樹格外倔強地從墻頭探了枝出來。桃三杏四,這棵樹按理說也該開花結果了。竇思遠也在屋檐底下看這場雨,看見鄭素年站在門口,熱地打了聲招呼。
“思遠哥,這樹今年能結果了吧?”
“能了。”他像看自己孩子似的看著樹杈,“你看,那邊都綠芽了。”
鄭素年點了點頭,再往里走,就是書畫臨摹組了。
羅懷瑾退休了,帶他的就是組里現在經驗最富的時顯青。時老師不是科班出,走的是傳統師徒傳承的路子,三十年前也是一位文藝青年。時顯青在修復室放了一臺快十年的手風琴,沒事的時候就為各位摹畫摹得灰頭土臉的學徒們拉一曲悠揚的《喀秋莎》。
四十多歲,眼里仍有火,是個很有意思的中年人。
“素年,”有一次他住了鄭素年,“你們學校發不發奧運會的票?”
今年一開春,全國人民就敲鑼打鼓地開始迎接奧運會,連修復所里那幾個平日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老師傅也張羅著去了一趟鳥巢水立方。鄭素年想了一下班里的通知,勉強記起來:“好像是要給,不過沒說給什麼票。”
“當學生就是好。”時老師一臉羨慕,“我想買自行車的,不過估計特別難買。”
鄭素年寬道:“自行車比賽幾個小時,那選手一溜煙就從您眼前躥過去了。只看那麼一眼,還不如跟家里吹著空調看直播呢,多舒服。”
時顯青一拍大:“有道理啊。”
鄭素年才上大三,還沒被正式招進去,能做的東西十分有限。時顯青看他閑得難,把他轟到院子里寫生。春天才到了沒多久,空的院子里沒花也沒草,鄭素年一支畫筆被風吹干也落不到紙上,天天對著枯枝敗葉如老和尚坐禪。
坐到第九天,他突然發現院子里那株迎春花了個花骨朵。花包著里金黃的花瓣,只等一聲召喚便能像煙花似的炸開。
鄭素年站那兒看,出來拿東西的師兄問他:“干什麼呢?”
他說:“這花要開了。”
師兄也走過來:“不容易啊,今年的第一朵花。”
有個做完了活在外面畫宮殿的師姐也過來看。
很快就過來一群人,一群人站著等花開。
時顯青干著干著活發現屋里沒人了,出去一看,氣不打一來。
“都干什麼哪?一會兒那花給你們嚇得都不敢開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02.
青天白日,男生宿舍。
裴書倒在床上,把法語單詞書扔到下鋪,大喊一聲:“啊,好想發財啊!”
柏昀生抬頭:“你語言考得怎麼樣?”
“別提了,跟鄭素年跳舞似的。”
鄭素年他們班去年元旦做活,他被拱著上臺跟一個生跳了一段時代的nobody。好事者拍后傳到人人網上,幾萬人都目睹了他小跳得飛起來的舞姿。鄭素年正在臺上洗筆,把裴書晾干的子拽下來,團團,扔到了他的臉上。
“謝了啊,”裴書彈起來把子穿上,“正好不用下去拿了。”
裴書的床不結實,他一晃就嘎吱響。柏昀生離得遠,聽出了不對勁:“誰手機在振呢?”
鄭素年急忙了手回到座位前。手機被調了振,在桌子上振得轉了個二百七十度的圈。
是邵雪。
裴書的床還在晃。稀里嘩啦,嘎吱嘎吱,他在這宏大的搖晃聲中下了梯子,忽地聽到鄭素年說:“懷孕了?”
寢室里一時間雀無聲。
鄭素年面凝重:“多錢?
“在哪家醫院?
“好,我馬上過去。”
鄭素年把電話掛斷,埋頭就拿屜里放整錢的錢包。他數出一沓紅票子,臉上明顯寫著“不夠”兩個字。
都不用他多說什麼,柏昀生出手在書包里拿出二十張剛取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裴書也沒含糊,把銀行卡放到他手里。眼看著鄭素年穿上外套,裴書又沒忍住,抓著他的袖子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啊?”
鄭素年一愣:“什麼不小心?”
柏昀生這會兒反應過來了,神嚴肅得嚇人:“素年,你這事辦得也太不地道了。”
鄭素年更奇怪了:“你們說什麼呢?”
“你說說什麼呢?誰懷孕了,去醫院干什麼呀?”柏昀生聲俱厲,“再說了,這麼點錢夠嗎?”
鄭素年一拍額頭,又急又氣又無奈:“你們想哪兒去了?貓,我家胡同以前有只貓,懷孕了,又被車撞了,正在醫院搶救呢!”
現在的寵醫院太貴,救只貓跟救個人似的,一套手續下來沒有三五千本不夠。烏云踏雪這次嚴重的,本來歲數就大了,難產,有皮病,再加上被車撞了一下,邵雪墊了兩個月的生活費還沒打住。
他們當時搬走也沒顧得上它這檔子事。本來就是只野貓,生存能力強,再不濟也能抓耗子。誰知環境突變,它還不愿意走,在高樓大廈間茍且生,幾次險些被人抓住賣掉。
胡同附近有家新華書店一直沒拆,店老板有郁東歌的手機號。烏云踏雪染病以后他偶爾會給點吃的,但還是沒舍得給它掏那個治病的錢。誰知那天一出門,發現它鼻子流著癱在馬路邊上。再一問旁邊的人,原來它是等著吃飯的時候被過路的車軋了一下。
這才聯系了郁東歌,問問以前喂它的那些孩子還要不要來看它最后一眼。
邵雪哪忍得了這個,當即就帶去寵醫院看了。醫生診完后報了個價,咬著牙說:“治。”
人前堅定,人后心虛。出了醫院就給鄭素年打電話,沒說兩句就帶了哭腔。
沒想到這一個電話來了一車人。
鄭素年往邊一站,邵雪心里就踏實了。多難的事他到了就總有辦法,這是從記事起就有的潛意識。烏云踏雪奄奄一息地躺在巾里,脖子上戴著個塑料撐子,怎麼看怎麼可憐。
裴書有些看不下去。
“我家以前也養了只黑貓,病了嫌醫藥費貴不給治,眼睜睜看著死的,”
他說,“差多錢從我那卡里拿就行,反正我的生活費是按年給的。”
“用我的也行,”柏昀生站得遠點,但口氣也很篤定,“我現在不缺錢。”
鄭素年安地了邵雪的肩膀,沉下聲說:“你看,這不都來幫它了。
你先坐著吧,我去把手續辦了,咱們等著手就行。”
都是一起來的,裴書他們一起坐在走廊里等著手。邵雪從慌里慢慢回過神來,對他們倆說了好幾次謝謝。
“不用不用,”裴書上沒個把門的,“這況已經比我們想的好很多了。”
“你們想得更差?”邵雪驚訝道,“還能差到哪兒去?”
柏昀生知道裴書要說什麼,急忙接下了話茬:“也沒有,我們就是瞎猜。”
手做了四五個小時,幾個人從中午等到天黑。裴書看氣氛尷尬,提起了自己家以前那只貓。
“跟你們這只長得一樣,”他說,“也是上面黑下面白,特能打,整個小區的貓貓狗狗都怕它。”
邵雪點點頭:“烏云踏雪也能打的。”
“這名字真有文化水平,”裴書笑道,“誰取的?”
“我媽。”鄭素年閉著眼說,“取得太長,起來一點也不方便,我這麼多年都它白加黑。”
手室的門響了響,出來一個醫生。
“不行了,”也難過的,“活不了多久了,現在就是能把它肚子里那只小貓崽給保下來。”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邵雪還是渾沒了力氣。
“那就保吧。”鄭素年握的肩膀,沉穩地回應道,“我們回頭養它。”
樓道里的慘白慘白的,邵雪沒了說話的。烏云踏雪支著脖子被推了出來,可憐地著邵雪和鄭素年。
好像真有個多年老友病故一樣。
鄭素年它額頭上因皮病已變得稀疏的發,輕聲說:“放心走吧。”
它虛弱地“喵”了一聲,最后一次把頭放進了鄭素年的手心里。
邵雪們宿舍查得嚴,有時周末還有老師進門翻箱倒柜地查違品。剛生出的小貓格弱,他們也不放心送去父母那里。
裴書把它揣兜里帶回宿舍的時候,柏昀生嘮叨了半個小時。
“我真沒想到你怕貓,”裴書說,“平常也看不出來啊。”
哪個大男人愿意把自己怕貓掛在邊啊。柏昀生站得遠遠的,字正腔圓地說:“反正你讓它離我遠點,養大了就送走。”
“養大了就給我爸送去做伴。”鄭素年說,“那麼點的小貓,人家不怕你,你倒怕起它了。”
“準備什麼呀?”
白加黑也不知跟誰混出這麼一只小貓來,渾烏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要不是剛生下來沒攻擊力,估計也是街頭一霸。
鄭素年撓了撓它的頭,它在裴書的兜里朝自己的救命恩人張牙舞爪。
“子也黑腳也黑,就二黑吧。”
“還有大名。”
“一只貓還取大名?”柏昀生越發憤怒,“你們是不是還要給它上戶口呀?”
鄭素年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柏昀生,福靈心至:“姓柏,柏二黑。”
裴書大笑出聲,徒留柏昀生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什麼什麼,別讓它往我這兒跑就行。”
柏二黑就這樣了鄭素年寢室的共同財產,也是他們那年趕上一個沉迷看電視劇的宿管,幾個月不踏進一步寢室門,三個大男生把只貓養得有聲有,一個多月就胖得一只手拎不起來。
大概是因為一個姓氏的緣故,二黑特別找柏昀生。
柏昀生覺得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早上睡得好好的,一團忽地就臥在了自己臉上。大晚上回宿舍,有時候黑踩著它,它還要撓你。
它好像特別喜歡在柏昀生的服上做窩。有一次,他穿完服忘了鎖柜子,再回來就看見它趴在自己的一件線上睡得四腳朝天。
柏昀生把它往外一扔,半柜子服上都是貓。
被刺激的次數多了,他的恐貓癥也就輕了不。有時候早上睡醒看見它臥在枕頭邊,還會手捋捋它烏黑發亮的皮。
“昀生,”鄭素年穿好服給他留了句話,“晚上記得帶到外邊氣。”
“不去。”他沒好氣地說,“說好了你們養,現在天天我鏟屎喂吃的,弄得它越來越黏我。你看我這服,你看你看……”
“哎呀,煩,”鄭素年擺擺手,“我們工作室這兩天事多,你幫個忙,再過幾天就送去我爸那兒了。”
柏昀生看著靠在自己腳邊呼呼大睡的二黑,絕地示意鄭素年離開。
二黑有個優點,就是從來不。撓服折騰是一回事,大部分時間它都安安靜靜地躺在柏昀生的柜里呼呼大睡。
柏昀生最近在忙別的,工作室要的設計圖一直拖著沒給。打開電腦看了沒一會兒素材,二黑就跳上了他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著他手,出爪子拍鍵盤。
屏幕上打出一排“二”來。
“你的自我認識倒是清楚。”柏昀生笑笑,出手抓它的后脖頸。誰知剛到,沒關嚴的門就“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裴書有課,鄭素年也不可能這麼快回來。柏昀生想當然地以為是宿管,眼疾手快地抓了件服蓋住了。
二黑在服底下瑟著,安安靜靜地平趴了下來。
鞋跟的聲音刺激得柏昀生的神經一跳,薛寧的聲音在他后響起:“柏昀生,我有事跟你說。”
自打上次在茶館甩過臉,薛寧就沒再聯系過柏昀生了。他也有脾氣,兒就沒有去哄的心思。寢室就開了一盞臺燈,他半個子藏在黑暗里,整個人的氣質莫名凜冽。
“有事就說。”柏昀生頭都沒抬,“這兒是男生宿舍。這麼晚,你別待太久。”
薛寧的嚴肅也是裝出來的,打小被家里慣著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是第一次見柏昀生這種難纏的貨。心里一急,冷臉不住,語氣又帶了幾分置氣:“曹教授說,你那邊的旗袍師傅再談不下來,就用和我爸爸長期合作的那個老師了。”
柏昀生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薛寧把鄭素年的椅子拖過來坐下,“都幾個月了,你說的褚師傅還是沒答應下來。人家品牌也不是非這個師傅不可,我這邊有現的人脈,這機會你如果不要我就給人家了。”
“我沒說我不要。”柏昀生顧忌著上的小貓沒轉,心里卻有些焦躁,“三月底之前肯定能談好。”
撕破臉皮向來比故作矜持要容易得多。薛寧的聲音提高了些,語氣咄咄人:“柏昀生,你以為那個系列珠寶的設計是你介紹一個旗袍師傅就能帶來的機會?”
“你什麼意思?”
“你現在的理解能力怎麼降了這麼多?”薛寧輕笑一聲,口氣變得有些諷刺,“有才能的院學生何其多,為什麼曹教授推薦給品牌的候選人就非你不可呢?要不是我說我爸爸供應的高檔布料能給曹教授回扣,你還真當這機會是自己用才華換來的?”
二黑被薛寧的嗓子激得在柏昀生的上不舒服地了。他用手按住貓背,上忽地就沒了力氣。
爭啊,搶啊,名啊,利啊。
窗外起了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有熱的在樓下竊竊私語,閑言碎語夾雜在樹葉聲里,像他小時候常聽的昆曲念詞。
“薛寧,”柏昀生往后一靠,倒在了椅背上,“你……能不能先出去?”
“旗袍師傅的事我會盡快。”他放了聲音,好像是在哄,也好像是在安自己,“你先別推薦你那邊的人……我……我求你。”
薛寧一愣。
“我求你,”他微微側過頭,半張臉明,半張臉暗,“再給我些時間吧。
無論是這單生意,還是……還是咱們倆。”
薛寧沒了辦法。
是喜歡他的,從見著就喜歡。鄭素年有意無意地提起顧云錦,也是知道的,可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從小要什麼有什麼慣了,要定了柏昀生。
薛寧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盡頭。柏昀生把服拿開,出膝蓋上一張迷的貓臉。小貓立起,爪子攀住他的扣,努力昂著頭夠他的臉,然后出舌頭,一點一點地他的眼角。
蘇州又下雨了。
顧云錦把鋪子鎖好就來了褚師傅家里。老人年紀大了,腳不方便,能幫著做的就都幫。桌子上的飯菜剛擺上,站在門外接了一通電話,然后就把手機若無其事地塞回了包里。
“又是柏昀生那小子吧。”褚師傅冷哼一聲,把筷子磕在桌子上,“我都說得很清楚了,他怎麼還沒完沒了?”
顧云錦斟酌了半天詞匯,猶疑著開了口:“您也別嫌我煩,這事他說得也沒錯。時代不一樣了,服這東西本來就該跟著時代走。”
沒猜錯。拿到合同的當天,褚師傅就把茶杯摔了,對著顧云錦一通大罵:“這幫人要做的什麼旗袍!顧客不懂,難道你也不懂?這樣折騰,早晚會毀了這門手藝。”
幾次三番,也就冷了心。柏昀生那邊催得,剛才一通電話嗓子發啞,顧云錦心里又著了急:“您帶我這些年多祖傳的東西沒了,咱們都看在眼里。
您以前教我,時裝不是時髦的服裝,而是時代的服裝。時代變了,服裝就該跟著變。所以才有了海派旗袍,又有了蘇式旗袍。現在又變時代了,咱們的東西,落伍了。”
褚師傅愣了一下,被一個“落伍”激得然大怒。
“他們給了你什麼好,你這樣來做說客?”
顧云錦自知失言,忙想補救。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聽清楚,”褚占生怒了,“我就算死、凍死、窮死,也不做這些四不像的東西。這些服牌子想用我的名聲給他們當噱頭,再讓我把旗袍改這些不中不西的樣式,他們把我褚占生當什麼了?把我這幾十年的‘褚記’招牌當什麼了?
“要變,要變你去變,我不變!”
好好的春天,怎麼就起了大風呢。
顧云錦在床上加了層毯子就去衛生間洗漱了,出來的時候著手,還沒干就聽見手機響。
急忙在服上蹭了蹭,然后接通了電話。
話筒那邊是柏昀生輕微的呼吸聲。顧云錦斟酌著詞語,半晌才說:“昀生啊……”
“云錦,你不是不知道。”柏昀生的聲音中著心灰意冷,“我的運氣一直不好,所以什麼也不敢錯過。”
這句話說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
03.
邵雪從試間走出來,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鞋跟太高,讓一搖一晃的。紫長墜到小,肩頸出大片皮。
鄭素年讓晃了半分鐘神,就拿了件外套把的上半罩住。
柏昀生還在思考。
“行不行啊?”鄭素年有點煩了,“試了幾件了,我覺得都好看。”
“這個太了。”柏昀生說。
鄭素年把邵雪推回試間,然后把穿來的衛和牛仔扔了進去。
“那就倒數第三件。”
“可以。”柏昀生點了點頭,朝癡癡看著自己的銷售揮了揮手,“包那條藍的。”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寵若驚地點了點頭,急忙去庫房給他找新的。兩個大男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坐墊上等著邵雪換好服。
“一米七是吧?”柏昀生又確認了一遍。
“是,一米七,一百一,比你家顧云錦高兩厘米重五斤。”
試間傳來一聲尖:“一百零八點八!”
“行,差不多。”柏昀生不為所,“那穿這件也錯不了。”
老祖宗創造詞語的智慧是無窮的。比如峰回路轉,再比如破釜沉舟。
褚師傅那邊說不通,老師打電話催了又催。柏昀生斟酌著詞語和老師周旋,忽地被一句“破舊立新”得有了靈。
他給顧云錦打電話:“你把你以前設計的旗袍款式都發給我。”
顧云錦那時已經做出了些名堂。褚師傅的親傳弟子已經是一副金字招牌,又格外有靈。蘇州的年輕人都知道有這麼個裁,設計旗袍的款式新,既繼承了傳統旗袍的典雅,又在花剪裁上對應年輕人的審。這世上有無數規矩,有人擅破,有人擅立。顧云錦生有反骨,顯然是前一種。
兩個人一夜沒睡,趕了個作品集給了品牌方,沒想到正對了負責人的胃口。新方案一層層遞上去,在四月中旬做了最后決定。
起用新人,顧云錦。
噱頭還是要有的。柏昀生說褚占生年齡大了沒有力,愿意指導自己親傳的弟子來替品牌做設計。他拿準了老人念著這層師徒分不會對外撕破臉皮,把一切安排妥當后,打算接顧云錦過來簽一個字。
火車下午到,他上午約了邵雪和鄭素年去給買服。三個小時后,顧云錦在賓館換好了服給他看,角飄飄,漂亮得讓他呼吸一滯。
“很貴吧?”問。
“還好。”柏昀生笑笑,“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另一邊,邵雪剛看了一眼秦思慕給自己發的短信。
“你真不去?”鄭素年有點失。
邵雪東張西,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我作業真的還沒做完呢。”
“大學哪有那麼多作業啊?”鄭素年雖是發牢,可心里也知道自己這樣沒勁的,“可惜我票都買好了。”
《大灌籃》,二月份就上的電影,折騰到現在幾乎已經沒了排片。邵雪剛上大學什麼都覺新鮮,樣樣活都參加,一直拖著沒和鄭素年去看。這次好不容易答應幫柏昀生給顧云錦試服,出了商場就又要回學校。
“這次不去可就真下映了啊。”鄭素年云淡風輕慣了,難得這麼沮喪。
他一邊沮喪一邊琢磨,怎麼人家顧云錦就這麼黏柏昀生,邵雪自打上了大學都不找自己了呢?
“真有作業,還有學生會的事。”邵雪說得真像那麼回事似的,“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那行吧,”他把電影票隨手扔進垃圾桶,“你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不用,”邵雪急忙擺手,“我在這兒坐公車順路,你回學校吧。”
鄭素年“哦”了一聲,懨懨地回頭去坐車了。
后的邵雪長舒一口氣。
站在人行道上揮了揮手,一輛出租車便停到了面前。坐進副駕駛室,拿出手機給司機師傅看了個地址:“去這兒。”
發件人是秦思慕,長長的定語之后,是一家容會所。
秦思慕靠在沙發上,半瞇著眼,手里的果茶散發出一濃郁的香甜。有個孩走到面前,輕聲問:“秦小姐,您的朋友什麼時間到?”
看了一眼手機:“馬上。”
對方點點頭:“好,那我們就給您準備了?”
“嗯”了一聲,用吸管吸了一大口果茶。
玻璃門前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了一陣,一個男生帶著個生走了進來。
男生個子很高,宇軒昂地往門前一站,就引來了無數目。
秦思慕是什麼人?從八歲就看父母在酒桌上談生意,早早就學會辨別人們虛偽的笑臉。進來的男人薄,冷臉,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的貨。
不過他對旁的孩倒是照顧得周到,一顰一笑都是發自肺腑。那孩穿著一條價格不菲的長,偏偏素著臉。長發及腰,溫順得像只兔子。
男生低聲問了前臺幾句話,便把旁的姑娘送進了一個單間。
“做完頭發化個妝,弄得好看點。”他給自己點了支煙,坐到了秦思慕對面,“我們晚上要見重要的人。”
“昀生,你跟我一起進去吧。”孩回頭喊他。
“你先做著,”他聲說,“我完這支煙就進去。”
秦思慕正在腦補二十萬字言小說呢,那邊邵雪的電話就來了。隔著無線電波,秦思慕竟然覺到那邊被太曬得燥熱:“思慕姐,你說的會所在哪兒呢?我找不著。”
“我去接你。”秦思慕站起匆匆跑了出去。對面的男生打量了一眼,又把目收了回來。
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前臺核對了一下秦思慕的會員卡:“您這張卡辦卡日期到今天正好是一周年,可以帶一位朋友全套的免費護理。”
“我知道,”秦思慕拍了拍邵雪,“就是,我們倆一起。”
“好,您跟我往這邊走。”
們先去更室換了服。秦思慕門路地走進了包間,邵雪還在走廊上研究壁畫。看得太神,沒注意到柏昀生從對面走了出來。
他辨認了一會兒,剛想和邵雪打招呼,對方卻在包間里的生“邵雪進來”
的呼喚下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柏昀生心復雜地給手機開了鎖后發短信:你不是說帶邵雪去看電影嗎?
一分鐘后,鄭素年回了短信:說作業太多寫不完。
柏昀生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在容會所看見了。
鄭素年:看錯了吧,回學校了。
柏昀生百折不撓:沒錯,還有人的名。我帶云錦來做頭發,正好見了。
對方明顯沉默了。
他一支煙都完了,鄭素年終于回了他一個字:靠。
始作俑者哼著小曲把手機揣回了懷里。他早就看出這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以他的經驗來判斷,有時候矛盾才是關系發展的催化劑……邵雪正趴著和秦思慕按呢,手機突然振了一下。一種屬于對于即將來臨的危險的本能讓邵雪選擇了暫停,打開收件箱。
隔著屏幕都能到鄭素年語氣里強烈的嘲諷:你還真是忙的。
邵雪做賊心虛,只回了一個字:啊?
秦思慕聽到那邊的按鍵聲,忍不住睜眼看。短信提示音響了三次,邵雪一臉驚恐地向秦思慕:“素年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
臉上還抹著白的,眼睛瞪得大而無神,讓秦思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沒告訴他啊,我都沒他電話。”
邵雪示意按師暫停一下,迅速爬起來給鄭素年打去電話。
對方接了,語氣沒什麼起伏:“怎麼了?”
邵雪自知事已經敗也沒再掩飾:“素年哥,我錯了……”
“哦。”
“你、你聽我解釋一下……”
“哦?”
“就是,是思慕姐那個會員卡正好今天可以免費做護理。
一千八百八十八的護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秦思慕比我還重要?”
邵雪被噎住。
“也是,做護理比跟我看電影重要多了。”
“啪——”
電話被掛斷。
邵雪鍥而不舍,再接再厲。
“你還打來干什麼?做你的護理啊。”
“我不做了。”邵雪急得語無倫次,“那電影開始沒有?我跟你去看行不?”
“不用,我自己看就行。”
“我想跟你去看嘛!”
“你不是剛開始做嗎?”
“我不做了,我洗個臉就過去找你。”
鄭素年難得這麼別扭,大老爺們兒生起氣來跟個生似的:“那你剛才那麼堅決地拒絕我?”
沉默。
鄭素年:“我還以為你有多張,費了半天勁才說服自己理解你。你倒好,轉臉就和秦思慕去做護理了。”
沉默。
鄭素年:“我覺得自己特別可憐……”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是在沉默中發,就是在沉默中滅亡。邵雪一拍大,揭竿而起:“素年哥,做護理需要心愉快放松,你現在不高興我就放松不了,到時候吸收進去的都是毒素。你看你不讓我現在去找你,我護理也白做,你也不高興,電影也看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秦思慕和按師被嚴的邏輯震驚了。
邵雪:“你就讓我去找你吧!”
都這個態度了,鄭素年再糾纏就有點過分了。他草草報了個地址,然后掛斷電話。
眼看著邵雪手腳麻利地洗臉換服穿鞋,秦思慕抹著一臉,完全喪失了阻止的能力:“慢點走,別摔著……”
人去樓空,包間里瞬間只剩下兩個按師和目瞪口呆的秦思慕。給邵雪做護理的阿姨收拾起工包,一邊收拾一邊哼唱起來:“如果這都不算……”
秦思慕倒回床上:“姐,給我多抹點,我單了二十年,今天第一次覺自己到了攻擊。”
與此同時,聽到走廊上一片嘈雜的柏昀生探出頭去,只看見一個倉皇離去的背影。
他坐回靠椅,臉上浮現出一抹慈祥的微笑。顧云錦過鏡子看著自己的男朋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邵雪發現,男生一旦矯起來,生本不是對手。
到的時候電影已經播了一半。陳楚河擺著一張酷臉,冷冷地對主角說:“你很好,是我不好。我心里已經不可能再有另外一個人。”
邵雪:“素年哥……”
鄭素年喝了口可樂,一把把摁到椅子上。了自己手里剛補的電影票,覺得這一切真是自作自。
噤了聲,安安靜靜地看向屏幕。
周杰倫頂著鍋蓋頭坐到主角邊:“不要哭了。”
蔡卓妍:“不要理我啦!”
周杰倫:“怎麼可以不理你啊?”
蔡卓妍:“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周杰倫:“不會啊,你活潑大方,就是……”
蔡卓妍:“什麼?”
屏幕里的男主角你儂我儂,屏幕外的鄭素年臉冷萬古寒冰。
周杰倫:“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吃冰激凌,但每次都吃不到,所以為了冰激凌,我可以拼了命。你就像冰激凌一樣。”
鄭素年終于出聲:“我要不是請你,打死也不會看這種電影……”
他們學的看的東西冷門又小眾,邵雪忍不住為自己的偶像辯解:“多……多浪漫啊!”
鄭素年冷哼一聲:“你先弄清楚,你以為這是來看電影的嗎?”
邵雪立刻低頭認:“不,這是來給您賠禮道歉的。”
好不容易忍到電影結束,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電影院。邵雪“素年哥長素年哥短”的,湊在他邊顯得格外狗。
說了半天也不見他有回應,邵雪垂頭喪氣:“那你讓我怎麼辦嘛!”
鄭素年剛著兜晃悠到一家冷飲店門前,回過頭,看見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你還有理了?”
邵雪不說話,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越琢磨越委屈。那麼貴的容護理啊……
“邵雪,”鄭素年,“你吃冰激凌嗎?”
原地復活。
“吃!”
看著興致地沖到臺前挑口味的背影,鄭素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這是攤上了個什麼人啊。
看電影的地方離故宮不遠,兩個人吃完冷飲便想坐車回去看看。搬家以后有很久沒來了,護城河里不知什麼時候放進了幾只鴨子。故宮角樓外面站了一排攝影師,柳樹條,城市一片生機盎然。
邵雪趴在護城河的欄桿上,朝著角樓的方向吹了一聲悠揚的口哨。
那些貫穿年的記憶洶涌而來。綠樹,紅墻,自行車鈴鈴鐺的響聲,太和殿前厚厚的積雪。這幾年北京城拆了許多胡同,建了許多高樓。立橋高高地架起來,車水馬龍,日夜不息。可故宮怎麼就一點變化都沒有呢?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對于這座宮殿來說都好像是個極細微的數字,再久的歲月也不值一提地碎在潺潺流淌的河水里。
“你一畢業就來了這里做修復嗎?”
“是啊。”
“素年哥。”邵雪突然短促地道。
“嗯?”
轉過,背靠在欄桿上著他。鄭素年長得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那時候他的好看太像晉寧,男孩沒年,格又過于安靜,實在是帶了些相。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他也長出了男人應該有的模樣。子還是靜,眼神卻變得堅定沉穩,一眼就能看出想要的是什麼。
邵雪頓了頓,又搖了搖頭。
“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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