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一夜滿關山》第77章 關山酒(2)——第78章 關山酒(3)【大結局】

上游飄來的登岸方舟已靜靜停靠在岸邊,北境軍集結一個個小型的方陣,有條不紊地上了方舟。

對岸的樊軍已在馬上拉開長弓,第一支箭矢搭在弦上,蓄勢待發。

延綿一里開外的方舟被解開纜繩,緩緩往對岸駛去。

方舟上的北境軍士兵集合在一,舉起長盾,方陣四周包括馬腳也被圍起,形風的一座座小型堡壘,嚴地護住了每一個人和每一匹戰馬。

對岸的樊軍將領冷冷瞧著,待方舟行至江面中心,進弓箭程后,他高舉的手臂揮下,“放箭!”

號角吹響,第一波箭雨如飛蝗漫空,呼嘯著朝江心飛去,嗖嗖聲中,舟板上頓時箭矢林立,然而箭矢利鏃釘堡壘的圍盾,卻未穿破那堅固的長盾,紛紛墜下跌到舟板上,又滾江中。

樊軍將領手臂再是一揮,“上火箭!”

樊軍騎兵再次拉開長弓,把燃著火的箭矢朝天出,火箭急速升空又落下,如流星急墜一般再次漫向江心,一道道黑煙在天際上方留下倏忽一現的軌跡。

火箭仍然沒有摧毀那一座座的堡壘,堅固的方舟承著巨大的力,冒著不斷飛來的利箭熾火,終于靠近了江北。

沒等方舟靠岸,堡壘陡然破開,北境軍先鋒騎兵沖下方舟,如猛虎下山,殺氣騰騰地沖向守在江邊的西涼軍。

第二批方舟已從對面離岸駛到江心,大江南岸最后一批北境軍正在登舟,而在他們的后方,由薛安率領的陳州軍和謝宜率領的松州軍也已整軍待發,等待方舟接引過岸,撲向源州方向攔住趕來救援的十數萬西涼軍。

樊軍騎兵在號角的指揮下開始往后收,他們已經停止了箭矢的攻擊,因為看出對方有備而來,箭矢的攻擊幾乎等同于無效。

西涼軍在江邊布下的防線幾乎頃刻間便被來勢洶洶的北境軍騎兵撕碎,第一波的鮮在江邊漫開,火把滾江中,飄閃著照亮渾濁暗紅水面上的浮尸。

為了便于集中大規模迎敵,九萬樊軍騎兵退到離江岸三里,重新集結陣,高大彪悍的戰馬煩躁地刨著腳下的泥土,這覆蓋在江岸后方空地上的巨大黑云像是一只伺機而的兇猛野,隨時抓住時機撲向敵人,用他們所向無敵的強勢沖殺碾碎敵軍。

北境軍已全數登岸,沿著染的江岸很快整隊,在離樊軍半里之,集結了一個在樊人眼中看起來古怪而零散的陣形。

兩支大軍対持著,沒有了江水的阻攔,這一次相搏,槍戈相向,很快便將分出勝負。

天邊已經挑起了一抹深的亮,不知不覺,黑夜即將過去,隨而至的曙將見證這一場撼天地的廝殺。

風在這時暫時停止,天地之間肅殺凝重,一即發的氣氛讓人窒息,所有人的心跳停頓一瞬,隨即如急鼓一般擂起來。

八萬余北境軍集合的古怪陣型后方,松州軍與陳州軍也已登岸,照著東面源州方向直撲而去,而另一大宣軍隊,也在登岸后往西沖往云州方向。

江北的大地上三支隊伍分頭而行,邊上的兩支漫兩道黑線,迅速往東西延展,而中間的那支軍隊在江岸,與虎視眈眈氣勢滔天的樊軍九萬騎橫戈相對。

大江南岸觀戰臺上的眾人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對岸的形,面沉如水。

敗在此一舉。

樊軍的傳信兵早已將消息傳往了源州和云州,算算時間,那兩的援軍應該在一個時辰后趕到,樊軍將領并不擔心戰況。

他凝視著面前的這支隊伍,鷹一樣的眼神穿敵方的最前列方陣,試圖看清他們后方的布陣。

剛才他們登岸和集結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了,這支大軍中還有為數不的步兵,現在這些步兵被圍在了騎兵中央,應該是他們的中軍方陣。

中軍方陣左右的騎兵陣列拉得很開,樊軍將領認為這是兩軍戰的大忌,散而易

他甚至會在援軍到來之前就帶領著他的騎兵擊潰這支北境軍,樊軍將領暗自想著,等援軍趕來時,正好可以來打掃這片戰場。而他們將以這場勝利迎接他們的王,在樊王的帶領下一鼓作氣沖往對岸。

沈蕁握著手中的偃月長刀,一靜立在大軍陣前,盯著不遠的樊軍軍陣,一剎那間思緒翻飛。

想起五歲那年,祖父把一把特制的小小長刀拿到便不釋手地揮舞著,把不知從何看來的刀法舞了兩遍,又纏著祖父教沈家的吞山刀法,祖父笑道:“蕁兒可想好了,學了這刀法,將來必是要上陣殺敵的——”

時的立刻點頭,“蕁兒要上戰場,要建功立業,要保家衛國!”

祖父哈哈大笑。

吞山刀法,講究的是氣拔山兮氣蓋世的勇猛和一往無前的氣勢,一刀在手風勁云涌,山河為我開,千重萬阻不能擋。

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上戰場,使著沈家的吞山刀法,縱橫拼殺在大大小小的戰場上已有整整十三年。

說不清自己對這片戰場究竟是什麼樣的,是厭惡、是興、是豪、還是無奈,或許,是敬畏。

對了,是敬畏。

每一次臨上戰場,都會抱著必勝的信念和必死的決心,唯有這兩樣,才能保證里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才能把魂鑄進手中的長刀,讓它與自己融為一,移山填海伏虎斬龍。

這一次也一樣。

想,如果這次倒在戰場上,也沒有什麼好憾的。

喝過最烈的酒,馳騁過最廣袤的山河,殺過最兇橫悍勇的敵人,也過世間最極致的繁華,品嘗過大地最深重的苦難。

過最值得的人,也被人以最熱烈而深沉的燃燒過。

閉目一瞬,隨即睜開眼睛,手中長刀劃了半個圓弧,迎向已經在號角指揮下,往這邊沖來的敵軍。

以手中這柄戰刀,殺潰敵軍的第一道攻勢,攪起浪,為整支北境軍隊伍開鋒。

戰鼓急擂,凝滯不的軍旗猛然囂狂舞,北境軍各方陣的令旗急速揮,梅花陣前翼的騎兵方陣依令前沖,以長盾護住的中軍方陣為中心,呈扇形迎向排山倒海沖來的敵軍。

戰馬嘶吼,大地震,兩支軍隊咆哮著撞到一起,紛沓的馬蹄中雙方第一道戰線匯集一瞬又相互滲,鮮飛濺中無數軀被撞飛、倒下,被鐵刃鋼刀斬開的斷肢四橫落。

混戰中那一騎紅披如烈火翻飛,一道刀迅猛如電,開合不絕,帶領后的北境軍騎兵緩慢而艱難往前行進著,死死住兇猛的樊軍沖勢,后頭步兵組的中軍方陣中倏然發出一陣箭雨,掠過正在廝殺的北境軍前翼,落向正往前沖的樊軍軍陣后方。

樊軍的沖勢被這一波箭雨打,散在北境軍兩翼的騎兵待箭雨落定,迅速從左右包抄過來,趁著敵軍的混將最前方的樊軍騎兵圍住,立刻展開絞殺。

梅花陣前翼的騎兵力一松,往前上,被分割包圍的樊軍很快倒在幾面圍絞之下。

樊軍號角一變,大軍后陣騎在馬背上的騎兵也挽起長弓。

整支北境軍的隊伍往后,中軍方陣后方的兩翼騎兵陣這時也繞了上來,圍住殺完這一波敵人回退到中軍陣前的騎兵,長盾豎起銅墻鐵壁,擋住了樊軍的利箭攻勢。

箭雨停了,殺紅了眼的兩軍士兵暫時停止了廝殺,惡狠狠地対持著,樊軍將領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打法,一時間又恨又怒。

兩軍正面戰時一般很用到弓箭,尤其是騎兵沖殺,一是騎兵在策馬前沖時取弓放箭必要換下手中的長刀長戟,極不方便,二是兩軍混戰時放箭會傷到己方士兵。

但這支北境軍隊伍明顯早就針對騎兵的這一弱勢進行了安排,步兵不用騎馬,也不使其他武,可以心無旁騖隨心所地放箭,而步兵方陣前方的騎兵一直收著打,雖然也在進攻,但力保戰線維持在弓箭程以外,不被箭矢所傷。

“沖過去,沖他們的陣型!”樊軍將領怒吼著,進攻的號角吹響,大波樊軍騎兵勢如水再次上。

金鼓急速擂響,北境軍的梅花陣型散開,由曾經的明軍組的梅花陣前翼在沈蕁的帶領下再次正面迎向敵人。孫金、李覆率領的梅花陣左右側翼也再次沖出,等待時機進行下一次的包抄。

已經大亮,重疊的云層散開,第一縷金黃輝灑落在這片大地上,廝殺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江北的大地上已經河,千軍萬馬仍在奔騰,馬蹄踐踏著腳下的泥殘軀,刀槍在金下輝閃,箭鏃不時呲呲而落。

向來無往不勝的樊軍到了極大的力,他們的沖殺第一次被打沖散,而敵人的騎兵和他們同樣彪悍強橫,那古怪的陣型時而散開,時而收,但無論如何無法沖散。

這場戰斗已經進行了很久,樊軍將領這時深深期盼來自源州和云州的援軍盡快到達。

震耳聾的廝殺聲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來自后頭的一陣異

他轉過頭去,看見后方的地平線上,一隊人馬揚起漫天塵土,急速往這邊沖來,而那高揚的軍旗一眼便能看出,既不是云州的樊軍,也不是源州的西涼軍。

他認得那面旗幟,曾經聽到很多樊兵說起過,那軍旗上什麼標志也沒有,只是深濃的一片黑

那是熾軍的軍旗。

樊軍將領一咬牙,下令后方樊軍轉頭迎敵。

陷在搏中的沈蕁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覺到了樊軍的向,一刀挑開揮舞而來的一桿長矛,刀鋒就勢一掃,將那名樊兵掃落馬下,刀尖毫不停頓,余勢不減直接刺側面一名樊兵膛,往里一絞再揮開。

那名樊軍慘呼著栽下馬背,沈蕁一夾馬腹,往前疾沖,刀鋒順勢住數桿刺來的□□,纏住旋絞一圈再向上一翻,幾名樊兵的□□同時手而去,下一刻刀一閃,一名樊兵已被破開。

氣,趁著這個空隙朝北去,但目所見,俱是無所不在的樊兵猙獰著臉孔,如水般無窮無盡地涌來。

盡管看不見,但知道,他來了。

這時已經前到樊軍側翼的北境軍騎兵已經高呼起來:“熾軍來了!”

熾軍來了!”這呼聲漸漸在北境軍中傳開,繼而如雷貫耳地響徹整片戰場。

已經戰了一個人的沈蕁仰頭大笑,笑聲中長刀電閃雷鳴劈下,箭飆臉上,一名樊兵再次從邊倒下。

北境軍的所有將士在這一刻,和斗志都燃燒到了最猛,雨腥風中他們的戰意再次暴漲,中軍陣步兵的箭已用完,所有人后的刀槍,呼喝著沖向零散落單的樊兵,參與這場惡戰。

天空中太已高升,靜靜在上空俯視著大地上這場殘酷腥的廝殺。

戰斗已經從拂曉時分延續到了正午,江岸對面觀戰臺上的皇帝臉發白,陸年松和謝戟滿眼淚,幾名大臣早已不忍再看,眼落在別

縱然慘烈,勝利卻已分明偏向了江南的這一邊,樊軍頹勢早已顯現,在北境軍和趕來的熾軍合力沖殺下,已經沒有了抵抗之力。

觀戰臺上的眾人看得清楚,心中卻無一勝利的喜悅,巨大的悲愴和沉痛在他們心頭,讓他們難以呼吸。

盡管整支北境軍的死傷況已經比他們事先預料的好了很多。

沈蕁第一次中的汗燃燒到了極限,腔中灌滿了呼呼腥風,手中的長刀有幾次都幾乎力被挑開,汗彌漫在頭盔下,一抹再抹,視線仍然模糊。

好在快了!也許再有一刻,就能殺盡場上的樊兵,與熾軍勝利會師。

膛急劇起伏著,咬牙掄著長刀,往前方幾名樊兵拍馬沖去。

長刀落下的時候,一桿槍從側面挑出,如龍呼嘯,威不可擋地刺向一名樊兵,直接挑起那人的頸脖,猛勁一甩,那名樊兵慘著從馬上飛出。

沈蕁的目中一瞬間涌出了淚水,眼淚沖開臉上的汗,側過頭,看清楚了他。

原來他已經來到了邊。

長刀縱橫卷浪,長槍凜銳狠絕,他和一起馳騁在這片尸殍殘骸遍地的戰場上,揮灑著中最后一滴熱,共同完這最后的戰斗。

第78章 關山酒(3)【大結局】

沈蕁睡了很久。

一直陷在夢境里不停地拼殺,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怎麼也醒不過來,直到迷糊中有人把摟在懷里,把的手拽住,這才得以解,沉酣睡里。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起的窗簾撒在床頭,一時不知在何,茫然很久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大江南岸的北境軍軍營里。

那場天昏地暗的廝殺畫面如流水一般涌腦子里,沈蕁一下坐起來,拿起床頭的外袍披上,套了鞋子便往外帳跑。

剛到帳簾邊,便被人堵住了。

“去哪里?”謝瑾一黑袍帳進來,眼睛牢牢盯著,一只胳膊攔在前,人也向前了兩步,把著往后退。

沈蕁沖他急道:“讓我出去,軍戰果我還不知道啊!”

幾次沖擊,攔住的那只胳膊仍然紋,謝瑾嘆一聲,“累得都力了,你第一次在戰斗完后就倒在戰場上吧?一下從馬上栽下來,大家都嚇了一跳,還好我接住你了。”

他打橫抱起,走了幾步往床上一扔,道:“想知道什麼我來給你匯報便是。先吃飯吧,邊說邊吃。”

他回外帳去拿了徐聰送進來的飯食,夾了幾筷子菜蓋在飯上,直接把碗遞給

“我睡了多久?”沈蕁一面吃飯,一面問他。

“也不算很久,昨兒回營后直到現在,一天一夜吧。”謝瑾微微笑道。

“這麼久?”沈蕁筷子頓了頓,“我上的傷是你包扎的?”

謝瑾搖頭,“徐聰給你包扎的,軍醫也來瞧過了,好在沒什麼大傷。”

快速完了飯,將碗往幾上一擱,瞧著謝瑾道:“說吧,什麼況?”

謝瑾看一臉沉痛的表,略微用了輕快些的語調道:“況還算好,北境軍傷亡況比大家事先預料的好很多……陣亡士兵二萬多,重傷和輕傷的一萬八千多,整支北境軍主力還在,幾名將領也都無事,只宋珩背上挨了一刀,估計要趴幾個月,其他幾個了些輕傷,可忽略不計。”

“軍師呢?”

“軍師一直在中軍陣里著指揮,”謝瑾笑道,“沒什麼傷,這會兒正忙著和吏目清理名冊——這次用到的梅花陣法正好克制了九萬樊軍騎,沈將軍,你是頭功。”

沈蕁只低了頭沒說話。

謝瑾遞一盞茶給,“松州軍和陳州軍那邊的傷亡也還好,攔了西涼軍兩個多時辰后撤退,西涼軍得知樊王那九萬騎戰敗,退回了源州城,現謝宜和薛安率軍圍在城外,這一圍,估計至要圍上十天半月了。”

“西涼人和樊人大勢已去,”他臉上的表也明朗起來,“樊王和云州那幾萬樊軍也被圍著,皇上的意思,是如今西境和北境的防線得盡快重新布起來,西境和北境,你選哪個?”

沈蕁瞧著他,“什麼意思?”

“西境北境百廢待興,熾軍已給顧長思,我和你都得回西北去,這場戰事雖然勝局已定,但邊防線一刻也松懈不得,另外,還得幫助百姓們重建家園——”

“阿蕁,”他迎著的目,眼睛里俱是笑意,“我聽說了北境軍出戰前你帥印的事,如今整支北境軍都愿誓死追隨你,你若選北境,會輕松許多……”

沈蕁雙臂抱膝,頭靠在膝蓋上思索片刻,抬起頭道:“我想回寄云關。”

謝瑾心頭百集,瞧著微紅的雙目點點頭,“好啊,只是重整西境,要花費的時間和力都更多,你先帶一部分北境軍過去吧。”

“嗯,”沈蕁雙目明亮起來,“那我現在就去跟皇上請命。”

謝瑾看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模樣,笑道:“估計把你按在床上是按不住了,那走吧,我和你一塊兒去。”

兩人先后出了營帳,沈蕁即刻展目往對岸眺

坡地前頭的觀戰臺已被拆去,走到坡地前沿,瞧著大江對岸那片戰斗后的殘跡,心頭唏噓不已。

落日余暉正照在那里,大塊大塊的深褐目驚心地延展在大地上,如山的尸首已被拖走,在地上的箭矢也被清完,但荒破殘敗的土地上還零零星星散著一些殘破斷裂的甲戈,偶爾有風吹起破碎片的旌旗,那布片便飄忽著從地上翻騰至半空,隨風勢輕著,又悠悠落地。

幸而永不停歇的滔滔江水從上游而至,沖去了江面上的渾濁和水,經過一天一夜的沖刷,這一段的江流已基本重歸清澈。

山川有靈,但愿能盡快抹去這次殺戮留下的瘡痍與悲荒。

皇帝在陳州軍軍營后方的朝廷軍主帳中聽了兩人的陳述,沒表示什麼反對。

他頷首道:“兩位卿誰去西境都一樣,朕只有一個要求,盡快。”

他瞧了瞧坐在一邊的陸年松和謝戟,笑道:“這邊的戰事有武國公和威遠侯坐鎮,想來已無大礙,如今邊防線空虛,隨時有可能被北邊胡人乘虛而,重整西境線要比北境線艱巨得多,朝廷亦會大力協助,沈將軍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出。”

沈蕁應了,皇帝又道:“等云州和源州的樊軍西涼軍全數剿滅,朝廷屆時會舉天同賀,論功行賞,這次北境軍和熾軍中表現突出的,先報上來予武國公。”

他吩咐完,瞧著謝瑾意味深長道:“你答應朕在半年帶出熾軍的事已經做到,除了該有的軍功賞賜,朕打算再給你聯一門親事……”

謝瑾微微一怔,正要說話,謝戟朝兒子使了個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皇帝忍不住笑道:“沈將軍與謝將軍既然惺惺相惜,肝膽相照……”

話未說完,一帳的人都笑了。

“多謝皇上,”謝瑾即刻微笑著躬,朝皇帝行了個禮,朗聲道:“臣——求之不得!”

兩月后,已是暮春。

百事纏的沈蕁暫時放下手中軍務,只帶了徐聰從西境寄云關出發,往北境的龍關趕。

兩人沿著關外龍山脈的羊腸山道而行,一路騎馬掠過漫山馥綠,茵星花,重山春眼簾,遠千山一碧,重峰疊翠,千巖競秀,令人心曠神怡。

大半月前,位于源滄江北岸云州和源州兩座城池的樊軍和西涼軍,在被大宣軍隊長期圍困后,彈盡糧絕而不攻自破,樊王朗措一代梟雄,被困于云州城中,最后時刻舉刀破腹自盡。

西涼和樊國國再次暗流涌,多方勢力爭奪王位,大概等波瀾初定,又將虎視眈眈地把目轉向周邊。

源滄江畔的大戰后不久,從大江南岸回到上京郊外太陵的沈太后被侍發現死在寢殿中,嚨被自己藏在鞋里的簪子劃破,被發現時還是溫熱的,跡也還沒干枯。

此前已試圖自盡過幾回,但被宣昭帝吩咐宮人看著,這次侍打了個晃神,一不小心便出了岔子。

百姓依照禮制守喪一月過后,民間又開始了嫁娶往來。

沈蕁到達龍關大營時,崔宴已滿面笑容地候在營地門口,迎上來笑道:“剛聽哨兵來報說將軍來了,怎麼也不事先通知一聲?謝將軍這會兒領人去了靖州城外的棉田,我讓人把他請回來?”

沈蕁搖頭,“不用,在哪個地方?我去找他。”

崔宴聞言,喚了一名士兵過來,讓他給沈蕁帶路。

龍關與靖州城的通道西邊,有一片略微沃的土地,照也很充足,此時春暮,正是種植棉花的好時機,沈蕁騎馬到了那片棉田邊,遠遠便見褐的泥土被翻起,一道道地橫亙在大地上,斜斜延綿至不遠的坡地。

如金,遍灑在原野田地間,正領著士兵幫百姓撒種的謝瑾直起子,看見夕暈中有一道悉的影子遠遠立在田埂邊,他以手擋在額上,瞇著眼瞧了瞧那影,邊便掛上了一笑意。

總算是來了。

兩人的婚禮便設在龍關大營里,謝瑾的軍帳也就是兩人的房。

崔宴帶著祈明月和徐聰布置了新房,又把留守在龍關的凌芷請來幫忙,終于滿天大汗地弄了還算看得過去的樣子。

晚間大帳前的校場燃起了熊熊篝火,所有將士們圍著篝火在一起,席天幕地下歡聲鼎沸,笑語喧天,為西境軍和北境軍兩位統帥的婚禮高歌歡慶。

兩人在篝火前拜了天地,謝瑾牽著新娘進了房,直接便掀起了的蓋頭。

蓋頭下沈蕁桃腮杏面,耀如春華,睨著他的一雙眼睛如水含波,眸醉人。

“干嘛這麼早就揭蓋頭?”

謝瑾笑道,“我怕像上回那樣,不等我過來揭蓋頭,你就自己給揭了。”

沈蕁撲哧一笑,“原來還記恨著這個。”

謝瑾轉拿起桌上的兩個酒杯斟滿酒,遞了一杯給,“上次還沒喝杯酒呢,好在這回補上了。”

沈蕁與他喝完杯酒,瞅著他道:“還有什麼?”

“暫時沒什麼了,走吧。”謝瑾去握的手。

“去哪里?”沈蕁眨著眼睛問。

“外頭呀,”他笑道,“都等著你去喝酒呢,只一件,不許喝太多,別忘了今晚什麼日子。”

這一晚星垂闊野,長風無盡,巍峨城墻下的軍營里熱火朝天,喧鬧了一整晚,大摞的酒碗堆得如小山一般高,新娘子到后來喝得酩酊大醉,豪邁地說了一句“從此西境軍北境軍都是一家”后,便摔了酒碗離了席。

跌跌撞撞走錯了營帳,被聞訊趕來的新郎拖回了自家作為新房的中軍主帳。

沈蕁離開龍關回寄云關的頭一天,和謝瑾一道騎馬去了關外一秀峰碧山中。

兩人行走在山道上,不一會兒細的雨斜斜飄來,沈蕁從馬背上拿出兩只斗笠,了一只給謝瑾。

他詫異道:“何時準備了這個?”

沈蕁得意一笑,“我從關下棉田那從農人手中買的,清明前后雨多,有備無患,怎樣,我很有遠見吧?”

謝瑾大笑,“是是是,的確很有遠見。”

兩人戴著斗笠,徐徐沿著山道上了峰頂。

是附近山脈中最高的一山峰,站在峰頂上,山林翠,萬壑峰姿盡收眼底。

謝瑾取出香燭紙錢,尋了一背風背雨的地方點燃香燭,燒了紙錢。

沈蕁把酒杯中的清酒傾灑于地。

不久前那場戰事中犧牲的兩萬多北境軍將士,英魂應該已經回到了這里。

沈蕁摘下斗笠,仰頭看向天際。

綿綿,從天空中不斷地飄灑下來,不一會兒的發就潤了,睫上也沾了細細的水珠。

暗了下來,謝瑾也摘了斗笠,從后擁著

雨霧山嵐中的群山現出另一種風貌,山頂上煙云漠漠,遠碧峰渺渺,置于幽謐若海的群山懷抱里,心都被滌澈,有新的力量新的期盼正在升起。

“煙霞潤廣樹,碧葉繡清安。”

沈蕁低聲念了一句,側頭對后人一笑。

這是謝瑾上京書房中掛在壁上的一幅字畫題跋。

他笑若春山,低聲應道:“新綠又一年,攜雨看山歸——走吧。”

兩人上了馬,于暮中沿著蜿蜒的山道緩緩往山下行去,不一會兒影便消失在崇山峻嶺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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