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確有一批閑置未用的漕船，蓋因這批漕船被工減料，所以造的太小，被史揭發，督辦這批船的司因此被查出貪墨事，而這批船也就放在了庫里。”

賈政在聽賈璉說可以以工部未用的一批漕船作為疏浚河道所費后，就也自述起來，且看著賈璉問道：“問題是，如何用這批船來完疏浚河道的工程？”

“這批船做漕船可能不適合，老爺覺得做漁船，或民間用來短途運輸些瓜果，可適合？”

賈璉問道。

賈政聽后點頭：“我查驗過那批船，自然是適合的，小河小泊都可以去，就是承載不了多貨。”

“我大康是不商的，如果我們以這批船做抵押，讓城外愿意要這批船的庶民承包下整個河道疏浚的工程，而一旦疏浚河道功，他們就能得到工部的這批船，只是在正式屬于他們之前，他們需要用船運完河泥，且疏浚完整個河道。老爺覺得如何？”

“我今天還問了在東便門外的莊稼人劉姥姥，聽的意思，那一帶的百姓都是愿意疏浚河道的。因為今年他們那一帶的秋雨過勤，竟積了不小泊小，以致于淹田滅地。”

“如今是農忙已過，這些在城外薄有田產的自耕農，想必也愿意請幾個人來和自己一起為府疏浚河道，承擔徭役銀以外的工程事，而得到一艘船，他們自己付出的也不過是一把子力氣和臨時請城外棚居的流民吃幾天飯而已。”

“不過，還是要先問問才好，我已經讓那個劉姥姥去問了。”

賈璉說道。

賈政聽后說：“這是個辦法，如果能行，你就給我說，我去找堂說這事。”

“是！”

沒幾日，劉姥姥就來了榮國府，告訴賈璉說：“我回去后，按爺的吩咐，請鄉鄰們吃了頓飯，他們都愿意為爺做事，只說二爺吩咐一聲就是，說眼下閑著也是閑著。”

“既如此，明日我去你們那里一趟，你先在府里住上一晚，我們一起走。”

賈璉回道。

于是，次日，賈璉便讓人給劉姥姥了一輛車，而他自己則和興兒、王信騎馬，帶著十來個家丁，一并來到了劉姥姥的村莊。

劉姥姥算是這個村莊里頭面上的人，兼著村莊里多項公共事業，如接生、治病、跳大神、斷案、說等，自然也很有號召力。

賈璉一來，這劉姥姥也很熱，忙將自己唯一的一錦緞面料鋪在了炕上，請賈璉坐了，又讓自己婿殺豬宰羊，還將藏在地里的土酒挖了出來，將左鄰右舍都請了來。

不一會兒，劉姥姥的鄉鄰因為聞知賈璉這個舉人老爺來了，且要給他們安排事，都拿著各自的稀罕土來了劉姥姥這里，堆了劉姥姥的婿家滿滿的一院子。

“你們每戶只要承包完這段河道的疏浚工程，工部的那批船就到時候就直接屬于你們每戶所有，至于人手，你們自己去找。”

賈璉一來就對里正等說了起來。

“這找人也容易，城外那麼多流民，每天都有好些個死，就指著有挑貨的活，吃一兩頓飯吊命，如今找幾個，給他們一段時間的吃食，未必不行，這船倒是難得的，若真有了這船，大家以后還能把自產的瓜果運出去賣，另外，疏浚河道也的確對我們有利，左右都是好。我覺得可以干，不知道大伙覺得如何。”

劉姥姥婿狗兒此時先說了起來。

劉姥姥笑道：“這也是璉二爺給我們村莊的恩德，我們哪能不識好歹呢。”

老里正也頷首道：“姥姥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按照請這位城里來的二爺所說，替我們寫個文書，愿意包這段工程的，在文書上蓋了手印，到時候一起找人疏浚河道去，先算我家一戶。”

“如此甚好！”

賈璉因此便寫了文書，一時，整個里的村民，十人倒有八人都愿意報名蓋手印。

好在被工部擱置不用的船是足夠的。

賈璉也就沒做篩選，只囑咐這老里正和狗兒組織好眾人，且許諾工程完后，另有賞銀。

兩人積極地應了。

接下來，賈璉還品嘗了一頓農家宴，一邊與這些村里莊戶聊天一邊割勸酒，且想以此方式了解一下整個大康王朝的底層，而為將來進一步運用庶民的力量而救天下做準備。

這些莊戶們一敬賈璉出高貴還是讀書人，二因賈璉看得起他們而自覺臉上有，也都很熱，流把盞向賈璉敬賀。

“莫笑農家臘酒渾，年留客足豚。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賈璉一時忘，也念了一下詩。

狗兒聽后，哈著腰過來，給炕上獨坐一席的賈璉又倒了一杯，笑著說：“二爺，如今可不是年呢，這賊老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年比一年冷，如今還未到十月，就開始飄雪，冬麥播種大影響呢。我們這些雖然還有些地，但今春，有人口多的家，都開始啃樹皮了。”

賈璉聽后停止了詩，神復雜起來，點了點首，道：“會有年的！會有的！”

跟著賈璉來的十來個家丁，因為有護衛的任務，也就沒有飲酒，只吃了些菜，而興兒和王信倒是被賈璉派去跟屋外的莊戶一起吃飯，打聽一些蔬菜瓜果的價格。

“你問我們二爺是誰？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就連我，因跟著二爺這麼些日子，都學了些文章詩詞在肚里頭。”

興兒此時就醉醺醺地揮手對一席的莊戶說著閑話，且一腳踩在凳上，念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辭鏡花辭樹。”

“你們聽聽，這句好不好？”

興兒嘟囔著問后，就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接著端起碗來，喝道：“干！”

坐在他左首第一位的王信只是夾著菜笑。

而一名年輕莊戶則好奇問道：“興大爺，那你跟我們說說，這句啥意思呢。”

雖然興兒不過是賈璉小廝，但因為是榮國府家奴，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所以村里莊戶們也都喚他為大爺。

如前文劉姥姥喚林之孝為林大爺，原著里，劉姥姥喚周瑞為周大爺。

“你問我我問誰去？！”

興兒打嗝回道。

“你問你二爺去唄。”

一莊戶大聲回了起來，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接著，又一名莊戶好奇地問道：“興大爺，你將來擔心娶媳婦不？可跟我們一樣，不人因為沒什麼錢，連媳婦都娶不到？就算是城外那些流民堆里的孩子，起來咯手的，也買不起。”

“這我們可不擔心，府里的規矩，家生兒長大后，除了極漂亮有能為的，大部分都是要配小廝的，還有房子分！不過，話說回來，我賈府下三等丫鬟，雖說沒十分姿，那也是比外面的強的。”

興兒說道。

“還是做大戶人家的家生奴好啊，不用擔心娶不起媳婦，主子給配，婚喪嫁娶還都有賞銀。”

一莊戶嘆起來，道：“我都想投去為奴了。”

而另一莊戶則問道：“興大爺，你們府里可收不收奴才了？”

“休想！家生奴都一大窩了，你們還想進去？下輩子吧，或者就只能做奴才的奴才！你們哪，就恨你們老子娘沒早點去投為奴吧。”

興兒頗為驕傲地道。

“二爺！”

王信這時候見賈璉走到興兒后面來，忙離席喚了一聲，躬站在賈璉面前。

興兒也轉過來，搖搖晃晃的，一看是賈璉站在自己后，不由得打了個寒，三魂七魄悠悠的：“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