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舉又問了云淺薰一些問題，然后看看躺在墻邊榻上還沒有醒來的云夫人，對著云家三姐妹說道：“今日多謝幾位小姐的合作，讓高某對于這次花園事件有了更加深的了解。本派人將幾位送回去……”

還未說完，室門簾掀起，那個中年太監再次走了出來。

他仍舊習慣地躬微笑著，走到云微寒面前說道：“云大小姐，請隨我來。”

高彥舉馬上改口道：“本派人送兩位小姐和云夫人回去。”

云輕染也猜出來室是什麼人在，帶著嫉恨看了看云微寒的背影，和云淺薰一起起向高彥舉行禮告退。

士兵們涌進來，再次將云夫人抬起。這一次，由于沒有凌玄翼的在場，云氏姐妹二人總算是不用被人拖拽而行了。

云微寒跟著中年太監走室，果然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室高位的宏昌帝。

宏昌帝穿著團龍常服，法令紋非常明顯的臉上一片沉。不知道是由于這次萬壽節的行刺事件，還是因為剛才凌玄翼的莽撞宣言。

賀清韶坐在他邊，凌玄翼則站在一邊，高昂著下，不知道剛才在說什麼，一臉的執拗。

云微寒覺到室的氣氛抑低沉，也不敢多看，上前跪拜：“小叩見陛下。”

宏昌帝哼了一聲，總算是沒有讓久跪不起。就這點而言，男人和人的思維方式確實不同。

云微寒起之后，站在原地垂首不語。

“云大小姐。”宏昌帝特有的含含糊糊的聲音響起，“朕來問你，你是愿意做皇太孫側妃，還是愿意做定南王側妃？”

云微寒心中一驚，難道凌玄翼剛才公然宣告兩人的關系就是因為這個？宏昌帝什麼時候有了將和賀清韶拉到一起的心思？丹桂宴時，已經表現得很

明顯，對于皇長孫沒有任何興趣了。

宏昌帝剛才說“皇太孫”？他定下了賀清韶的繼承權了嗎？

賀清韶的目閃了閃，努力保持著臉上的肅穆。皇祖父怎麼突然提到了“皇太孫”？就是為了云微寒，讓和定南王分道揚鑣？

凌玄翼卻無聲地哼了一下，對這個問題很不屑。他的人，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皇太孫”，就掉頭撲到賀清韶那種都沒長全的笑面虎懷里！

云微寒心思電轉，口中卻恭謹地說道：“小份卑微，那里有資格在皇太孫和定南王之間挑挑選選？”

宏昌帝冷冷道：“朕讓你選，你就選。”

云微寒的姿態還是非常恭謹，但所說的話卻并不是那麼謙卑：“如果陛下一定要小選擇，小只能說，哪個都不選。”

“噢？”宏昌帝似乎有些意外，“怎麼，云大小姐的眼界這麼高，他們兩個你都看不上眼？”

“小有自知之明，是小不堪匹配。”云微寒的姿態放得很低。

“這些虛言就不要說了，朕要聽你的真心話。”宏昌帝聲音不高，卻著上位者的威嚴。

“小此生不為人妾。”云微寒輕聲說出了理由。

不管賀清韶、凌玄翼份有多麼尊貴，側妃的名目有多麼好聽，妾就是妾。

其實，連正妻都不太想當。對于這個時代的婚姻，沒有多期待。即使為正妻，也不過是在一個大大的后院里管理著眾多花朵兒一般的子。

為了得到同一個男人的和由此衍的利益，多原本善良可的孩子都在這樣的環境中扭曲。

那種生活敬謝不敏。

寧愿要自由。

宏昌帝嗤笑了一聲：“妾？你可知道，皇太孫的側妃，日后最也是一宮妃位，甚至貴妃、皇后，只要你有

手段，都不是沒有可能。”

賀清韶的表雖然還是那樣，但是眼睛里卻控制不住地流出野心的芒。權力是男人最好的**，皇祖父親口說到未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可能是屬于他的，他怎麼能不激？

凌玄翼雖然知道云微寒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但是還是忍不住低下頭看向站在三人面前的。

“陛下所言極是，只是那都不是小想要的。”即使是面對這樣的，云微寒的姿勢仍然沒有一改變，語氣也沒有一改變。

宏昌帝的臉越發沉了，老人上特有的死氣無聲漫延：“云氏，你真是大膽得很。”他嗓子里的嘶聲明顯了許多，“你可明白，朕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隨意將你賜給任何人，為妻還是為妾，你本沒有資格選擇。”

凌玄翼的眸幽深，眼神錯也不錯地盯著低著頭的云微寒，不知道在想什麼。

“陛下固然有這個權力，但是小卻認為，陛下不會這樣做。”云微寒的聲音還是那麼穩定。

“是嗎？”宏昌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從哪里來的信心？”

“君視臣為手足，臣視君如父母；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仇寇。”云微寒低著頭說出了一句令人倒吸冷氣的話，“一國之君，豈能以一己之喜怒，玩弄臣民之命運？婚姻本為結兩姓之好，如果因為圣意勉強結合，反而為怨，豈不是有傷天和？小以為，這種事，陛下這種明君是做不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宏昌帝下令賜婚，只要不想要，難道皇帝還能派錦衛來押送房不？

到時候想要逃走，遠走高飛，誰也攔不住。

有了這個底氣，云微寒說起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格外清晰堅定。

宏昌帝發

出一聲冷笑：“云氏，你是想學你的外祖父裴鼎嗎？”

裴玉京站在室門外，長長的袖遮住了他握的雙拳。渾散發著冰寒之氣的他，和一冰雕簡直沒有區別。

高彥舉正在和另外一個室中坐著的書記員們核對筆錄，將其中值得注意的地方用朱筆一一勾出。

覺到氣氛的變化，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垂手靜立的裴玉京。

聽到裴鼎的名字，賀清韶和凌玄翼的表都變了。

賀清韶不止一次聽他的母親太子妃說起裴鼎當時為了勸諫宏昌帝，一頭撞死在大殿百之前的事。

十幾年前，當朝首輔、太子太保裴鼎在金殿力諫之時，是不是也是這樣聲音平靜、態度淡然，卻一字一句也不肯退讓？斯人風骨，千載之下，也會令人向往不已啊。

賀清韶再次看向那個一直低著頭卻毫不給人卑微之的。

眼前的云大小姐正是裴家如今唯一留下的脈，還是在大通河碼頭旁邊救了他們母子命的人。

這樣的聯系，讓賀清韶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種莫名的。他無法描述這種——這種，不是對孩子的憐疼惜，也不是對英雄們的尊敬仰慕。只是一種暗暗的親近，因為他們之間，有一條用裴家數百口命鑄的紐帶。

雖然他早就知道了裴鼎為了救太子撞柱自殺的事，但是直到今天，親眼目睹了云微寒的風骨，母親口中經常念叨的那些話才突然變得真實鮮活起來。

凌玄翼卻沒有那麼多慨，他只是擔心地著云微寒，害怕聽到“裴鼎”這個名字會太過傷悲。

事實上，云微寒本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多愁善。

云微寒聽了宏昌帝分不清楚是贊賞還是諷刺的話，倒是抬起了頭：“小不敏

，若能效仿外祖父一二，也是小之幸。”

怒而將忠誠的重臣滿門抄斬，這種事在一個并不算是昏君的職業生涯中，絕對不是一件快樂的回憶。

在宏昌帝人生的最后幾年，在他已經開始在丹桂宴上表現出對裴鼎的懷念和肯定后，云微寒并不害怕他提起裴鼎的名字。

原本宏昌帝不提，還準備自己提起的。目的就是讓他回想起當初的場景，喚醒他的愧疚，讓他將對裴鼎的愧疚化對的彌補。

宏昌帝自己提起更好。這說明，在他心中，裴鼎撞柱死諫這件事比云微寒想象的影響還要大。

所以，云微寒繼續保持著一個風骨蕭然的形象，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更加清晰地表達了對于外祖父的尊敬和向往。

宏昌帝沉默了，他渾濁的眼神飄得很遠。

沒有一個人敢打斷他的思緒，直到一刻鐘后，他才回過神來，臉上的神已經變得有些黯然。

“云氏，你是裴鼎唯一留在世間的骨，朕就不追究你狂妄頂撞之責了。”宏昌帝嘆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

“謝陛下寬宏大量。”云微寒躬答道。

“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朕就坦白告訴你，如果你想做皇太孫側妃，朕可以滿足你；但是，如果你想做定南王側妃，朕決不允許。”

不等凌玄翼為云微寒松口氣，就聽到宏昌帝慢慢地說了這句話。

云微寒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眉目間的風姿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愣神：“回稟陛下，小還是那句話，今生絕不會做任何人的側妃。”

宏昌帝嘆了口氣，向擺擺手：“你下去吧。”

云微寒行禮退下，沒有看賀清韶或者凌玄翼一眼。

看著云微寒退出門外，宏昌帝緩緩說道：“韶兒，剛才朕問你的問題，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