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賀清韶再次醒來，已經是夜晚時分了。

窗外的沉沉夜，正如他的心一樣，黑暗沉重……

太后正在床前垂淚，而皇后面也有些蒼白地坐在另一邊，雙目**，顯見也是哭過了。

“韶兒！”看到賀清韶睜開眼睛，太后用絹帕按著因為哭泣而作痛的眼睛，差點撲到賀清韶上，“韶兒，你可不要嚇娘啊。”

賀清韶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下來：“寶叔……寶叔……是朕害了寶叔……”

太后按著眼睛，想起十幾年來佟定寶的照顧和陪伴，淚水也止不住地再次流了下來。

“云微寒，云微寒實在是太過分了。”太后狠狠地說道，“哀家要剝了的王妃大衫，除了的誥命封號，殺了為佟大人償命！”

賀清韶也一拳捶在龍床上：“朕要殺了！朕要殺了！”

母子二人想起佟定寶的分，都忍不住泣不聲。

皇后魏明雨在邊上等了一會兒，看到這對母子仍舊十分傷心，終于忍不住說道：“母后，陛下，節哀順變。”

的肚子已經五六個月了，小腹微微隆起，所以走路都十分小心。

魏明雨慢慢走到兩人面前，先是輕輕著太后的背說道：“母后，醫說了，陛下急怒攻心，已經傷及肺腑，從今之后千萬不能大喜大悲、大怒大驚，否則再次吐，可是于壽數有礙的。母后還是不要再提那些讓陛下傷心的事了。”

太后點了點頭道：“皇后提醒的是，韶兒，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弄壞了自己的。”恨恨地說道，“這個仇，遲早要報的。”

魏明雨轉頭看著賀清韶，聲說道：“陛下，母后的眼睛可是不能再哭了，你也勸勸母后吧。”

賀清韶想起來太后的眼睛是在西北邊城弄壞的，當時為了補家用，太后日夜刺繡紉，才會把眼睛弄壞。

一想起西北邊城，就想起了當初

佟定寶對他們母子的忠誠和細致，他忍不住眼圈發熱，可是為了不讓太后繼續哭泣，把眼睛哭瞎，賀清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悲傷，對著皇后點了點頭：“明雨說的是。母后，節哀順變，等兒子為寶叔報仇。”

魏明雨心中嘆了口氣，提出了一個問題：“母后，陛下，如果定南王妃指控佟大人指使錦衛刺殺文公主、蓄意焚尸滅跡，我們該如何應對？”

賀清韶咬牙道：“本不是朕和寶叔殺害的文公主，明明是定南王那邊的人刺殺了文公主，嫁禍于朕的！”

“那麼陛下為什麼要讓佟大人去焚尸呢？”

“因為，朕本解釋不清楚啊。”賀清韶苦惱地說道，“文公主死在宮里，兇手打扮錦衛百戶的模樣，讓朕怎麼解釋這和朕沒有關系？如果讓定南王妃看見文公主上的傷口，文公主的不就了朕害死的鐵證？”

魏明雨點了點頭：“對，那麼如今我們還不是沒有辦法解釋？”

賀清韶沉著臉問道：“皇后是想讓朕忍了這口氣，就讓寶叔白死了？”

魏明雨看著賀清韶紅著眼睛，隨時準備暴起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定南王妃的樣子明顯是不怕把事鬧大，恐怕是有什麼后招，陛下千萬小心，不要中了的圈套。”

想起來從中秋夜宴到現在，數次鋒都落對方陷阱中的經歷，賀清韶的臉十分難看。

接下來該如何對付定南王妃，賀清韶還真是有點茫然。

魏明雨看著他眼中的迷茫，心里再次嘆息。

皇帝有上進心，其實也聰明，就是脾氣太急了。

他曾經對魏明雨說過一些心里話，魏明雨覺得皇帝的想法是沒有錯的，天泰要想再延續三百年，不進行改革是不行了。

可是，這麼大一個國家，數千萬人口，無數歷史留問題，一朝一夕之間，

是本不能改變什麼的。

想要改變天泰的現狀，要經過說五十年、多則百余年的時間，才可能見到效。

可是皇帝的樣子，好像他今年改革，明年就會見效，后年定南王就會謀反一樣——怎麼可能呢？

魏明雨曾經晦地表達過自己的意見，但是賀清韶本聽不進去。礙于后宮不得干政的鐵律，也只能安心養胎。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轉眼的功夫，定南王夫婦就和賀清韶翻臉了！

而且，看看從中秋夜宴到現在，不過一天兩夜，事就急轉直下，完全超出了賀清韶的控制。

不管賀清韶最初的想法是什麼，但是現在在外人眼里，包括那些大臣眼里，都是賀清韶意染指定南王妃不，被定南王打了一拳，然后就惱怒，追殺定南王；追殺沒有功，就殺了定南王的母親文公主。

還要加上一條讓大家都無法接的——居然派人將文公主這個賀清韶應該姑***宗室焚尸滅跡，令人不得回。

定南王妃殺了錦衛大都督佟定寶為文公主報仇，說起來是有些跋扈僭越了。但是，如果按照天泰民間的所謂“親復仇”的傳統，作為兒媳為婆母報仇，也勉強說得過去。

現在的賀清韶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魏明雨雖然覺得賀清韶之過急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可是對于如何理這樣的局面，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想了想，魏明雨輕聲說道：“陛下，如今之計，不如請幾位閣老和勛貴首領一起來商量一下，聽聽他們的建議。”

“還有，魏國公府是永遠和陛下站在一起的。”魏明雨垂下眼皮說道。

賀清韶的最明顯的短板就是沒有接過系統的儲君教育，所以對于治理國家的理念不夠和全面，同時也沒有培養出來一套自己的班底，能夠從各個方面來控制這個國家。

但凡賀清韶

手中的人才多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佟定寶忠心耿耿，但是才能有限；虞首輔能力很強，可是忠誠度一般；王師亭還算忠誠，但是也有自己的利益小集團。賀清韶提拔的虞顯之，偏偏又是云微寒的干哥哥。

恩科取中的一批士子，如今還是剛剛進場，還派不上用場。

偏偏錦衛中有定南王的眼線，賀清韶邊也有定南王的眼線。

文公主在皇宮中就那樣死了，而兇手卻毫不見蹤影。這皇宮簡直都了定南王的后花園了。

現在佟定寶也死了，賀清韶手中有玉璽、有虎符，可是沒有信得過的人才，又能如何？

魏國公府作為太后和皇后的娘家，其榮華富貴都和皇帝綁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什麼二心。之所以賀清韶一直沒有想起來使用魏國公府的人，實在是因為魏國公府人丁、有才能的人就更。

魏國公本人，雖然不像其他權貴一樣聲犬馬，但是卻只喜歡書畫筆墨，研究金石，本沒有一點實際才能。

魏明雨的弟弟，年紀不大，卻在乍然富貴之后把持不住自己，了京城紈绔子弟中最著名的一個。

倒是偏房旁支，還有幾個看得過眼的子弟。

這個時侯，也可以幫皇帝做點什麼。

賀清韶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明雨，你子重，切不要勞心過度。你只管好好養胎，別的事都不要心了。”

轉過頭來，他對著神悲戚的太后說道，“母后，你可千萬不要再哭了。有兒子在，什麼事你都不要管，只管在慈寧宮里清福。這些事，兒子都會料理好的。”

他躺在龍床上，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滿朝文武數百人，難道都沒有一個有主意的？明日早朝，朕就要他們拿出一個章程來。”

太后也不想掃興，便點頭道：“皇帝說的是，君憂臣辱，此時也是百為國效力的

時刻了。”

雙方互相安了一會兒，太后就和皇后一起離去了。

賀清韶躺在床上，面沉了下來。看著頭頂上明黃繡著五爪金龍的帳頂，他在心中想道：

如今再分說，也是說不清楚了。

定南王眼看回到南疆就會帶兵前來，定南王妃在京城又是故意攪起風雨，實在不行就派出軍隊，務必將捉拿下獄，到時候才好和南疆軍隊對峙。

至于群臣百，賀清韶并不太信任。

如果改朝換代，他們當中能有幾人為天泰死節？恐怕只有寥寥數人，不足一掌之數。

這些人，不管誰當皇帝，都不妨礙他們繼續做，怎麼會死心塌地和他同舟共濟、同生共死呢？

更不要說那些世家了，他們眼里何曾有這個皇帝？他們只要自己的家族昌盛繁榮、世代繁衍就夠了。

這樣想來，他這個皇帝真的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

但是不管如何，如今他還是這些人的君主，必須讓他們拿出自己的忠心和誠意來為自己效力。

明日早朝，議定定南王妃的罪名，就派軍隊去將定南王府查封，將定南王妃抓捕歸案。否則，這個皇帝當得還有什麼意思？寶叔對自己那麼好，就這樣被云微寒殺了！他怎麼能忍下這種刻骨仇恨？

賀清韶按著口，正在心痛之際，卻聽見秦德良進來小聲回報：“陛下，春容閣華貴人聽說陛下龍違和，專門熬了補氣的枸杞紅棗湯，想要進獻給陛下。”

“滾！”賀清韶一聽見“春容閣”、“華貴人”這些字眼，火氣就騰地沖了上來。

想起來在春容閣遭的侮辱欺騙，再想想云輕染前些時日模仿云微寒的言行舉止，厲聲喝道：“華貴人行為不謹，這般時間居然還跑到乾清宮來打擾朕的休養，即日降為人，搬出春容閣！”

想想還不解氣，賀清韶又補充了一句：“罰在慈寧宮前跪兩個時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