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韶皺著眉頭說道：“定南王妃殺害朝廷命，其罪不小，豈可輕輕放過？”

虞攸之知道佟定寶是從最開始就陪著仁英太子一家人遠赴西北邊城的，與皇帝很深。如今死于定南王妃之手，皇帝一定接不了。

可是如果現在追究定南王妃殺害佟定寶的罪名，必然就要牽扯出文公主被錦衛殺害的，最終還是要追究到皇帝頭上。

有百害而無一利。

虞攸之剛想再勸，就聽見守門的軍稟報道：“陛下，定南王妃叩闕求見。”

定南王妃是超品親王王妃，平時有上書給皇帝的權利，也有隨時宮求見太后皇后的權利。特殊時刻也有來朝堂求見皇帝的權利。

不過，定南王妃此來，顯然是來者不善。

但是賀清韶怒火發，一聽見定南王妃來了，就怒道：“宣進殿！”他正要當面和云微寒好好理論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把錦衛大都督的人頭砍下來！

云微寒依舊是全縞素，因為上殿參見皇帝，所以并沒有攜帶任何武。

穿著布麻，帶著白布孝帽，額頭上的青紫有些發黃，昨天磕出來的痕已經結痂，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顯得十分蒼白脆弱。

賀清韶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云微寒。

他眼中的云微寒是驕傲的、英的，不管什麼時候都直腰板，從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低頭示弱。

可是此刻的云微寒臉上傷痕累累，面發白，雙幾乎沒有，纖細的子在寬大的孝服下似乎弱不勝。

從大殿門口走過來的幾十步，似乎都讓有些疲憊。

賀清韶的眼神有些呆滯。

不應該是神采飛揚、得意非凡才對嗎？在頭上

的文公主死了，再也不會有人找的麻煩；還當著那麼多京城百姓和士兵的面，殺了他的寶叔，狠狠了他的臉。

又想玩什麼把戲？這次又是什麼圈套？

云微寒一步步走到座前的地面上，跪下來認認真真地行了大禮：“臣婦定南王妃凌云氏叩見陛下。”

賀清韶回過神來，也不起，沉著臉問道：“定南王妃，你來此意何為？”

“臣婦來向陛下請罪。”云微寒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回答。

“呵，你有何罪？”賀清韶的臉上帶著譏諷，他怎麼可能相信云微寒是真的來請罪。

云微寒和凌玄翼夫唱婦隨，定南王把留在京城，絕不是來不及帶走，而是另有任務。

就如文公主之死，如果云微寒不在，定南王府的下人管家誰有資格來出頭追究的死因？

如果帶人抬棺游街的是定南王府的下人，執金吾早就把他們抓起來了。更不要說在皇宮門口鬧事，還殺了錦衛大都督，這些事除了定南王妃，誰也做不到。

如今云微寒又擺出一副謙卑的姿態公然來勤政殿請罪，賀清韶知道，這是又一個陷阱。

云微寒跪伏在地，語氣誠懇地說道：“臣婦昨日殺了錦衛大都督佟定寶，雖然是為母報仇，但是殺之罪，仍舊不可推。臣婦今日前來，就是請陛下治罪的。”

賀清韶聽到提起殺了佟定寶的事，眼睛發熱，鼻子發酸，恨聲說道：“云華，你明知道佟定寶對于朕來說，意義非凡。他，從朕還是一個垂髫稚子時就陪伴在側，悉心照顧朕十幾年，你，你，你怎麼能對他下這樣的毒手？你怎麼這麼狠心？”

云微寒心中嘆息，為了佟定寶的死，也為了賀清韶的

語氣。

賀清韶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即使到了現在，他似乎還是沒有把當一個真正生死對立的敵人。

也許在他的心里，中秋夜宴對于和凌玄翼的算計，就像是小孩子對大人的暗算一樣，本沒想過有什麼嚴重的后果。

可是如果凌玄翼真的落他的手中，他會怎麼對待凌玄翼？云微寒相信，他絕對不會放過凌玄翼的命。

凌玄翼對的意義難道不比佟定寶對他的意義更重要？賀清韶怎麼不想想的？

如果真的對這份誼珍惜，怎麼會輕易地就將雙方推了不可緩和的仇敵位置上？他難道從來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既然是敵人，就只能你死我活……

他是太稚，還是……雖然云微寒當時殺了佟定寶純粹是臨時起意，但是斬斷賀清韶的一只胳膊，絕對是值得的，一點兒也不后悔。

而賀清韶到現在居然會埋怨下手太狠，這讓云微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似乎在他心目中，因為云微寒的數次相救，在云微寒和他之間就有了某種而親近的聯系。

賀清韶似乎想把和凌玄翼區別開來。

云微寒心中冷笑。

是覺得凌玄翼如果不在了，就會依附他而存在嗎？真是讓人惡心。在他眼里，把和凌玄翼之間的意做了什麼樣的歪曲解讀呢？

他是覺得，如果他為勝過凌玄翼的強者，就會自然而然地依附過來？

實在可笑。

云微寒跪伏在地：“陛下，臣婦當時曾親口詢問佟大都督，他說將母妃火化的決定并未得到陛下的授意，而是他自作主張。而且，當時善德宮中的目擊者也指證，殺害母妃的是一個錦衛百戶。而且，兩名目擊者也指責佟大都督意圖

將們滅口。”

“這一切都證明，佟大都督對于母妃的不幸遇難有著極大的嫌疑。”

“臣婦本有心問個清楚，讓佟大都督說清楚事實真相，解釋清楚是不是他派人刺殺了母妃。可是，佟大都督卻不肯解釋，只是著臣婦出這兩名目擊者，要殺人滅口。臣婦一時沖，就和佟大都督發生了沖突，就失手殺了佟大都督……”

云微寒的聲音不大，但是整個勤政殿中的所有員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定南王妃說的很清楚了，佟定寶很大可能是殺害文公主的兇手。給了佟定寶解釋的機會，佟定寶卻不肯解釋，反而要搶走兩名重要的人證，定南王妃這種人怎麼會同意？

云微寒還沒說完，就聽見勤政殿臺階上的屏風后面傳來一串憤怒的斥責聲：“一時失手？云微寒，你說的真是輕松！那是一條人命！那是……佟大人的一條命……”

蒼老的聲音，帶著憤怒和恨意，到了最后，還帶上了哽咽的哭聲：“佟大人在西北邊城照顧哀家母子十幾年，如果沒有佟大人，哪里有哀家母子的今天？云微寒，你就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就想要把這件事抹平？”

賀清韶皺著眉頭，滿殿員也都有些嘩然。

太后藏在勤政殿屏風后面手政事，這在三百年的天泰歷史上只有一次。

而那位太后，后來干脆將自己的兒子推下龍椅，自己坐了上去。直到十幾年后，才被自己最心的小兒子趕了下去，含笑飲了鴆酒死在了勤政殿中。

從此之后，后宮干政就了天泰皇帝最忌憚的事之一。

賀清韶也沒想到太后居然會擅自來到勤政殿。

他知道一定是勤政殿中有人通風報信，告訴太后定南王妃求見、上殿

請罪來了。太后咽不下這口氣，才匆忙趕來，藏在屏風后面聽，只是聽到定南王妃如此輕描淡寫，而且還把責任都推到了佟定寶上，才憤而出聲指責。

但是，不管如何，定南王妃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求見上殿的，而太后就是擅自進勤政殿，甚至還要擅自手政事，再大的火氣恐怕也不能讓在這里繼續說話了。

云微寒并未為自己分辨，反而更加恭敬地伏地說道：“臣婦有罪，不知道佟大人在太后娘娘心中的分量，一時失手，愿意接國法懲。”

賀清韶的眉更是皺了一團，不悅地對著屏風后面說道：“母后，你不適，就在慈寧宮好生將養。來人，送母后回宮。”

太后在屏風后面道：“云微寒，你居然敢污蔑哀家！哀家要殺了你！殺了你！”聽起來太后好像還想要從屏風后出來，卻被隨行的宮們勸阻了下來。

賀清韶看著伏在地面上貌似非常恭順的云微寒，想著剛才恭敬的話語里藏的鋒芒，真是覺得非常頭痛。

云微寒剛才的話，一是說佟定寶和太后關系非凡，這種曖昧的暗示本不需要多說，就能讓人浮想聯翩。太后和佟定寶，一個守寡到現在，一個單始終未娶，再加上之前皇帝和太后都強調過，佟定寶對他們的照顧和非凡意義。本來沒有任何曖昧的話，如今被云微寒一句話說過去，怎麼想都帶著幾分古怪了。

何況，作為錦衛大都督，佟定寶出后宮的次數比一般大臣要多得多，這要是真的傳揚開來，太后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

云微寒還強調，愿意接“國法”懲。國法，而不是其他，就是說，站不住腳、不服氣的懲是不會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