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這回到絳福軒更利落，用完晚膳就離開了。

碧蘿在人走后唉聲嘆氣，“可惜了咱那麼多果子和冰塊……”

陳福林冷笑一聲，“呵，原來你還知道啊！”

那可是滿滿三大盅！

好幾天的份例！

第二日，

陳福林趕了個早，還是去了趟長汀殿。

側殿里傳出陣陣琴聲，如鳴聲脆，流轉舒緩，悠揚悅耳。

陳福林站在原地，直到一曲畢才走了進去，

“原來崔姐姐還彈得一手好琴。”

坐在琴前的子一白，外罩了一件煙青的薄紗，發飾簡單，清雅出塵。

平日里盛裝的崔側妃是明艷的，此時卻是嫻靜的。

亦靜亦，嫻靜時若高山白雪，熱烈時大氣明亮。

有妻如此，太子殿下夫復何求啊……

崔菀聞言，有些得意地勾了勾角，“你不曉得的還多著呢！”

們這些世家，琴棋書畫自然不必說，別的東西也多多會涉獵一番。

陳福林出不顯，也見過不上京城的小之，便是依附于崔家的四五品也是不。

那些小姐姑娘們可不是這般子，一個個年紀不大，心卻不小，也不知道陳家是如何教導孩兒的，才教出這般憨直的子。

“我聽聞你選秀時作了一幅畫？國子學的路博士還很是稱贊了一番。”

崔菀從琴凳上起來，朝走了過來。

陳福林不好意思道：“隨手涂，是路博士謬贊了。”

論畫技，確實太太稚了，學了十年，還未得老師三四分功力。

可知道，路博士稱贊的不是的畫技，而是所謂的“靈氣”。

有些人繪畫，技巧純，花樣百出，形似卻無神，用師傅的話說，便是“匠氣十足”。

有些人繪畫，筆下稚，技巧平平，卻極有靈氣。

區區不才陳福林，便屬于后者。

崔菀睨了一眼，招呼人在窗邊的榻上坐下。

揮退了宮，親自斟了兩杯茶：“就不用在我面前過謙了，路博士難得稱贊人，上一個被路博士認可的還是當年的太子殿下呢！只可惜殿下有兩年沒作畫了，其余國子監諸生的大作在他眼里，通通被批得一文不值，如同狗屎一般。”

陳福林接過崔菀遞來的茶盞，干地道：“這樣啊，也許是路博士對國子監諸位要求頗高，我只是東宮一個小小的良娣，自然就放了放水……”

見崔菀柳眉一豎又要說什麼，趕忙轉換話題：“不過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擅畫呢！”

崔菀“哼”了一聲，“那是當然，太子殿下文武雙全，區區作畫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還是不解氣地說道：“路博士可不是什麼會放水的人，有那個實力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

陳福林小啄米一般連連點頭：“是是是，太子殿下文韜武略，路博士公正不阿。”

崔菀一臉嫌棄地看一眼，“太敷衍了！”

“說吧，太子殿下昨日不是去絳福軒了，你今兒一大早過來有什麼事？”

陳福林了，反反復復看了崔菀好幾眼，眼看著對方又要發了，趕道：

“崔姐姐！我就是想問問東宮醫屬藥材采買之事！”

崔菀怔了怔，面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底有莫名的緒閃過。

“怎麼想到問這事？”

陳福林看著的神，心里衡量許久，才道：“我時曾與我父親萬年縣轄下一村破了一個案子，多虧了一位醫高明的大夫提供了線索。”

“自此便對岐黃之頗興趣，便仗著年紀小，纏著那大夫學了些時日……”

說到這里，崔菀面上的神更加晦難辨，可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陳福林的下文。

“前幾日，姐姐風寒時，我巧在藥中察覺到些不妥，故而想要問問姐姐……”

崔菀反問道：“那你怎知是藥材的問題，而不是熬藥的問題？”

陳福林了脖子，笑得有幾分討好，里卻道：

“想來姐姐，不是那般無用之人。”

崔菀坐直了子，良久才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你說那藥，有什麼問題？”

“用藏紅花泡水，麝香熏制，長期服用，輕則無子，重則……神經錯，早衰而亡。”

輕聲吐出的話，一字一句釘在崔菀的心中，鮮淋漓，痛徹心扉。

“竟是……這樣嗎？”

崔菀的聲音有幾分恍惚，也有些難以置信。

可這難以置信卻并非突然知道自己被下藥的驚怒，陳福林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姐姐您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崔菀哂笑了一聲，筆直的肩膀垮了下來，“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他想要我死，我又怎麼能活……”

這句話聲音很輕，但陳福林還是聽到了，追問道：

“姐姐知道是誰下的毒？他？他是誰？”

目地盯著崔菀，也許這下毒之人和前世對下手的人是同一個。

在夢里，并未看到那個熬藥的小宮有什麼異常舉，所以盡管知道問題出在那碗藥上，卻還是找不到真兇。

崔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的力氣仿佛被干殆盡。

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整個東宮，最了解他的人便是自己，所以盡管他裝的那般溫和儒雅，端方隨和，也知道他心藏著一只猛虎。

只待某一天，這只猛虎就會被放出牢籠，歸于山林，屆時虎嘯龍，萬都將臣服于其膝下。

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絕。

被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下藥的，或許不只是一人。

太子妃？楊側妃？盧良媛？

五年了，東宮為什麼一個孩子都沒有？

本以為是王氏一黨從中作梗，卻不曾想，會是他自己。

千防萬防，卻沒防到他。

東宮醫屬從來都掌握在太子的人手里，絕不會為太子妃所用。

換句話說，若是太子妃真利用醫屬做了什麼，那也是太子默許的。

崔菀看著眼前一直盯著自己孩兒，心里百般滋味，卻難以啟齒。

倒是沒有懷疑陳福林的意思。

這孩子的子，和這座皇宮簡直格格不。

明明為太子的妾室，卻不見半點要爭寵的意思。

發現的藥有問題，竟然大大咧咧地直接就告訴了。

活了這麼些年，見過形形的人，自家姐妹之間甚至還要費心應付，卻從未見過這般子的，簡直不知如何應對。

“福林，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可好？”

不是陳良娣，也不是面上的陳妹妹。

這時候，覺得這不僅是原先給自己找的那個排憂解悶的逗趣兒的人，而是真心實意地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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