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押在詔獄的無一不是曾位高權重之人，由陛下親審定罪，了生死門，便再無翻之地。詔獄寒森冷，不見天地，淡淡的腥氣融了每一口吐息間，沒有人在此間掙扎謾罵，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沈云階腰懸天令，一路走到詔獄盡頭。看守的獄卒低頭行了禮，開了三道鎖，將他帶進一間牢獄后，便無聲離去。

暗的牢獄角落里蜷著一個人，手臂的鐵鎖扣在他的手腕和腳踝上。他抱著膝頭一不，上那件火紅的喜袍上滿是污黑，頭發散縷，遮住他的眉眼。

那本該是整個金陵活得最快意瀟灑的小世子，出高門，盡寵，跳飛揚。他喜穿箭袖紅袍，錦出水，玉帶當風，張揚又奪目。只是如今，一切皆是天翻地覆。

沈云階走到謝筠意面前，緩緩跪下，將手中的食盒打開。

“爺，我做了你最吃的油餅。”沈云階輕輕開謝筠意眼前的發，捧起他消瘦蒼白的臉。

謝筠意目怔滯，半晌才落在沈云階上，鎖鏈沉悶的響聲驟然而起，他抓住了沈云階的手，哽咽道：“阿云……我爹沒有謀逆！他沒有！”

沈云階平靜地看著他，輕聲道：“爺，王爺結黨營私，鐵證如山，已經認罪了。”

謝筠意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喃喃自語道：“不會，你騙我……你在騙我……”

沈云階心口悶痛，卻道：“王爺是陛下親自定的罪，這個詔獄王爺怕是走不出去了，至于長公主殿下，陛下念及姐弟分，已經將殿下送至清安寺靜修。所涉皇室及員，已盡數伏誅。”

謝筠意的手緩緩從沈云階手背上落，失了神智般怔著。

沈云階嘆息，從食屜里盛了一碗粥，小心放在邊吹涼，喂到謝筠意邊：“爺，吃點東西，您要聽什麼，我都說給你聽。”

粥了，又從角落下，謝筠意雙眸通紅，半晌才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沈云階用帕子將謝筠意角凈，垂眸道：“天府，沈觀。”

“那年……”謝筠意蜷作一團，似哭非哭：“你說你爹死了，只剩下你一人，便不再有家了……”

“對不起。”沈云階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著，指甲掐進里不覺疼，心口卻愈發悶痛難忍：“我騙了你，我奉師尊之命進了王府，謀你信任，方便查案罷了。”

謝筠意臉上涼，半晌才低聲癲笑起來：“騙我……這些年……”

沈云階指尖過謝筠意臉上淚痕：“這些年，我從未過你。”

眼前清潤如玉的人，卻最是殺人不見，謝筠意癡笑良久，死心地閉上眼：“沈云階，我恨你。”

沈云階看著滿食盒未一筷的吃食，只從最下面取出一只酒壺，著謝筠意的下灌了半盞，方道：“也好，黃泉路上，奈何橋邊，你這輩子也是我，恨也是我。”

謝筠意被烈酒嗆得低咳，還未抬眸，就覺口一涼，一柄華的匕首正心口。他張，從口中涌出，眼前視線漸漸模糊，恍惚又是那年金陵初雪，他看著跪在地上標賣首的年，驚為天人。

“你跟我走吧。”裹著火紅狐裘的小世子拉起年冰冷的手，問道：“你什麼名字？”

“云階……”年清麗的眉眼低垂，小世子的掌心灼熱勝火。

“月地云階？”小世子笑了，拉著他的手，得意道：“這個我知道。月地云階，何日重攜手。心堅否，齊眉相守。愿得從今后……”

愿得從今后。

沈云階抱著謝筠意，直到懷中人咽下最后一口氣，他吻過謝筠意眉心，悄然落淚。他親手殺了，他的此生摯。

詔獄鐵牢大開，沈云階一步步走出長長的石階，他的師尊在石階的盡頭等他。心口的悶痛到達了臨界點，沈云階雙膝一，險些跪倒又被江嶺心穩穩扶住。

“觀兒，我們回家吧。”恨空，一筆勾銷。

兩列天府侍衛齊齊跪下：“恭迎府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