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 葬禮

這一年冬天特別冷，江市街頭飄起了紛揚的雪，白茫茫一片，似乎要將這座不夜城裡的繁華都遮掩去。

秦茂的葬禮在仁壽殯儀館舉行，仁壽殯儀館只承辦江市政要的後事，姜家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把這裡包了下來。

來弔唁的人很多，每個人臉上都是憂傷。

只有秦茂的像，笑得和煦春風，溫的雙眸注視著這群神肅穆的人。

姜言墨坐在秦茂像旁邊，一整天都沒有說話。

不吃也不喝，不理旁人。

姜父氣得一枴杖揮出去，被姜家大爺姜言瀾擋了下來。

老爺子依然很生氣，直罵孽子，最後拂袖而去。

姜言墨始終頭也沒抬。

等老爺子一走，姜大一屁坐到自家二弟邊，嘆氣道：「言墨，你這是何苦。」

姜言墨盯著像上笑容溫順的青年，彷彿沒聽到他說話。

姜大搖搖頭：「這件事差錯，誰都想不到最後害的會是阿茂……你別再和父親慪氣，父親已經答應歸還唐家份……其實唐家那點份算什麼？你並不是不清楚，依照當年唐家那些作為，現在父親答應放過他們，已是仁慈，更何況在阿茂這件事上，唐家恐怕要負更大的責任，你只是沒有保護好阿茂……」

「大哥。」姜言墨打斷他，「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他嗓音沙啞，除此之外卻聽不出任何緒。

姜大看了看他，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只輕輕嘆了口氣。

姜言墨緩緩道：「我想多陪陪阿茂。」

姜大著自家這個弟弟，不知怎麼，雖然姜言墨神平常，他卻從中覺出了無盡的淒涼。

最後，他只能輕聲勸道：「阿茂那樣善良，必然是上天堂的，你別太傷心自責。」

他想起那晚，自家二弟抱著懷裡昏迷的人，跌跌撞撞往大門外跑，傭人要上去幫忙，都被狠狠甩開。

姜言墨嘶吼著，眼睛都紅了，偏偏還要自己去開車，但他手抖著本連車門都拉不開。

那是姜大第一次見自家沉穩的弟弟如此失控。

唐家人又來鬧事了。

秦茂離開後，唐家人每天都到醫院來堵姜言墨，要他出。

姜言墨被吵得心煩，最後直接人轟走。

這次葬禮，也沒通知唐家。

但唐家還是來了人，這次是唐品夏陪著唐二姐來的。

唐二姐到底是人，看到秦茂的像後，便抑制不住悲傷，嗚咽地哭起來。

姜言墨坐在像旁，並不理他們，卻也沒人來轟他們。

唐二姐哭得狠了，心裡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走到姜言墨跟前，抬手給了姜言墨一個耳。

姜言墨生生地承了，但他臉平靜，依然不理唐二姐，就好像唐二姐是個明人。

唐二姐氣得直抖：「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做給誰看，阿茂就是被你們……被你們害死的……你做給誰看！」

姜言墨終於肯說話：「二姐，這是靈堂。」

唐二姐也是氣昏了，否則以的份氣度，哪會失控到在葬禮上取鬧，更何況這個葬禮還是秦茂的。

被姜言墨一提醒，眼裡閃過一愧，但中的怒氣並沒有消，狠狠瞪向姜言墨：「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放過阿茂，阿茂他必然不願意讓姜家來為他舉辦葬禮，更不會願意死後還被『姜家』兩個字束縛。」

姜言墨看向：「二姐，我知道阿茂生前最敬你你，你今日為他哭，為他氣，我都記在心上。我不想在今天、在阿茂面前，和你爭什麼，請回吧。」

唐二姐還要說話，卻被唐品夏攔住。

唐品夏哄著唐二姐去了休息間，不久又回到靈堂。

見姜言墨皺眉盯住他，他輕嘆口氣，走到姜言墨跟前：「抱歉，二姐緒有些失控，也是因為太過憂傷才手傷你……」

「如果我記仇，唐家現在早沒了。」姜言墨冷冷打斷他。

唐品夏有些錯愕，繼而明白過來，眼中浮起愧疚和悔恨，苦笑道：「……是我們對不起小哥……」

「你回去吧。」姜言墨並不想聽他懺悔。

「……姜言墨，我能不能跟小哥再講幾句話。」

姜言墨掃他一眼：「隨你。」

說完偏頭繼續凝視像上的青年。

唐品夏低聲道了謝。

走出靈堂的時候，雪下得更大了，紛紛揚揚，彷彿這個雪期沒有盡頭，永不會止息。

唐品夏小心翼翼地扶著唐二姐，一步一步走下堆著積雪的階梯。

仁壽堂外是茂的樹林，每棵樹都被雪覆蓋了，遠遠去，便是一片雪林。

這裡一年四季都寂靜，這會更安靜了，偌大一個殯儀館，只有飄雪落下的聲音。

唐二姐走到等待他們的車子旁，停下腳，回過頭去。

裡面靈堂突然傳來鐘鼓聲，還有僧的唸經唱度聲，約約，敲擊在心裡。

突然掉下淚來，喃喃哽咽：「阿茂，是二姐對不起你……」

但的話很快被唐品夏打斷。

「二姐。」唐品夏扶住，微微用力，推上車，「我們走了。」

離開前，他回頭了一眼，白茫茫的雪，白茫茫的仁壽堂，白茫茫的世界，似乎所有恩怨都被覆蓋，一切了無痕。

他低低地嘆息：「小哥，我知道你不會怪二姐……」

晚上姜言墨到家時，姜父看到他，臉還是黑的。

姜言墨喊了聲父親，便越過眾人上樓。

姜大要拉住他，卻聽姜父沉聲道：「算了，隨他去！」

沒人敢再上前，姜言墨默默地走向樓梯。

姜淺敲門的時候，姜言墨正在收拾屬於秦茂的東西。

他們很回老宅住，留下的東西並不多。

姜言墨一樣一樣，慢慢地整理，並不理會門外的人。

最後姜淺推門進來，看到姜言墨面無表的樣子，他眼神不由暗下去。

兩個人都沉默著，姜言墨本沒去看姜淺，自顧自收拾。

很久後，姜淺才艱地喊了聲：「二哥……」

姜言墨依舊沒理他。

「……二哥，我來幫你。」姜淺輕輕走到他邊。

姜言墨終於抬起頭來，看他一眼：「出去。」

姜淺臉變得煞白，卻沒，只是執著地著他。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姜言墨低下頭繼續去整理，聲音格外冷淡。

姜淺咬了咬下：「秦茂已經走了，人死不能復生，二哥，你要振作起來。」

姜言墨聞言頓了頓，接著把手裡的東西小心翼翼放到床頭櫃上，這才看向他：「阿淺，我相信阿茂會很不喜歡你出現在這個房間裡。」

他眉頭皺著，語氣也清冷，目像鋒利的尖刀，盯住姜淺。

姜淺張了張：「二哥……」

「出去吧，我累了。」姜言墨斂了目。

但姜淺似乎還有話說，站在那裡，神複雜地著他背影。

幾秒後，姜淺低聲道：「二哥，我知道你誤會了我……我是恨唐家，但請你信我，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秦茂死。」

姜言墨一言未發，也不看他。

姜淺見他如此，忍不住自嘲地笑出聲：「也對，現在對你來說，我肯定哪裡都是錯的。但是二哥，你自己心裡必定也清楚，秦茂的死，他自己也要負責，把他到這一步的，不是我和你，是他自己，還有唐家那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房間裡迴著他的不甘，憤怒，以及哀怨。

「姜淺。」姜言墨突然他名字。

姜淺不由自主地對上他視線。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姜言墨慢慢說著，一步一步走向他，在他跟前停住，「你以為醫院一份檢測報告就能替你瞞天過海？」

姜淺吞了吞口水：「……二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姜言墨冷冷盯住他，抬起手，緩緩掐住他脖子：「醫院報告上寫著，阿茂昏倒是虛弱過度所致，他摔下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突然用力，狠狠姜淺管，「這份報告或許能瞞過其他人，但你忘了，當時我就在現場，在你後。」

姜淺呼吸困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來。

姜言墨道：「當時我也以為是阿茂自己掉下去，那段時間他虛弱，經常昏迷。但如果真是自己昏倒，他不會摔得那麼重，只可惜我到後來才想明白。」

他放開姜淺，姜淺因為力而摔倒在地，他蹲下去，著姜淺，一字一句道：「阿茂是被你害死的。」

姜淺捂著脖子，重重地咳了很久，最後他才抬起頭來，勾起角：「二哥，你想明白了也好，反正我從來沒奢過能瞞住你。」

他眼睛裡和臉頰上還有淚，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可憐。

但他這幅樣子，再也打不了姜言墨。

姜言墨道：「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我至今沒你，是因為阿茂還沒安息，我不願意他看見這些腥。」

姜淺笑起來：「腥算什麼，姜家和唐家那些齷齪事，恐怕更讓他噁心。」

見姜言墨不說話，他知道自己中了姜言墨心裡那點晦，更歡暢地笑，「二哥，你現在是不是很恨自己？秦茂死了，我知道你最恨的是你自己，因為你沒保護好他……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姜言墨盯住他：「不，我當然最恨兇手。」

姜淺目在他臉上流連片刻，突然大笑：「那我等著！」

「滾。」姜言墨最後只送給他這一個字。

一個月後，姜淺被送進監獄，罪名三十二條，獨獨不包括殺人罪，構不死刑，被判無期。

姜淺被帶進關押了十二名罪犯的牢房裡，他聽到獄警跟電話那邊的人說一切搞定，然後看到那十二個人慢慢走近自己。

隔天，姜淺渾臃腫，被打跡象明顯，獄警裝模作樣過來瞅幾眼，走了。

十天後，姜淺瘋掉，但每天的監獄活還沒有結束。

消息傳出後，唐家有心無力，姜家當然更願意縱容他們的二爺，連姜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江市歸於平靜。

冬雪過後，天氣晴朗起來，等姜淺的事過了，已經到了隔年初春。

姜言墨像往常一樣，在秦茂墓前長久站立，直到日暮，才踏著剛出頭的青草，慢慢走出墓園。

他緩緩往山腳走，並不回頭，等走到馬路上，能看到居民住宅和商店了，邊熱鬧起來，他才回過頭去，著那已經看不見的在茂林中的某個墓碑方向，低低地道：「寶寶，再見。」

車子行駛在回城的高速路上，姜言墨放了首歌，是上個世紀末的某首名曲，古老又奇怪，但他還是認真聽了下去。

遠的夕瀉出橙芒，他抬起頭，微微瞇起了眼睛。

前方沒在那片橙裡，他瞇著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看到前面路邊停了輛大卡車，旁站了幾個人，在向他招手。

他笑了起來，勻速地朝那輛大卡車駛近。

最後聽見他說話的是幾個陌生人。

他傷口的止不住，救護車還在路上，那幾個陌生人急得團團轉。

姜言墨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那幾個人見他在，趕忙低下頭去，然後，他們聽到了他的言：「寶寶……對不起……但我真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上臨時寫的，算是劇吧，其實所有劇早已想好，對我來說，只是更喜歡慢慢地寫下去，直到真相大白

但我同樣珍惜你們的支持和願，所以這一章更新送給你們，請慢慢用。

最後，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心裡其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