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藥》第13章

第13章

江予奪沒有再說話,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腦袋枕著胳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不過程恪只用看看他擰的眉和一直在的睫就知道他並沒睡著,而且應該是不太舒服。

麗的事?

程恪不知道陳總護法說的是什麼,不過用手機隨便打上“眩暈”就能看到了,尼爾氏綜合癥。

雖然陳慶說只是猜測,沒去醫院看過,他還是把這個病相關的介紹看了一遍。

突發,發作的時候病人不敢睜眼,不能翻……需要靜臥,不能急躁,清淡低鹽飲食……忌用煙、酒、茶……

覺如果真是這病,江予奪大概也就做到了靜臥這一項,靜臥還是因為沒法彈。

貓趴到了江予奪口上,江予奪沒,只是眉頭擰得更了,程恪趕手把貓拿了下來,放到旁邊。

但是貓很快又要往上爬,程恪又把它拿開,貓非常執著地再次跳到江予奪上,程恪只得把貓抓過來放在了自己上。

“喵有籠子嗎?”程恪問。

江予奪哼了一聲,不知道哼的是個什麼。

程恪起在屋裏轉了轉,找到了一個環保袋,把貓放了進去,掛在了椅背上,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幹,大概是太無聊了。

但神奇的是貓被放進去之後,只是著袋口往外看了兩次,就團在底下不再了。

程恪坐回沙發旁邊繼續看著江予奪。

這種詭異的。

他從來沒有這樣看護過病人,何況他跟江予奪並不,就這麼沉默著坐在這裏,怎麼都有點兒彆扭。

但看著現在江予奪跟平時囂張惡霸有著天壤之別的可憐蛋模樣,他又想歎氣,特別是之前江予奪的那句“謝謝啊”。

他沒有過什麼嚴重的病,也就偶爾個冒什麼的,在家裏就算是個廢,也隨時能到人,想吃什麼也馬上會有人給做,不會覺得無助。

是吧,就是無助。

不知道為什麼,江予奪的那句謝謝,和那句不去醫院,都讓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無助。

想想又覺得也許是自己敏了,程恪笑了笑,自己現在的心境不同了,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沒能完全適應生活天翻地覆帶來的改變。

門被很輕地敲了幾下,應該是陳慶來了。

程恪站起來準備過去開門,一直擰著眉滿臉汗珠的江予奪說了一句:“先看。”

“嗯?”程恪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哦。”

他真有點兒想不通江予奪這個人,也看不出來他的生活裏除了別的流氓地,還會有什麼危險。

不過他還是按照江予奪的要求,先湊在貓眼上看了看。

“是陳慶,”他確定了外面是總護法,手開門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他一個人。”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門剛打開一條,陳慶就從門了進來,程恪一直覺得陳慶瘦的,但沒想到這麼不占地兒。

“三哥,”陳慶一臉擔憂,跟沒看著程恪似的直接撲到了沙發旁邊,“我來了,怎麼樣?”

“暈。”江予奪說。

“多久了?”陳慶轉頭看著程恪。

“呃……”程恪趕拿出手機,“就給你打電話那會兒開始暈的,大概四十分鐘?”

“那還得一會兒。”陳慶去浴室裏了條巾出來江予奪臉上的汗,然後站在沙發旁邊,低頭看著江予奪。

“一般暈多長時間啊?”程恪走過去,輕聲問。

“不一定,”陳慶說,“有時候半小時就過去了,有時候幾個小時都不了。”

“哦。”程恪點了點頭,那你是怎麼知道還得一會兒的?不過他並不想追問,畢竟對方是陳慶。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屋裏再次恢復了安靜。

江予奪是沒法說話,他和陳慶是沒什麼可說的,其實程恪這會兒有點兒想走了,他跟江予奪也沒到病床前伺候的程度,而且陳慶已經來了,明顯陳慶非常悉江予奪的這個病。

但眼下這種靜止,又讓他找不到開口的契機,這會兒開口說什麼都有點兒突兀。

“你倆,”江予奪很艱難地開了口,“別跟這兒默哀。”

“什麼?”程恪看了一眼陳慶。

告別呢?”江予奪眼睛睜開了一條,又很快閉上了。

“瞎說什麼!”陳慶回過神,喊了一嗓子。

。”江予奪估計是被嚇著了,手都抖了一下,咬牙罵了一句。

“那積……恪……”陳慶轉頭看著程恪,面部表能看得出他正努力地在腦子裏尋找某個名字。

“程恪,”程恪幫他說了,“你實在改不過來的話,積家就積家吧,別費勁了。”

“你可以走了。”陳慶說。

“……好。”程恪覺得陳慶能跟江予奪關係這麼近,一定是他倆異曲同工的說話方式。

他拿過外套,往門口走過去的時候,陳慶才好像突然奇跡出現般地回過神來:“辛苦你了啊,謝謝。”

“不客氣。”程恪說。

“早點是不是……”陳慶走到桌子旁邊,很利索地把基本沒的早點收起來裝進了袋子裏,“都還沒吃呢吧?你帶著吧,回去熱熱吃,中午都不用做了。”

“不用了。”程恪趕說,這些東西尤其是那盒流沙包,他實在是不想吃。

“為什麼?”陳慶問。

“什麼為什麼?”程恪說。

“你都沒吃早點呢,為什麼不拿著?”陳慶說。

“我……”程恪再次陷找不出藉口的艱難裏。

“拿上走,不想吃出門扔了,”江予奪啞著嗓子,聲音著痛苦,“別在這兒推,我要詐了。”

程恪接過了陳慶手裏的兩兜吃的,拎著出了門。

不過他沒有在門口把這些東西扔了,他有點兒,這些就不浪費了,就算不吃流沙包,也還有很多別的。

快走到樓下的時候,他遠遠就看到了樓道口停著一輛沒熄火的路虎。

車牌尾號888。

程懌的兩輛車,尾號都是888,程恪一直不明白,一個年輕人,為什麼會這麼迷信。

也許是家庭氛圍,老媽每天阿彌陀佛的……

走到車旁邊,看到司機拉開副駕車門,程懌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才猛地收回了思緒。

“你怎麼在這兒?”他看著程懌。

“你不聯繫我,也不回去拿東西,”程懌說,“我只能幫你把東西送過來啊,都是每天要用的,怕你不順手。”

“我是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程恪又問。

“你是我哥,”程懌說,“你在哪兒我還能不知道嗎。”

司機把車熄了火,又下車走了過來,面無表地衝程恪很隨意地點了點頭:“大爺。”

程恪沒出聲也沒看他。

這個司機何遠,跟了程懌好幾年,不能算程懌的心腹,程懌沒有心腹,他誰也信不過,但何遠算得上非常瞭解程懌,也很能跟他一條戰線,程懌不能表現出來的態度,何遠都替他表現了。

“把東西拿上去。”程懌說。

何遠打開了後備箱,後排的座位都放下去了,碼著幾個大箱子,不知道裝著什麼,沒擱箱子裏的倒是一眼就能看得清。

他的電腦,沙畫臺,沒用完的沙子,還有他最喜歡的那張椅子……

不知道為什麼,程恪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猛地有一種被撕掉服放在大街上展覽的尷尬和

這些東西都在他的臥室和書房裏,單拿出來看,每一件品都是普通的,可以被人看到的,但這些東西是屬於他的,一旦有了這一層關係,這些東西再被這樣展示出來的時候,就有了完全不同的

程懌進了他的房間,不,不止是程懌,何遠肯定也進去了,畢竟程懌不會親自手去搬東西,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麼人。

這些人在他的房間裏走,四下看著,把他的東西一件件拿起來……

“我不要。”程恪說。

“你能不能現實點兒?”程懌看著他,低聲說,“這些東西你要用的,總不能全部重新買吧?花費得多?你現在不能還像以前一樣,完全不考慮錢的問題吧?”

程恪沒有說話,皺眉看著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進你房間,”程懌說,“這麼多年我也沒進去過吧?你這麼一走,也不跟人聯繫,我能怎麼辦?我不進去把東西給你搬過來,你指爸去幫你弄嗎?”

“我再說一遍,”程恪說,“這些東西我不要,我也不需要誰幫我送過來,我出門的時候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程懌看著他,眼神一點點冷下去,過了一會兒才又笑了笑:“電腦總得拿上吧,這麼私人的東西也不要了?”

“我不是你,”程恪瞇了一下眼睛也笑了笑,“我的電腦裏沒有什麼需要保的私人容。”

程懌角的笑容消失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沖何遠揮了揮手:“去垃圾站。”

何遠關上了後備箱的門,幫程懌拉開副駕車門。

程恪轉走進樓道。

“程恪,”程懌在後面了他一聲,“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有出息,希得住,不要讓我看到你回頭去求爸讓你回家。”

程恪沒回頭,腳步也沒有停,進了樓道之後也沒去按電梯,直接推開消防通道的門走了進去。

他不知道程懌是怎麼知道他住在這裏的,不過應該還不知道樓層,樓下的保安很嚴肅,沒有他的允許,不會告訴陌生人他的房號。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讓程懌知道他住在哪一層,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但他還是選擇了步梯。

大概是被江予奪傳染了?

神經病的傳染這麼強……

消防通道裏有些憋悶,隔幾天保潔就會清掃一次,但還是能聞到空氣裏灰撲撲的水泥味兒。

他偏過頭,雖然有窗,但視窗看出去只能看到另一棟樓的側面,低頭抬頭,從地到天的一堵灰牆。

收回目,昏暗裏也同樣是灰

程恪歎了口氣,一步步往上走。

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徒步走上15層,還拎著兩袋早點。

累的,膝蓋有點兒酸,但他中途沒有停,他怕停了就不想再了。

為什麼不去坐電梯呢?

不知道,萬一程懌還在外頭等著看電梯上的數字呢?

他笑了起來,神經病啊。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鬆了口氣,總算是到了,但掏出鑰匙之後,他卻上一下沒了力量。

明明只需要把鑰匙到鎖眼兒裏擰一下,他就可以進門,撲到沙發上休息,然後熱一熱袋子裏的東西,吃完就可以睡覺了,但他卻靠在門上,怎麼也不想再了。

就抬這一下手,都不願意了。

他一直覺得,程懌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再對他有什麼影響,但事實是,程懌再一次把他拉回了一個多月之前。

整個人都喪氣得像是剛從家裏出來的那一天。

。”程恪用腦門兒頂著門,低聲罵了一句。

好幾分鐘之後,他才打開門進了屋。

這種時候應該強迫自己打起神來,新生活再怎麼不如意,也已經開始了,過得好過得不好都是自己決定。

把氣卡上,然後加熱一下已經涼了的食……怎麼加熱?不知道,然後吃,吃完了睡一會兒,起床之後……

去你媽的。

程恪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算了吧,什麼卡加什麼熱吃個屁啊直接睡吧。

什麼新生活。

逗呢。

程恪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睡到明天下午應該沒什麼問題。

但他判斷失誤了,他連一秒鐘也沒睡著,就閉著眼死撐著,後腦勺和後背一片酸麻,他不得不坐了起來。

看了一眼手機,撐了兩個小時,也算是個強人了。

他順手點開了電話本,在聯繫人裏來回拉了幾下,最後點了許丁的名字。

“晚上出來喝兩杯吧。”程恪說。

“晚上啊?”許丁頓了頓,“行,在哪兒?”

“不知道,還是我邊兒吧,我懶得跑了,還得打車,”程恪說,“你定個地方。”

“行,”許丁說,“我去接你吧,到社區門口給你打電話。”

“嗯,”程恪頓了頓,“你跟沒跟……”

話說了一半他又打住了,許丁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許丁也並不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一棟。

“小懌知道你住哪兒了?”許丁非常敏銳,馬上問了一句。

“剛在樓下等我,”程恪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怎麼能找到樓下的。”

“我要想查也能查到,”許丁笑了笑,“你跟小懌真不像兩兄弟啊。”

“……是麼。”程恪歎了口氣。

掛掉電話之後程恪查了一下怎麼熱食,最後選擇了微波爐,因為打包盒上的標誌是PP5,可以進微波爐。

他把吃的隨便塞了幾盒到微波爐裏,對於自己居然知道這樣的生活常識有些意外,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看來的了。

這個微波爐他今天是第一次用,本來想去找說明書先看看,但看了一眼按鍵之後,他發現這個微波爐對廢非常友好,每個按鍵上都寫著字。

他研究了一會兒,選擇了“熱包子”。

真是太友好了。

加熱好的食熱氣騰騰,沒有幹,也沒有糊,更沒有炸……

程恪打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慢慢吃著。

聽福樓的早茶他久沒去吃過了,但是味道還記得,吃著有種突然陷回憶的錯覺,明明他也沒什麼可回憶的東西。

也許僅僅是對於味道的記憶吧,比如這個爪,比如這個蝦餃,比如這個流沙包……

程恪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流沙包,已經咬了一半,確切地說,這是他吃的第三個。

“……你大爺。”他放下了這半個流沙包。

其實他並不矯,吃飯的時候不說這些容只是因為教養,實在要說了,他也不至於吃不下去,關鍵是,他看到了。

這種直觀的想像一旦跟手裏的食有了關聯,那就不一樣了。

想到江予奪,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江予奪現在怎麼樣了,也許還在暈著,也許已經讓陳慶氣清醒了。

“茜姐還說要買什麼來著?”江予奪看著貨架上的東西。

“芝麻醬,甜麵醬,”陳慶推著購車,“還一個什麼醬來著?豆瓣醬?”

“隨便吧,開醬鋪呢,回回都買一堆醬,”江予奪隨手拿了幾瓶醬,“都拿幾瓶得了。”

“你跟說了我去蹭飯了沒?”陳慶問。

“說了,”江予奪往收銀臺走,“今天的事兒別跟說。”

“嗯,放心吧,”陳慶說,“不過你這次發作是不是沒休息好,老覺得你這陣兒缺覺。”

“大概吧,”江予奪說,“也沒什麼規律,反正過了就沒事兒了,也沒準兒是讓你氣的。”

“積家肯定嚇得不輕,他估計沒見過這種場面。”陳慶說。

“拉倒吧,你過來的時候就跟我要出殯了一樣,我都怕你當他面兒哭出來。”江予奪在收銀臺旁邊拿了兩盒清涼糖,暈勁兒過了之後,嗓子也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那我不也咬牙住了沒哭嗎,”陳慶說完想了想,“……我也沒想哭啊。”

在盧茜這兒蹭飯是件舒心的事兒,什麼也不用管,江予奪只需要跟陳慶還有四條狗一塊兒攤在沙發上看一小時電視,就可以吃飯了。

吃完了飯還可以繼續一塊兒攤在沙發上瞎聊。

在盧茜這兒,他是最放鬆的,也不會老想著外面有沒有人跟著他。

本來想著吃完飯就回去,但放鬆下來呆了倆小時也不想

一直到盧茜趕他倆走了,他才起跟陳慶一塊兒下了樓。

“明天我休息,”陳慶上了車,“我陪你去把板子拆了吧?醫生不是說可以拆了嗎?”

江予奪沒說話。

不想拆。

突然就有種不太踏實的覺,他轉頭看著車窗外不斷往後閃過去的燈影。

“我明天過來接你?”陳慶又問。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快到家的時候,手機在他兜裏震了起來,他把手機掏出來,螢幕上顯示,程•弱智•恪。

“誰啊?”陳慶問。

“積……程恪。”他接起了電話,“喂?”

“你沒在家啊?”程恪的聲音傳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有些垂頭喪氣的。

“快到家了,”江予奪說,“你又怎麼了?”

“又?”程恪頓了頓,“算了。”

“嗯?”江予奪有點兒莫名其妙,“什麼?”

程恪掛掉了電話。

“什麼病?”江予奪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

“他怎麼了啊?”陳慶問。

“不知道。”江予奪皺了皺眉,把手機放回了兜裏。

車轉進小路,他習慣地往兩邊人行道上掃了一圈,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影,但看到了程恪。

“那是積家嗎?”陳慶指了指右邊的人行道。

“是,”江予奪手按了一下喇叭,“過去。”

程恪正慢慢地跟他們反方向地走過來,順著人行道的道沿兒溜達著,對於喇叭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陳慶把車停在了路邊,車燈晃到了程恪的臉,他只是抬手擋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哎,這種人,我要不是認識他,今兒肯定就搶他了,”陳慶又按了一聲喇叭,“這警惕都不如你隔壁那個小孩兒。”

“一會兒我就帶你劫道去,實現你多年的夢想,你今兒晚上不給我劫一個你看我怎麼死你,”江予奪打開車門,一把拽住了正好走到車門旁邊的程恪,“這位爺夢游呢?”

程恪這才猛地一胳膊抬起了頭。

江予奪聞到了他上有酒味兒:“喝蒙了吧?”

“沒。”程恪說。

“找我幹嘛?”江予奪問。

程恪扶著車門看著他,像是在下決心,好一會兒才咬牙說了一句:“我出門兒忘帶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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