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世

一月後。

漆黑暗夜，手不見五指，平原上大雨瓢潑，雷聲陣陣，閃電時不時劃過夜空，映得平原上大亮。

“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鴻俊抹了把臉，在黑暗中四張，暗夜裏仿佛潛伏著無數危險，妖氣四逸散。

“別追了！”鯉魚妖跟在後面，大喊道，“我們已經快到長安了！”

鴻俊大聲道：“解決掉一個是一個！”

鴻俊站在平原道上，全，頭髮在額頭上，不住息，足足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從太行山到關隴，一服早已殘破不堪。他半邊上還帶著，順著雨水的沖刷流淌而下，浸泥地裏。

此刻他的腦海中滿是秦川平原下，茅屋起火燃燒的場面，孩被咬掉半個頭的慘狀。

他警惕地觀察周遭，雨聲蓋住了平原上田野中，妖怪穿行的“沙沙”聲。閃電過後，世間唯有傾盆大雨，黑暗裏剩下他脖頸上系著的墜子，亮著溫暖的。

轟然巨響，麥田之中驀然躍出一隻兩丈來長、盆大口中長滿森寒利齒、黑不溜秋的妖怪，頭上長有五隻眼，如同一條有房屋大小的鯰魚，卻長有四爪，肢爪上更帶有的粘，朝著鴻俊當頭咬下！

“是條鼇魚！”

鯉魚妖大，鴻俊驀然轉，雙手一撒，抖開一道夢境般的障，那鼇魚當頭在屏障上一撞，發出痛苦的嘶吼，朝後摔去。

電石火的瞬間，鴻俊指間飛刀翻轉，一刀手而出，朝鼇魚頭頂主眼去！

那斬仙飛刀乃是上古時陸神君留下的寶，分飛風雷水火四相，此刻雷電飛刀一出，頓時引領天際閃電，如同瀑布般傾斜而下，鼇魚一個轉頭避開，額畔側眼被飛刀刺瞎，頓時發出咆哮，在地面上翻滾，接著鑽泥濘之中就此消失。

下一刻，道上激起四濺的泥濘，地面如同海浪般破開，朝著遠方激。鴻俊當即抓住鯉魚妖朝背後包裹一塞，翻上馬，大喊道：“駕——！”

長安城籠罩在暴風雨帶來的黑暗中，城頭不兵戴著斗笠，坐在擋雨簷下打盹，是時城外驀然傳來一陣妖嘶吼的巨響。

“外頭怎麼了？！”

兵們紛紛驚醒，聚到城頭，閃電劃過天際，只見城外道盡頭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泥地閃著，電四，泥漿四飛，土地被破開，就像有一輛形的戰車，沿著道轟轟烈烈地沖向長安外城門。

背後還追著策馬狂奔的一人，怒吼道：“哪里逃——！”

“放箭！放箭——！”

“長安宵——不得城——”

然則警告已來得太遲，或可說變故發生得實在太快，城防隊長話音未落，那帶著閃電的形龐然大已狠狠撞進了護城河！

“嗷——”隨著一聲狂吼，護城河中沖出一隻黑的龐然大，縱一躍。

城頭上所有兵怔怔張著，眼那只長著四條的巨大鼇魚擺尾，騰空而起，額頂還帶著閃爍的電。

它一躍十丈，帶著泥漿和護城河中的水花，從城樓上劃出一道弧線，稀裏嘩啦地摧垮了瓦沿，翻進了城中。

城防隊長：“……”

下一刻，巨鼇魚狠狠撞進長安城地面，石磚激破碎，朝四周飛開，鼇魚沉地面，帶著浮於地表的電刷然沖進城中主道！

“啊——”數十名衛兵這才回過神，恐懼大喊。

“別追了！”一個聲音在夜中喊道。

“飛刀還在它上呢！”另一個聲音喊道。

“把飛刀召回來啊！你傻嗎！”

“不能召回來！有飛刀在它才沒法遁地，一召回來，它就潛進地裏沒了！”

接著一道鉤索“唰”一聲上長安城樓飛簷，白映照一個矯健影猶若天神般飛躍而上，衛兵們再次眼睜睜看著鴻俊一腳踏上飛簷，在空中展開手臂朝地面一跳，飛進了城。

“快快快……快通知羽林衛——！”城樓上，衛隊長驚慌失措地喊道。

長安城，鴻俊再次拋出鉤索，鉤在道路一側的房檐上，減緩下沖之力，打了個滾方落地。

“跑哪兒去了？”鴻俊說。

“了你別追……”鯉魚妖被裝在鴻俊背後行囊中，冒出個魚頭，一張一合地喝雨水。

“追都追了！”鴻俊說，“你囉唆不囉唆？”

“在背後在背後！”鯉魚妖瞬間喚起來，眼睛看見了一道閃電飛速轉巷。

“何人夤夜作案——！”

“發那人！抓住他！”

馬蹄聲響，夜間巡邏兵疾沖過來，伴隨箭矢雨下。鯉魚妖大糟糕，忙催促鴻俊快撤，鴻俊閃追著妖怪沖進小巷，地面四都是破碎的磚石。鼇魚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隔壁巷轟隆隆的巨響聲以及百姓半夜的尖聲。

“這是哪兒？”鴻俊總算回過神來了，抬頭找屋簷想拋鉤索翻過去，卻發現自己置於深巷中，兩側禿禿的無著力。

“有人來了。”背後鯉魚妖又說。

鴻俊驀然轉過，只見兵已追到，領隊之人喝道：“找到了，在這兒！”

鴻俊不住後退，顯然不知如何應對這局面，總不能把無辜的凡人當妖怪殺吧。然則對面衛隊卻毫不留，“唰”一聲漫天箭雨便朝著他了過來。鴻俊馬上抖開護神，“嗡”一聲抵住，再反彈飛出去，當場便有人慘，被擊落馬下。

“沒事吧！”鴻俊頗有點惶恐，只怕錯手殺了凡人。

“妖怪！”一個清朗聲音喝道，“束手就擒！”

旋即一名武將激起滿地雨水，朝鴻俊沖了過來！

“別打了！快走吧！”鯉魚妖喚道。

“往哪兒走啊！”鴻俊一邊錯避開，不敢出飛刀，只恐怕傷了他，一邊喊道，“我不是妖怪！”

“你就是妖怪。”鯉魚妖在背後糾正道，“你爹是脈正宗的大妖怪，你怎麼就不是妖怪了？”

鴻俊：“……”

武將雖無法力，一功夫卻著實了得，鴻俊幾次沖出小巷，卻都被他的劍封住去路。迫不得已抖開五神護。

暴雨鋪天蓋地，雷聲陣陣。

“我不和你打了！”鴻俊大喊道，幾步跑上窄巷高牆，踏著高牆來了個頭下腳上的翻，在對面那堵牆上一借力，翻過武將頭頂逃跑。

孰料那武將驀然轉，一聲喝，和沖上，連人帶劍撞向鴻俊，而劍刃一撞上五神，竟是“嗡”的一聲，破開了鴻俊的護屏障！

鴻俊萬萬沒料到世上竟然還有兵能破開自己的護神，當即在空中一個轉，左手折，右手格，同時上半猛地一個後仰！

頃刻間，滴落的雨點仿佛紛紛凝固在半空，每一滴水珠中折出怪陸離的景象。

流輝裏，他堪堪與那武將凜然雙目對視，然而下一刻，武將手中劍直取他咽，隨著鴻俊猛地一個後仰，脖頸吊墜帶著項鏈起，迎上劍刃。

他手中的兵不是凡鐵！鴻俊猶如五雷轟頂，一瞬間閃過念頭，然則業已太遲，那把劍先斷項鏈，再碎吊墜。水晶吊墜“砰”的一聲碎裂，化作齏，接著，巷出了一道璀璨不可直視的大閃！

暴風雨下的長安城，剎那卷起了一道白的颶風，將這宏偉的大唐都城照得猶如白晝——

強轉瞬即逝，卷起的氣浪將鴻俊與那武將同時推開，鴻俊被氣流卷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四周恢復寂靜，唯餘暴雨“嘩啦啦”聲響。

鴻俊一聲，艱難爬起，抹了把眼睛裏的水，下意識去脖頸，瞬間猶如被萬頃雷電一同劈中。

吊墜呢？！碎了？

碎了？！

碎了！！！

天塌啦！

鴻俊一臉崩潰，轉頭看滿地的兵，再看面前那將領，將領一不，顯然已陷昏迷。

“你沒事吧！”鴻俊拍拍他的臉，焦急地喊道，“快醒醒！我的心燈哪兒去了？！”

那武將頭戴玄甲盔，方才擊碎吊墜那一刻被炸的颶風卷起，摔到了小巷最深，天漸明，巷外又傳來雜喊聲、怒喝聲、子尖聲……

糟了。鴻俊心念電轉，吊墜沒了，怎麼辦？不行，必須冷靜，千頭萬緒，都著落在眼前這人上。

鴻俊竭力拉起那武將，奈何一鎧甲實在太重，連人帶這黑鐵鎧，足有近兩百斤，當即隨手拆，噹啷連響，把鎧甲全部扔在地上，用力扛起他，轉頭向小巷最深。

小巷盡頭有道近一丈高的院牆，也不知通往何，鴻俊將那武將先拖後抱，這傢伙高足有九尺，兩腳拖在地上，只昏迷不醒。將他拖到圍牆邊，鴻俊累得氣吁吁，把鉤索綁在那武將腰上，一點一點拖了上去。

圍牆後是個花園，花盆翻倒一地。鴻俊聽見對面圍牆後又有追兵來了，趕拖著那昏迷武將的雙手，氣吁吁地拖著他跑出前院去。其時天濛濛亮，天上還嚇著小雨，長安城中百姓多數未醒，鴻俊出了這宅院，又見四全是迷宮般的街道路巷，拐了一條還有一條，當即傻眼。

其時大唐長安外郭十二門，有一百一十坊，乃是大師宇文愷親自設計，一路上鴻俊雖走過不村莊，卻從未來過如此宏大的都城。更不知該往何去。

“喂！趙子龍！趙子龍！”鴻俊回頭看背後那條兩斤重的鯉魚，鯉魚妖兩眼凸著，魚張著，半晌隻無靜。想必是方才被鴻俊一摔，摔到了魚頭，昏迷不醒。

“快醒醒！”鴻俊簡直束手無策，卻又不能扔下這人跑路，更不知道去哪兒。

遠又有衛隊經過，鴻俊不敢再惹事了，忽見前面巷中開了一小門，小門裏人嘻嘻哈哈，送出一名碩男人，調笑片刻後牽出馬來，那男人便上馬離去。

鴻俊拖著那男人，藏暗觀察片刻，又聽背後馬蹄聲不絕，搜查衛隊越來越近，只得把心一橫，拖起武將，跑向那扇虛掩著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