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狐

老屋裏平日裏需要使用的房間基本全都打理了出來，只是還剩下幾間屋子陸清酒沒去，那些房間年久失修，屋頂都有些破了，況且他平時也用不到，想著等空閒下來再找人把整棟屋子徹底的修繕一下。

陸清酒到這裏之後幾乎就是沾床就著，往日困擾他的失眠再不見了蹤影。

農村的空氣好，特別是早晨，陸清酒七點多鐘起來，簡單的吃了早飯之後把昨天晚上提前泡好的豆子從水裏拿了出來，提著一大包豆子去了村頭的大磨盤。

今天他和尹尋說好了磨點豆子點豆花吃，豆子還是昨天尹尋從他家裏拿出來的。

水府村裏的人大多都知道了陸清酒從城裏回來了的消息，這一路上村民們熱的和陸清酒打招呼，態度十分親熱，看起來是很喜歡這個從外面回來的大學生，陸清酒也一一回應，他還要在這裏住很久，和村民們打好關係不是什麼壞事。

到了磨盤那兒時，尹尋已經坐在了磨盤的旁邊，手裏拿著把炒好的冬瓜子在嗑，見陸清酒來了，站起來和他打了個招呼：“來啦？”

“嗯。”陸清酒道，“你這麼早？”

“昨天腦袋腫的厲害沒睡太好。”尹尋道，“早上起來臉才好了點。”

陸清酒看著尹尋，發現他臉的確是消腫了這才放了心，道：“你來放豆子吧，我來推磨。”

“行。”尹尋也沒和陸清酒爭。

於是兩人分工，飛快的磨起了豆子。

這磨盤在村裏好幾十年了，陸清酒小時候就有爬到磨盤上玩被姥姥扭下來打屁的記憶，他小時候可皮了，跟著一群小夥伴漫山遍野胡跑，幾乎是跑遍了村子的每個角落。只是現在村裏的小夥伴幾乎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尹尋這麼一個發小還待在村子裏。

豆子是尹尋家自己種的，品質很好，磨出來的豆漿又白又細，散發著一子豆子的清香。待會兒帶回去煮沸，然後點上鹵水，等到豆漿凝結塊，豆花就算是做好了。

一盆豆子全變了白的豆漿，尹尋把豆渣也裝進了袋子，這豆渣是喂豬的好東西，可不能就這麼丟了。

兩人一前一後，尹尋拿著豆渣，陸清酒提著豆漿，回到了老宅。

“我去把豬喂了啊。”尹尋揚了揚手裏的東西。

“去吧。”陸清酒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對了，昨天鄰居家的小孩兒給那兩隻小野豬取了名字。”

尹尋道：“李小魚？他給豬取了啥名字？”

“大的小花，小的小黑。”陸清酒回答。

“為什麼小花？！”尹尋道，“你偏要提起我的傷心事嗎！”

“是小孩兒取的，我也不好和他爭。”陸清酒無奈的同尹尋解釋。

“哦。”尹尋聽完後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滿臉滄桑的來了句：“那大的肯定比小的好吃……”

陸清酒：“……”求求你快你閉吧。

趁著尹尋喂豬的功夫，陸清酒把豆漿倒進了鍋裏，然後點上火，大火燒開之後小火慢煮，一邊煮一邊往裏面加鹵水然後用勺子實。點豆花是個技活，狠了豆花太老，輕了豆花不了形。陸清酒之前在家裏也弄過，所以還算有經驗，一鍋豆漿已經開始慢慢的變固態。

正在弄著豆花，院子裏卻傳來了尹尋的喊聲：“清酒！有人找！”

“誰啊？”陸清酒應道，“誰找我？”

“你出來看就知道了。”尹尋回答。

陸清酒把火小，轉去了院子，看到尹尋站在院子裏，不過吸引住他目的，卻是尹尋旁邊的男人。

“你……你好。”陸清酒本想同他打個招呼，可手上卻還拿著個勺子，於是只能尷尬的揮了揮手裏的勺子。

“你好。”男人開了口，他的聲音很輕，但卻能聽的很清楚。

“你有什麼事嗎？”被男人這樣盯著，陸清酒莫名的局促起來。男人生的十分好看，依舊是前幾日見過的那種慵懶模樣，眼睛是獨特的丹眼，鼻樑高，整個人充滿了水墨般的古典。

“我說了我會來找你。”男人道，“我來了。”

陸清酒：“……”

他記得男人的名字白月狐，也記得之前兩人在集市裏相遇時男人說的話，只是卻沒有想到他會真的找上門來。

“怎麼，你忘了？”白月狐盯住了陸清酒的眼睛。

“沒、沒忘呢。”陸清酒道，“來……來了就來了，吃豆花嗎？”

白月狐道：“豆花是什麼？”

陸清酒道：“好吃的東西……你有行李麼？先放進屋子裏？”

白月狐點點頭。

陸清酒便領著他去了剛打掃出來的客房，見白月狐進去了，心裏才鬆了口氣。

尹尋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手拉了陸清酒一把，小聲道：“喂，你就把人這麼請進來了？”

“他是好人。”陸清酒道。

“你咋知道？”尹尋瞪眼。

陸清酒道：“因為他長得好看。”

尹尋：“……”

陸清酒當然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他敢把這白月狐進屋子裏是因為白月狐給他的那個布袋，布袋裏的壁虎尾證實了陸清酒的某些猜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事實，如果沒有男人，他或許已經了那只巨大壁虎的盤中餐。

“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兒啊。”陸清酒拍了拍尹尋的肩膀，安著自己的好友。

尹尋瞅了眼陸清酒，又瞅了眼屋裏的男人，嘟囔著：“男人怎麼了，這年頭男人也不安全啊，雖然不安全的那個不一定是你……”

陸清酒驚了：“……你什麼意思啊？”

尹尋：“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我懶得和你說了，豆花還在鍋裏呢，你去把切了，待會兒我炒回鍋吃。”陸清酒把尹尋拎回了廚房。

這是尹尋早晨買的，正宗的豬五花，用來炒回鍋香的很。陸清酒把豆花點好了，便將五花切均勻的三指寬，燒熱油之後加上蒜苗豆瓣炒。和油接之後散發出獨屬於類的濃郁香氣，白的部分被炒出了油脂，變了人的金黃，五花整片都捲曲了起來，還沒嘗便能知曉味道肯定不賴。

尹尋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夾了一塊，咀嚼兩下便歎道：“好好吃啊，這也太香了。”

“你端出去，我再煮個白菜蛋花湯。”陸清酒手了一下自己下上的汗珠，道，“把飯和豆花也盛出來吧，我待會兒打個豆花的作料。”

“好嘞。”尹尋滋滋的做事去了。

陸清酒把剩下的東西弄好，外面兩個人已經乖乖的坐在桌子面前，眼的等著他。尹尋也就罷了，陸清酒居然也從白月狐的臉上看出了期待的味道。

陸清酒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道：“吃吧。”

旁邊的尹尋和白月狐聞言一起拿起了筷子，沖著就去了。

陸清酒也夾了一筷子回鍋，嘗了嘗覺得味道的確不錯，他的廚藝其實一般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食材的原因，做出來的回鍋格外的香，五花上的炒出來一點也不膩，反而很是彈牙糯，香的不得了。

陸清酒又嘗了點豆花，豆花做的也很功，綿扎實，沾一點專門準備的作料非常下飯，陸清酒一個人能吃一大碗。

他吃了兩碗飯，就差不多飽了，尹尋也吃的差不多，但看白月狐的架勢是一點沒打算停下，最奇的是他吃飯的作相當優雅，彷彿不是在吃什麼家常小菜，而是在吃什麼異國珍饈。

尹尋自己的肚皮，道：“我飽了。”

“我也飽了。”陸清酒道，“月狐，待會兒你把碗洗了吧。”

白月狐聞言作自然的點了點頭，似乎已經完全融了這個集大家庭。

陸清酒也沒覺得讓他洗碗有哪里不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要住在這裏，但是既然住進來了那肯定得習慣做這些事。

尹尋吃飽了，便起告辭，說要回家去睡個午覺。

而白月狐則拿起了碗筷，擼起袖子去了廚房。陸清酒也準備睡一會兒，便搬了個椅子到了院子裏，準備曬著太睡覺。這初春的太比夏日的溫許多，過雲層照在人上只覺得渾都暖洋洋的。

陸清酒坐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卻覺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猛地驚醒過來，才發現不知何時頭頂上原本燦爛的太不見了蹤影，只餘下一片黑的烏雲。細小的雨滴從雲層中落下，淅淅瀝瀝的滴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要下雨了？陸清酒手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覺到了一點意，他從椅子上爬起來，正往屋子裏走，卻聽到了一種怪異聲響……、、，彷彿是有人在用石頭重重的砸著什麼東西，那東西應該是之類的，因為陸清酒清楚的聽到了被砸碎之後黏膩的聲響。

陸清酒的腳步緩緩移，他繞過了牆角，看見了籠罩在雨幕中的後院。一個男人背對著他，手裏抱著一塊沉重的石頭，石頭上面沾滿了鮮紅的跡，他彎著腰，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著面前的東西。陸清酒雖然隔的遠，但也看清楚了他在砸什麼，那是一個已經模糊的人，那人的臉已經看不清楚，長長的頭髮和被砸的碎的混合在了一起，那人絕對不可能還活著。

看到這樣一幕可怖的景象，陸清酒呼吸頓了一下，大聲呵斥：“你在做什麼！”

那人的作一頓，顯然是聽到了陸清酒的喊聲，他緩緩的轉過頭，讓陸清酒看到了他的臉，那本已經算不上一張人臉了，上面佈滿了麻麻的黑頭髮，只能依稀看見模糊的五。男人看見陸清酒後發出淒厲的慘，隨後那些黑的頭髮越來越長，最終將渾是的男人徹底的包裹了起來。

噗通！又是一聲重落水的聲音，陸清酒卻如被人當頭棒喝，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長椅上，洗完碗的白月狐站在他的旁邊，此時正面無表的看著他。

“我好像做了個夢。”陸清酒含糊的說。

“是。”白月狐道，“你做了個夢。”

陸清酒說：“夢到後院井裏有個死人。”

白月狐看著他沒說話。

陸清酒道：“真的有嗎？”

白月狐沉默片刻，不答反問：“那你回到這裏是為了什麼呢？”

陸清酒蹙眉：“我只是覺得在城裏很累，想回來。”

白月狐道：“只是如此？”

陸清酒閉了，事實上他回到這裏的原因他並不想提，因為太過荒誕，荒誕的彷彿說出來都是個笑話。

陸清酒不說，白月狐也不問，他看了看天空，道了句要下雨了，便轉回了屋子。

陸清酒環顧院子，忽然覺得春寒刺骨。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後院的位置，卻只見一口黑井立在空曠的後院裏，陸清酒看到這景象，點點頭也回了屋子。

果不其然，如白月狐所說，天上很快就開始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春雨貴如油，對於農家更是如此，陸清酒看著雨水潤澤萬，覺自己彷彿也參到了一禪意。

但坐在旁邊的白月狐顯然並不這麼想，他沖著陸清酒出手，道：“也給我點瓜子。”

陸清酒哦了聲，把瓜子分了白月狐一半。

白月狐說：“你剛才看到院子了，有什麼想法麼？”

陸清酒說：“時機不到。”

白月狐眸子沉了沉：“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陸清酒：“夏天！”

白月狐：“等到夏天又如何？”他正想說井裏的東西無論春夏都會出來，就聽陸清酒長歎一聲：“這你就不懂了吧，夏天才能種點西瓜啊，葡萄之類，那院子太小了，就只能種種這些藤蔓植。”

白月狐：“……你就想著倒騰院子了？”

陸清酒莫名其妙：“不然呢？”

白月狐：“……”他繼續沉默的吃瓜子。

陸清酒撐著下，把瓜子皮吐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歎氣：“我開玩笑的，還是先報個警吧，那井裏肯定有東西。”

白月狐道：“嗯。”

兩人之間安靜片刻後，陸清酒鼓起勇氣扭頭瞅著白月狐：“我還有個問題……”

“我是狐貍。”還沒等陸清酒的問題問出來，白月狐就格外嚴肅的開了口，“就是你們人類最喜歡的那種妖怪！”

陸清酒：“……”他都還沒問呢。

也不知道陸清酒的表讓白月狐誤會了什麼，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背對著陸清酒道：“我真的是狐貍。”話語落下，幾條茸茸的大尾從白月狐的服底下了出來。

那尾上是純白的，又蓬鬆，看起來十分的好，陸清酒手有點，但是沒敢出去，只是道：“哦，我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陸清酒的錯覺，他覺自己說完這話後，白月狐十分微妙的鬆了口氣，彷彿放心了什麼似的。

這狐貍怎麼那麼直白的表明了份，就不怕嚇著自己嗎？陸清酒在有點落寞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奇怪，他總覺得白月狐的表現有些奇怪，就好像……生怕自己不相信他是狐貍一樣。

唔，不過他也沒有偽裝自己是狐貍的理由吧？陸清酒對著自己如此解釋道。

或許是陸清酒眼神裏對於白茸茸尾的太過明顯，白月狐蹙著眉頭看了陸清酒一眼後，竟是來了句：“可以。”

陸清酒啊了聲沒反應過來。

“可以。”白月狐又重複了一遍，那幾條茸茸的尾還輕輕的抖了抖。

陸清酒一聽這話，手立馬就上去了，在到那茸茸的尾後，他甚至聽到了自己靈魂愉悅的歎息，大大的尾茸茸又很，像的綢緞……陸清酒狠狠的擼了一把，好一會兒才不捨的收回了手：“謝謝啊白哥。”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狐貍的尾，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白月狐見陸清酒滿臉幸福，點點頭，起回屋子裏去了。

陸清酒卻沒，他其實遇到過多次這些奇奇怪怪的生種類繁多防不勝防。

日子一長，他就有點習慣了，要是換了一般人遇到白月狐這種一來就自份的怕不是得被嚇個半死。

不過說實話，像白月狐這種有人形還神志清醒的妖，陸清酒還是第一次看見，他之前見的大多都是些沒有自我意識的東西，比如他們單位門口就有一顆會重複別人說過的八卦的大樹……

經過剛才那一場夢，陸清酒這下確定了自家後院裏肯定有髒東西，便拿起手機報了警。當然他沒說是自己做夢了，只是說好像井水裏有什麼東西，他懷疑是有人不小心跌落進去了。

員警聽後表示會儘快過來，讓陸清酒保護好現場。村裏是沒有員警的，員警得從鎮上開車過來，到這裏時天估計都黑了。

陸清酒便去廚房弄了點麵，打了幾個蛋，烙了張大大的蛋餅，又煮了鍋紅薯粥，拍了兩黃瓜，簡簡單單的準備了一頓晚餐。

三個人就坐在井邊上吃晚飯，尹尋有些一頭霧水，說：“你們這是幹嘛呢，守著井口幹什麼，井裏有啥玩意兒啊？”

陸清酒：“有鬼。”

尹尋啃了口餅，含糊的說：“有鬼你也不能找員警吧？他們還管這個嗎？”

陸清酒道：“有鬼總是有原因的嘛，萬一鬼的就在井裏呢。”

尹尋：“……”他覺裏的餅彷彿多了點別的味道……他默默的放下手裏的餅子。

接近十點左右，村口響起了警笛的聲音，警笛一路開到了陸清酒老宅門口，隨後車裏有兩個員警下來。

“是你報的警嗎？”年輕的那個員警敲開了老宅的門。

“是我。”陸清酒道。

“你說你家井裏落了個人？”員警問道，“確定嗎？”

“就是不確定才報警的。”陸清酒說，“就是聽到井裏好像落了個什麼東西。”

兩個員警對視一眼，老的那個說：“先帶我們去看看吧。”

於是一行人又回到了後院，年輕的員警拿著手電筒往裏面照了照，然後皺著眉頭嘟囔：“這裏面好像真浮著個什麼東西啊。”

老員警沒說話，仔細觀察之後從包裏拿出了一繩索，繩索上有個鐵鉤，他把繩索拋進井裏，然後用力在水中一攪，道：“勾上了。”

“能拉上來嗎？”小員警問。

“我試試。”那老員警試圖用力，但水裏的東西似乎十分沉重，怎麼都沒辦法勾起來，他搖搖頭，表變得嚴肅起來，“不能，很沉。”

“不會真是個人吧。”小員警開始變得有點張。

“我給局裏打個電話，讓他們再派點人和設備過來確認一下。”老員警表很是微妙的看了陸清酒一眼，道。“可能真的是個人。”

面對員警懷疑的目，陸清酒心想你看我也沒用，這事兒和我真的沒什麼關係。當然，他這麼說員警肯定不會相信，畢竟可是他報警說井裏面有人掉下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白月狐：我真的是狐貍。

陸清酒：你重複這麼多遍是因為心虛還是咋地？

白月狐：不管，我就是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