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好的人跡罕至呢？！衛得道騙我！

衛西在這些灼熱的視線中緩慢地回頭，看向自己後綿延無際的山川。他來時的路匿在廣闊的森林裡，早已難覓蹤跡，而不遠的側面，一架前所未見的宏偉建築卻拔地而起，奪盡眼球。

厚的繩索從不見盡頭的山下延出來，直巔擴雲海的山峰，銜接進那座建築的盡頭。繩索上，一串接著一串駭人的囚籠正載滿了人逆向朝峰頂飛速，從囚籠明的缺口，還能看到擁在其中麻麻的人群。

衛西一時間竟不敢輕舉妄。

一旁忽然有人靠近，他下意識躲開，才發現上前的是剛才賣打糕的人。

放眼去，皆是白花花的胳膊和大，幾乎所有人都冠不整。

衛西的目在到那人口的時候迅速剎住，不再向下，而是警惕地盯著的眼睛。

「你這孩子。」人被躲開也不生氣，只是好笑地問，「大中午的穿那麼多不熱嗎？還站在太底下，小心中暑哦。進我們棚子裡躲一下吧。」

說著還手好奇地提了提衛西的破道袍，察覺到似乎沒有惡意，衛西強忍住打開作的念頭，被拉進了涼的小吃棚。

人給他倒了杯水，問：「吃打糕嗎？」

衛西還繃著，視線掃過敲打完陳列在攤位上的打糕，糯米蒸騰的熱氣帶著香味瀰散在這個角落。他這幾天都沒能獵到像樣的食，確實得厲害。

他還記得對方剛才的賣，外面的食是要給錢的，想了想，聲音乾地開口：「十塊？」

「對，十塊一碗。」

衛西得到回答，卻也跟沒得到一樣，十塊是什麼意思？

他不想表現得太異常，於是在短暫的思索過後，遲疑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錠銀子。

賣打糕的人：「？？？？」

「拿錯了。」看來不是十兩銀子，衛西面不改地迅速收回銀錠，換大洋。

對方：「………………？？？？？」

先是一塊鐵，後又是遊戲幣，那人掃了眼衛西補丁疊補丁的道袍，也看出這年輕人估計真沒錢了，可能是出來窮遊的大學生。有些頭疼，但瞥到對方似有無措的俊俏眉眼，又生不出氣來，只好無奈地擺擺手：「算了算了，不要錢了，你拿去吃吧。」

長得那麼好看的小男孩平常也不多見，年紀又跟自己兒子差不多，請他吃點東西也沒什麼。

衛西在對方看見大洋出表的那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又弄錯了，他立刻戒備起來，但沒想到對方最後會免費將東西送給自己。

他抿了抿，審視對方的作，還有些不敢相信。人卻只是一邊給他端東西一邊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麼出來玩也不能一點計劃都沒有，什麼窮遊也不能窮到讓自己吃苦頭，絮絮叨叨的勁頭跟囉嗦的衛得道如出一轍。眉目敦厚，神溫和，雖然眼中有些小明，但為人並不慳吝，總說是個相當普通的面相，額角卻有幾縷黑氣若若現地爬向眉心。

衛西終於垂下眼，沉默地接過對方遞來的紙袋。端詳了一會兒袋裡綿綿的打糕，他忽然問：「你們不回去？」

人頓時笑了，像看不曉事的孩子那樣看著他：「做生意哪能那麼早回去哦，我們一般六七點才收攤，大人賺錢很辛苦的，你以後就懂了。」

衛西也不說話，凝視片刻，掏出樣東西來。

老闆娘本以為是錢，還要推拒，定睛一看發現是張灰撲撲的符紙，這才哭笑不得地收下來。在香火旺盛的山神廟前擺攤，裝神弄鬼的事見得不要太多，因此也不怎麼在意，隨手揣進兜裡：「行了行了，阿姨說好了請你吃的，你也不用給我這給我那的了，就在這坐著休息吧，了記得自己倒水。」

旁邊恰好有人來詢價，說完這話，也顧不上衛西了，趕忙上前招呼顧客，等賣完了東西一回頭，才發現棚子裡的年輕人已經不見了。

老闆娘愣了愣，問丈夫和兒子，父子倆忙著幹活，老大個活人甚麼時候走的愣是沒看到。只好失笑地搖了搖頭，將這件小事拋諸腦後。

不過很快也沒功夫多想了，因為前頭鷹崖上忽然有兩個遊客打了起來，好像是因為爭搶拍照場地時互相問候對方父母引起的。

山頂上打架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鷹峰沒有護欄，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碎骨。周圍熱心的遊客紛紛上前勸架，卻拉不住兩個打紅了眼的青壯男人，老闆娘一看見了紅，頓時焦急起來，了手趕忙也上去規勸。

「艸你媽！你再罵一句試試？！」

「你他媽先的我，你他媽還有理了？！」

「出來玩一趟多不容易，廟裡的山神菩薩都看著呢，大家各退一步，鬧這樣何必。」

「快停手！差不多就得了！」

老闆娘也抓其中一個的袖子：「年輕人，這裡太危險了，要打架也不能選在山上啊！你們家裡人萬一知道該多擔心？」

那麼多人都來勸架，爭執的雙方本來緒已經平靜了一些，可其中白服的那個這時候又負氣說了句什麼，另一個綠服的頓時怒了，再度揮拳打到對方臉上。

白男不甘示弱地回以踢，作一大，勸架的群眾就顯得礙事，兩人同時不耐煩地揮開那些拉扯自己的手：「不用你們管！」

混中的老闆娘忽然不知道被誰開，立刻頭重腳輕地踉蹌了幾步，腳下忽的一空。

人群裡發出一波驚慌的尖，茫然間回首，只能看見攤位上的丈夫和兒子雙雙面無人地狂著奔來——

「娟子！！！！！！」

「媽！！！ ！！！！」

「啊啊啊啊啊！！！！有人掉下去了！！！！！」

失重的覺令人眩暈，原本抬頭才能看見的藍天出現在了眼前，山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如同祭奠死亡的號角。

老闆娘終於明白這是唱給自己的了，絕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卻不知從哪兒襲來一大力，推在了的後背上。被推得渾一輕，彷彿生出了羽翼，徑直朝前撲去，等到意識回爐，雙腳已經踩回了堅的地面。

老闆娘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愣愣地呆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到恐懼，雙一，直接跪坐下來。

這一系列的畫面反科學地不可思議，尖的人群全部呆若木，打糕攤的父子倆撲到老闆娘邊，已經嚇得淚流滿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衝的年輕人也懵了，被自己險些鬧出人命這件事嚇得不知所措，趕忙也圍上來：「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倆也不互毆了，惶恐地上來攙扶此無妄之災的老闆娘，面對父子倆的怒目而視也表現得逆來順。因為萬分愧疚，他倆不僅低眉順眼地把人攙扶回打糕攤，還出錢買下了攤上的所有東西，最後湊了湊，又湊出一千塊驚費，要塞給老闆娘。

老闆娘不肯要，握著丈夫和兒子劇烈抖的手，還在恍惚，這是怎麼回事？分明是摔下去了，記憶不會作假。

看熱鬧的遊客們裡這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來，幾個老人家立刻滿臉激：「這是山神顯靈啊！山神菩薩顯靈啊！」

山神顯靈？老闆娘聽到這話，呆呆地抬起頭，卻到上一陣異乎尋常的灼熱。下意識手去抓，只從口袋裡抓出一把輕薄的灰燼。

灰燼……

忽然想起什麼，渾一震，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下山的路徑。

「不是的！」森嚴的激與敬畏剎那間湧上心頭，一瞬間找回了說話的力氣，攤開手掌展示到人前，得嗓子都在發抖，「是剛剛！！剛剛那個穿道袍的大師，他給了我一張保命符！！！」

遊客們嘖嘖稱奇地圍觀那張已經化為灰燼的「保命符」，沒幾天又有人將事給，本地紛紛來到山找到老闆娘採訪，導致老闆一家因禍得福，打糕攤收猛增暫且不提。此時此刻，在山頂諸多遊客口中已經化士高人的衛西，早已走到了山腳。

打糕很好吃，他將裝打糕的紙袋也仔細地收了起來。

下山的路走得也非常輕鬆，因為他腳下已經不再是深山裡粘膩的泥土，而是景區裡修葺得堅固的階梯。

難以想像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完如此浩瀚的工程，但一路下來，他看到了更多難以置信的風景。

人多到不可思議，放眼去，卻皆是不蔽。數人的著，甚至能到出半片部或是部。但他們又明顯是生活悠閒富足的，眉眼當中看不出窮困的痕跡。衛西從自己模糊的記憶和衛得道曾經的陳述中，本找不出任何城池擁有如此放浪不羈的風氣。穿得嚴嚴實實的他，反倒變了其中的異類。

路上的人許多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方片玩耍，有的抓在手裡觀賞，有的舉到耳畔自言自語，更多人把它們高高舉起，衛西錯而過時看了一眼，方片裡居然顯現出了前方山水人群的影像！且分毫畢現，栩栩如生。

衛西不知道這是什麼法，幾次想搶一個來細究，可不確定這些擁有厲害法寶的人實力深淺，從前又聽過衛得道三令五申不能在俗世作惡，到底是沒有輕舉妄。

除此之外，還有那條彷彿通天徹地的纜繩。

他難以想像，是什麼樣的力氣才能舉起繩上如此之多的囚籠，和囚籠裡如此之多的人類，並它們朝著上方逆向。

衛西暗自分析，倘若舉繩那人來跟自己打鬥，自己恐怕很難有十勝算。

因此山大王終於乖乖收斂了自己的本，一路都走得十分乖巧，就連看到路邊樹上攀了松鼠，都忍住了沒有去捉。

誰知他不去惹事，順著人流到達山腳的時候，卻被人主攔下了。

山腳蓋著巨大且質地堅的頂棚，頂棚下又立著形狀奇怪的柵欄，那柵欄十分低矮，本防不住人，他隨手一撐就能跳過去，可下山的行人卻都十分規矩地在柵欄缺口排隊，然後有序地離開。

所以衛西也排了，可到他的時候，柵欄卻忽然發出滴滴滴的銳響。

衛西瞳孔一，下意識舉手要劈，誰知一旁忽然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唉，什麼！刷了票再過去。」

衛西轉頭，就見一個帶著帽子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走來，同時看到旁邊幾個柵欄裡的人，手上都拿了張細長的紙張。

他們把那張紙在柵欄兩旁的扶手上，然後前方的小閘門就會悄無聲息地打開，放人通過。

衛西想了想，他好像見過這個紙，在倒霉鬼被超度前供奉給自己的皮口袋夾層裡，被他翻看幾遍後丟掉了。

中年男人已經走到了面前，目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看到他奇怪而破爛的服時眉頭一皺，問：「你票呢？票拿出來。」

衛西說：「丟了。」

對方的態度顯得咄咄人，衛西思索著現在殺了他或者打倒他後離開的可能。

然而這念頭剛剛冒出來，他彷彿就已經聽到了衛得道喋喋不休的嘮叨，於是一時還是沒有作。

中年男人卻似乎不肯輕易罷休，他按了按帽子，開始追問：「丟了？你哪兒來的？幹什麼的？份證拿出來，什麼名字？」

……份證……？

是證明自己份的憑證？衛西忽然記起來衛得道好像給過自己這樣的東西。

四周那麼多人，他也不想在沒搞清楚對手深淺時貿然出手，於是還是配合地從背簍裡掏了出來，又想起對方問他從哪兒來和幹什麼的問話。

說實在的，這問題令他有些恍惚。

於是片刻之後，山景區遊客安保部的小隊長得到了一卷破舊枯黃的紙張。

他莫名其妙地攤開紙，目是無數大大小小簇擁在一起的文字，仔細一看還是繁字。

他費力辨認了幾個：「路……路引？」

與此同時，眼前眉清目秀，打著耳還燙了卷頭，卻背著背簍，還穿了一破服的年輕人，用一種奇異的厚重而縹緲的語氣，緩緩開口——

「我乃，太倉宗第六十二代掌門人，衛西。」

保安隊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