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討飯的居然還是個神經病！

保安隊長氣得火冒三丈，將那張紙一團，直接丟開，手指著衛西：「媽的，敢耍老子。」

衛西看著滾到自己腳邊微微晃的那團紙，出一手指撓了撓耳後。又搞錯了？

此時一旁站崗的一個小保安匆匆跑來，目在衛西臉上狐疑地停留了一會兒，拉住自家領導：「吳隊吳隊，算了，我禮拜五的時候見過他，這人確實買了票的，放他過去吧。」

保安隊長一把甩開下屬：「你他媽放屁，你禮拜五見他，今天都禮拜三了，他一上山上六天，上去幹嘛？自殺啊？」

小保安這麼一聽，也被問得答不出話，更何況這年輕人雖然長得顯眼，可記憶裡對方那天似乎也沒穿這樣。

「行了你閉。」隊長見下屬不說話了，便冷笑一聲。他最近家裡不順，卻還得照常上班，景區裡人多事雜，本來就非常煩躁，正愁沒有可發洩的渠道。穿著鮮的旅客他不敢惹，上個小要飯的還有什麼可怕的？

小保安遲疑道：「還是讓他報份證號查一查……」

「滾開！」隊長一把推開他，抬手指著衛西，「出來！沒有票就完三百塊錢罰款再走！」

衛西盯著他的手指，又轉到對方臉上，緩緩搖頭：「我沒錢。」

他眼神幽深，保安隊長一之下，竟生出幾分瑟。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更加生氣了，手上的防暴敲了敲地面，目兇道：「那你就別想走了。」

衛西盯著滿臉怒容的中年男人，挑起眉頭。這人面皮偏黑，又不見，雙眼下方掛著青黑的眼袋，眉頭稀疏又眼泛三白，目兇，是典型肝火旺盛的面相。這也就罷了，偏偏他還印堂凹陷，耳後見腮，風臉清鬚，代表心思狹隘，反復無常。眉心有掛有懸針，固執己見，沉急躁。眼尾夫妻宮黯淡，在家庭裡估計也一言不合就手。這樣的人，發起脾氣是講不通道理的，不過剛好衛西也不怎麼通講道理。

那就打一頓好了。

衛西有點高興，這可不是自己主惹事，衛得道知道了也沒話可講的。

然而他要走出隊伍時，一旁卻忽然有人嘆氣：「等等。」

衛西轉頭看去，出聲的是排在他後一個弱柳扶風的中年人。這人長得很，面卻很灰暗，眉目憂愁，似乎很虛弱，的丈夫在背後很小心地攬著。

那人看到氣勢洶洶的保安隊長手中的子，又掃了眼瘦弱到似乎不堪一擊的衛西，有些不忍地說道：「門票搞丟的人又不是沒有，剛才那麼多個都放過去了，怎麼偏偏只說他逃票呢？更何況這山裡哪有可以逃票的地方？」

這話一問，保安隊長頓時也有些氣弱，他在這工作多年，對山能不能逃票這件事當然心知肚明——山陡峭崎嶇，雖然前方通往車水馬龍的大都市，可景區後方綿延的山脈，可都是未經人工開發的原始森林。能夠進景區的路唯有大門一條而已，後頭那些邪門的森林，從前開發部門派出的好幾隊專業勘探人員都難以全而退，普通驢友想要通過顯然是無稽之談，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弱崽兒似的小要飯。他用此名目教訓對方，也不過是藉題發揮而已。

心思被直接破，他有點惱怒。不過說話的人雖然羸弱不堪，著卻很講究，後的丈夫也是通氣度，讓人不敢得罪。他只好漲紅了臉：「能不能逃票我怎麼知道，你得問他啊！反正景區規定了，沒有票就是可以罰款，不三百塊我不放人，你投訴到旅遊局去我也不怕的。」

衛西聞言老老實實地挽起袖子朝他走去：「我沒有錢。」

那說話的人看見他細細白白，瘦得跟柴禾似的手腕，急忙抬手攔住，又被保安隊長耍賴的話語氣到，急了好幾口。

丈夫立刻關切地握住肩膀，人拍拍丈夫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又對衛西道：「你不用出去。」

衛西疑地看著，不是打一架就能走了嗎？

人卻對保安隊長說：「罰款我替他總可以吧？」

保安隊長打量手指上閃閃發的戒指和手腕上的鑽錶，臉變了變，不不願地回答：「你願意給錢有什麼不可以的？」

人就冷著臉掏出錢包，出三張紙幣拍在扶手上，推了衛西一把：「走吧。」

衛西此時終於明白對方是在幫助自己了，後背上對方的手，他竟也沒有本能地生出警惕，只是疑地看著對方似有怒的面孔。

這人氣質清貴，雙耳帶珠，樂善好施，但細一看，竟是個愁緒纏生的面相。

對上溫和的目，衛西想要打鬥的興致不知為什麼就減弱許多，因此沉默片刻後，只是回頭朝拿了錢後神訕訕的中年男人道：「你要妻離子散，倒大霉了。」

這人眼尾的夫妻宮黯淡得即將熄滅，一路牽連到額頭的子嗣緣，只些許變，鷙暴躁的眉眼就變了孤苦終老，無人贍養的面相。

保安隊長聽到後登時雙眉倒豎，人趕將衛西給拽走，離開景區後才沒好氣地教訓道：「你還挑事，就你這小板，上去不夠人家一子打的。 」

罵完後卻又從錢包裡掏出兩百塊錢，上下看了圈衛西的破服，似乎覺得無從下手，最後嘆了口氣塞進了他的背簍。

說：「一分錢沒帶也敢出來玩，現在的小孩真是越來越沒數了。」

衛西被教訓了也不生氣，他奇怪地想，外面的人為什麼總是白送自己東西呢？

先是好吃的打糕，後又是錢。

他思緒忽然一頓，駭然地抬起頭，一頭大約兩人長的野正從前方驅馳而來。它通漆黑，雙目圓睜，低聲吼著，滿臉兇相。

衛西抬手就要打，野卻忽然停下了，從裡頭鑽出來個年輕男人，上前打招呼：「林總，林太太，回去了嗎？」

這野居然是被人驅使的！

那人，大概就是林太太了，溫地朝來人頷首，然後朝著衛西告別：「車來了，我們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話音落地，卻被衛西抬手攔住，衛西看了看車，又看了看的額頭：「不要上去。」

林太太愣了下：「怎麼？」

邊從始至終沒搭理過衛西的丈夫見狀也皺起眉頭： 「你想幹什麼？」

衛西沒理他，只是看著林太太問：「你家中近來，可是瑣事纏，諸多不順，導致你也每況愈下，神不振？」

林太太臉頓時一變，看了眼衛西上那件破破爛爛的道士袍，態度立刻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你、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對夫婦頭頂都黑得發亮，跟衛西這原本的主人一樣，是烏雲罩頂立馬要大難臨頭的倒霉相。這樣的倒霉相在那個剛剛從「車」的野上下來的年輕男人上也有。

衛西正要解釋，林太太的丈夫卻已經皺著眉頭打開了車門，將妻子二話不說地扶進了車裡：「走了走了走了。」

林太太：「……林瀚洋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幹嘛？」

林先生一陣無語。他一向不相信這些怪力神的東西，可架不住家裡的人們願意相信。加上家裡這些年確實不順，妻子始終懷不上孩子又弱多病不說，最近公司也開始走背字。雖然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正常的不好和市場經濟變，可母親不知道從哪裡查的，非說這是老家的祖宅出了問題。以至於在黃金周將他們夫婦倆千里迢迢召喚回這座小城，又是燒香拜佛又是捐款消災，還請了一堆「大師」說要擇日做法，今天更是安排他倆到山上這座據說非常靈驗的山神廟祈福。

林瀚洋這些天陪著虛弱的妻子往返奔波，又在祖宅裡看了不知多故弄玄虛的「大師」，現在一聽這些就頭痛。

衛西察覺到他的警惕，面無表地歪了歪頭，就見林太太在關上門後急切地搖下車窗，要跟自己說話。

林先生想來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勸告了，衛西在打暈他然後搶走林太太這個選擇前猶豫了片刻，在看清林太太那虛弱得好像經不住任何驚嚇的後還是打消了念頭。帶出來的符紙在山上時已經給了那個賣打糕的人，他想了想，扯下一片袖，在布料上比劃了兩下，遞給了林太太。

正因為打不開門而著急的林太太一臉茫然地接下：「？？？」

衛西指了指籃子裡林太太方才塞進的錢：「就當是這筆錢的報酬。」

這下別說是林太太了，就連坐到了妻子邊的林先生都跟著一臉懵，他探頭掃了眼籃裡孤苦伶仃的兩張百元大鈔，心想這套路不太對啊。

不過甭管怎麼說，能就是好事兒，他現在實在不想聽到任何有關封建迷信的話題了。

人啊——唉，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這都相信。

臨出發的時候，車忽然猛震了一下，林先生嚇了一跳，立刻扶住妻子，問司機道：「怎麼回事？」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撓了撓頭道：「沒事，可能是路面的石頭崩開了。」

深黑的轎車緩緩朝公路開去，景區道路上的行人避讓時偶然回首，都一臉奇怪地讓自己同伴回頭：「你看那輛卡宴，尾燈怎麼不見了？」

衛西目送林太太離開，然後開始端詳自己手中剛剛從那頭野上掰走的「眼睛」。這野果真強悍，此重傷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行走。

他將這枚眼睛遞到邊咬了一口，仔細嚼了嚼，立刻皺起眉頭，目變得很嫌棄。

寡淡無味，韌勁太足，沒有打糕味道好。

算了，湊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