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管家一臉頭痛地人過來清掃地面的狗尿，衛西則平靜地目送那條狗扭著屁跑開，一轉角逃出自己視線。

他憾地轉開眼。

陸文清兄弟不好多留，放下他跟團結義就走了，離開時衛西忽然察覺到了車後座遞來的目，敏銳看去的時候，朔宗卻又一語不發地轉開了頭，神複雜而凝重。

留下的只剩抱著背簍一臉懵的團結義了。

他的外形和穿扮十分另類，屬於走在街上都會讓人下意識捂自己錢包的高手，管家忍住保安的衝，瞄了他好幾眼，衛西解釋：「這是我大徒弟團結義。」

突然來了一全然陌生的地方，他倒是一點不害怕，就連早上剛進北京的時候，緒也是警惕多過畏懼，畢竟他對自己的食鏈定位非常明確，眼前這些陌生人對他來說跟土豆沒什麼區別。

用對付黃鼠狼那套對付他們就好，反正從此都是他山大王的小弟了。

衛西泰然自若地吩咐：「去給我和他找個能休息的房間。」

管家：「……………………？」

管家姓周，在衛家工作了近二十個年頭，幾乎看著衛家兄弟倆長大，記憶裡他從沒被自家大這樣頤指氣使過，二用這種語氣說話還差不多。

這並不奇怪，生母去世父親另娶，又以極快的速度擁有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之後，衛西這個衛家大在衛家的地位就一直不尷不尬著。他父親衛天頤雖然是衛家一把手，可忙於事業，很關心家裡兩個兒子的生活，繼母舒婉容平常對他不錯，可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裡鑽出來的，私下裡的提防和隔閡一直沒過。在衛家，從來只有他弟弟衛承殊能真正無所顧忌地生活，就連養的狗都能橫行霸道而不拘束。反觀衛西，則像是很小就懂得了看人臉，個十分忍讓謙和，對他們這些家裡的幫傭也一直客客氣氣，就算平常被怠慢了，被狗嚇到了，也多是笑笑，從不追究。亦或者是沒有底氣追究。

周管家同樣不能免俗地對家裡兩位小東家區別對待著，此時聽到衛西的話，頓時就有些適應不良。然而認真算來，對方又確實是他的老闆之一，客氣或不客氣的吩咐都沒有容他拒絕的餘地，因此他也只能笑著照做：「好的，我這就人去給團先生收拾出一間客房。」

他在前方帶路，衛西氣定神閒地跟著，目掃視周圍，神晦暗莫測，與從前笑臉迎人見到誰都不忘問好的作風已是大相徑庭，過路遇到的人不主跟他打招呼，他連眼神都欠奉一個。

周管家先是莫名，而後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幾次回首看間偶然撞上衛西的目，後背竟不知不覺發出了一冷汗。

他倒沒生出什麼腦大開的懷疑，畢竟衛西氣質雖凌厲了很多，五卻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驅使他時表現出的態度也並不生疏，只是他心中仍不免揣測對方消失的這幾個月之中發生了什麼，居然把一個隨便，格麵團兒似的年輕人轉變了現在的樣子。

他這會兒頂著滿冷汗，也不敢不上心了，甚至主為衛西推開房門，口中還解釋：「您幾個月沒回家，也沒人敢進您房間，屋裡可能落了點灰塵，我這就阿姨來打掃。」

他說的當然是瞎話，主人不在就幾個月不打掃房間這種事換到衛家其他人上決計不可能發生。好在衛西不清楚這個，只隨便嗯了一聲，繼續非常自然地發號施令：「帶我徒弟去休息，順便送點吃的過來。」

在房間裡吃飯也是這位循規蹈矩的大爺從未有過的要求，周管家了汗，連連答應了好幾聲，安置完團結義後忙不迭地就朝樓下跑，逮住家裡搞衛生的阿姨就是一頓教訓：「你看看大的屋子，都灰什麼樣了！那麼長時間懶不打掃，你還想不想在這幹了！」

那阿姨莫名其妙，心說我這幾個月沒打掃那房間的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幹嘛現在突然跑來罵人吶？

衛西打量自己進來的房間，有些東西他看得懂，比如面積不大，朝南，調淺淡，整陳設上可以看出屋主人不人爭的格。但也有許多東西他看不懂，例如牆邊桌上那臺與林家率先挑釁又被他鬥敗的法極為相似，只是形狀略小的。

衛西對這玩意印象很不怎麼樣，為提防對方忽然咬人，嫌惡地避開來走，踱步到窗邊的一書櫃旁，隨意出了一本書。

他識字，興許是衛得道教的，總之有意識以來就懂這些東西。

但這本書不知怎的，雖字寫得清晰整齊，格式上卻缺胳膊，雖然大上跟原字有跡可循，可還是讓人看得十分頭痛。衛西看了幾頁覺得容不興趣，又換了一本，這次是一本紙張雪白的冊子，上頭不寫文章，全是黑白的塗畫。那塗畫筆簡單，卻繪得栩栩如生，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孩，每幅畫的右下角還都記錄有文字和符號。符號衛西認不得，不過結合上下文大概能猜出是用於統計數量的，因此衛西連猜帶蒙，看出最後面那一幅上寫的大概是——

「2018年5月17日，悄悄畫給館前著天空的王悅。悅悅，你的笑容比盛夏的更加耀眼，此時此刻，距離我們訂婚還有338天。」

衛西把那本莫名其妙的書又塞回去了，接著又在屋裡找到了一間更加奇怪的小房間。房間地面鋪著可鑑人的磚石，牆上還掛著一面前所未見的鏡子。這鏡子照得比水面和銅鏡都要清晰，衛西傾上前端詳了很久自己略變的外表，看著看著，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頭。

小倒霉蛋的面孔跟他自己的非常相似，他對此沒什麼可不滿意的，只是腦袋上的頭髮不知為何卻一卷一卷，凌蓬鬆，怎麼扯都扯不直。他頂著這頭捲，看著就跟剛睡醒似的，凌厲威武的霸氣頓時大打折扣。

衛西瞪著自己烏溜溜的眼珠，思索片刻後決定自己拿個什麼東西把頭髮給絞了，然而目四顧，卻沒能找到趁手的刀剪，鏡子下方桌面突兀的凹陷兩側全是些稀里糊塗的瓶瓶罐罐。他隨手了，掌心就多了一坨白的稠，稠香氣撲鼻，他好奇地探頭了，頓時從舌尖到腦門都被香得七葷八素。

衛西一個激靈，隨即滿臉為難之，這東西也不算難吃，可嘗起來卻又怪怪的……

又不知到了什麼，桌子凹坑上方的一形狀奇怪的管子忽然咕嚕了聲，嘩啦啦淌起了水！

衛西又驚又奇，開始繞著那柱水來迴轉，幾次之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到了管子旁的一手柄，只要手柄朝上，那水就會自開始冒。

衛西哇了一聲，立刻趴過去開開關關玩了個不亦樂乎。想他當初為了給衛得道喝水，時不時就得去溪邊蓄滿院裡的水缸，可這麼一搞，哪還用得著那麼麻煩？山外頭的人可真聰明！

思及此，他連忙俯喝了幾口，喝完後砸吧砸吧味道，覺得有點腥銹，比不上山裡的清泉。不過他平常吃東西也不怎麼講究口味，對此還是能接的，於是便愉悅地決定以後就到這喝水了。

原來這是喝水的地方！

他這麼判斷著出了小屋，此時周管家已經帶著人來打掃了，桌上擺了衛西要求的食，他看了看，發現是一碗清粥連帶些許小菜。

周管家吶吶地解釋：「先生太太們不在，家裡就沒準備什麼吃的……」

早上陸文清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按照以往的照顧水平也忘了人給回家的大準備些好點的早餐，現在一看簡直是大失誤。

衛西面無表地點點頭，心道衛家的生活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樣不太好，周管家沒能從他的反應上辨出喜怒，心理力越發大了，好在樓下的電話鈴聲這時響起，他急忙藉故匆匆離開。

衛西三兩口喝掉了粥，又剝開鹹鴨蛋整個塞進裡，覺得這點分量還不夠塞牙，看來想吃飽還得自己出去找才行。

周管家才走沒多久又匆匆跑回來，站在房門外他：「大，先生的電話，聽說您回來了，讓您去接。」

衛西當然沒聽懂，但聽不懂也知道不能瞎問，於是淡定地跟他下樓。

周管家把他帶到客廳，又拿起一個放在沙發邊小燈桌上東西遞了過來，那東西灰不溜秋，模樣很是奇怪，手柄細細長長的，頂著兩頭圓溜溜的球，底下還用一九曲十八彎的線連接在一個山包形狀的盒子上。

衛西沒看到管家所說的先生，順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東西，掂到眼前看了看，沒看出究竟，下意識問周管家：「幹什麼？」

誰知下一秒，周管家沒開口，他抓著的手柄一端的圓球卻轟響起來，鑽出了一個怒氣的渾厚男聲：「幹什麼？你還有臉問我？你有本事走現在又回家幹什麼？幹嘛不死在外面算了？！啊？我也好當從來沒生過你這個孽種！」

那聲音突如其來，充滿怒火，聽得衛西當即大驚，又很是委屈，它怎麼無緣無故地罵人！

他立刻不高興地呵斥道：「閉！」

那果然安靜了片刻，但很快就如同被什麼激怒到了，咆哮得越發歇斯底里：「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小兔崽子你… …」

衛西見沒能嚇住對方，更加戒備，想把手上的東西丟開，誰知一不小心力氣使大了，直接將手柄掰了兩段。

衛西：「？」

不過手柄斷開後，那囂張跋扈的罵聲也跟終於著停了，衛西想了想覺得自己也算解決了問題，平靜地將東西遞還給了周管家，示意自己罩著的小弟不用害怕：「給你，我他安靜了。」

周管家：「…………………………」

周管家一臉菜，本能地接下，等到看清手裡拿到的是什麼後，立刻陷了迷茫。

等，等等……剛才發生了什麼？

大剛剛是先生閉了嗎？！

然後又因為先生不肯閉，乾脆直接弄壞了電話嗎？！

周管家意識到事經過，整個人都快不好了，他在衛家的這十幾年，從來只知道衛家大兒子在父親面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何曾見過如此大逆不道的場面？！

他哆嗦了一下皮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衛西卻自覺自己罩住了小弟，吩咐得越發理所當然：「行了，不用怕它，你去給我準備洗澡水罷。」

他想給自己洗漱一下，卻不知道熱水在哪裡打。

周管家心說浴室不就在房間裡嗎為什麼放個洗澡水都要使喚我幫忙？但此時此刻面對自家忽然變得膽大妄為的大卻實在沒膽量說出拒絕的話，愣愣地答應一聲，放下電話走了。

被呵斥閉又被掛了電話的衛家老父親毫不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已經開啟，他在電話的另一邊難以置信地暴跳如雷著，衛西此時卻決定先給自己找點吃的。

他嗅著味道去了廚房，廚房空無一人，只一個放在牆角的高大立櫃散發出些許食的氣息。

衛西打開上面一層，只覺得冷氣撲面而來，裡頭放了些瓶瓶罐罐和瓜果蔬菜，沒一會兒就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

他吃完上頭的，又邊啃著最後一顆土豆邊打開下面的櫃子，這裡冷氣更甚，櫃壁甚至結了冰霜，裡頭塞滿了凍得邦邦的明袋子，衛西扯出一個打開嗅了嗅，發現是只生。

哎呀，！

他立刻高興了，盤在櫃前坐下，抱著那隻邦邦的就津津有味地啃起來，吃得咔咔作響。

然而冷櫃裡的凍雖然廢牙，分量卻不多，吃了沒幾口又慢慢見底了，衛西不由一陣發愁。

此時玄關一陣響，他循聲抬頭。

衛家的小心肝麥克在應對天敵的本能懼怕下夾著尾到了別墅牆兒，躲了很久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張，院子裡那個讓它憋不住尿的傢伙已經不見了，於是哈士奇的腦迴路告訴它一切危機都已經過去辣！

它理所當然地繼續自己為非作歹的日常，先是糟蹋了一遍院子裡的草坪，而後又站在院門口朝過路的車輛咆哮，咆哮完畢，再從狗門鑽回別墅，開心地拆起了沙發。

但此時此刻，過長的反弧終於讓它意識到了一束從遙遠餐廳打來的如有實質的目。

誰在看我！麥克抖了抖，站直，嗚嗚了兩聲，威風地回頭。

下一秒，瀕臨破爛的抱枕從它口中無助地跌落。

周圍終於沒有礙事的旁人了，衛西咯吱咯吱嚼著口中的生爪，垂涎地朝那隻表異常富的狗招了招手。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