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一進門，就扯起了上周周五的舊帳：“……本事了啊你們，作業不寫，課本不帶，你們上學來幹嘛的？政治課不是課？才進理科班幾天啊都找不著北了是麼？”

不用猜都知道政治老師保準去跟林飛告了狀。

“都不做作業是麼？政治作業你們政治老師查，數學作業我查，”林飛指著第一排，“王靜，你去挨個收作業，沒寫作業的自己自覺站起來……不然查到你了還沒站起來，就給我滾出去。”

周一頭一節課就班主任發火，底下安靜得落針可聞。

王靜從第一排開始收作業。

劉暢臉不太好……他剛剛從家裡反省回來，他做了個屁的數學作業。

王靜例行公事：“作業呢？”

“我上周沒來，不知道數學作業……”劉暢低聲音，往後擺擺手，“別查我，你去查別人。”

王靜猶豫了一下：“你先站起來吧，待會兒你自己向老師解釋。”

劉暢一瞪眼：“我不是說了我……”

林飛一聲吼：“劉暢出去站著！”

劉暢：“……”

第二排的衛和平沒等王靜來，就自己乖乖地站了起來。

開學第一個周末，都過得飄，班主任的作業都站了四五個起來。殺儆猴，劉暢被攆出去，其他的都自覺站起來了。

七門作業，江淮就寫了數學。

把數學作業給王靜的時候，江淮明顯覺林飛的眼神在他上掃了一圈。

林飛從王靜手裡接過兩遝數學卷子，都點了一遍，把卷子卷起來往腋下一夾：“沒寫作業的都跟我出來一趟。”

老林一出門，班裡嘈嘈雜雜起來，一個個跟劫後余生似的。

但江淮沒說話，沒頭接耳……同桌趙天青訓去了，後桌薄漸，也沒人能讓他頭接耳。

他照慣例，在桌面上鋪了本書，掏出耳塞，準備睡覺了。

但“啪”的一聲，後桌突然掉在地上一支筆，骨碌碌滾停在江淮凳子邊上。

江淮著耳塞，低頭看向凳子邊上的筆。

他側腰，拾起來，頭也沒回，手指夾著往後遞了過去。

筆從他指間慢慢走：“謝謝。”

江淮沒說話。

筆帽的金屬掛鉤輕輕地卡了下：“前桌，你就沒什麼要和我說的麼？”

拿個筆都費勁。

江淮索轉頭過來，把筆放到了薄漸桌子上，抬眼：“說什麼？”

薄漸彎著角：“比如謝謝我？”

江淮：“我給你撿筆，我謝謝你？”

“不是撿筆。”薄漸慢條斯理地說，“我督促你寫完了數學作業，今天你沒有被林……林老師趕出去，你不應該謝謝我麼？”

薄漸似乎習慣地要“林飛”，但又改口了充滿好學生酸腐氣的“林老師”。

江淮皮笑不笑地問：“兩張卷子五十四道題，哪道題不是我自己做的？我謝你幹什麼？”

薄漸低垂著睫：“算是給你的後桌一點點鼓勵。”

江淮：“……”

薄漸：“給麼？”

江淮覺得這人可能腦子有病：“我謝謝你？”

看薄漸形，他大抵要說一句“不用謝”，但他還沒有出聲，門口一聲怒吼：“江淮，你在後面頭接耳什麼？！”

江淮轉回來，林飛站在門口，眼睛冒火。

江淮：“……”

林飛指著他：“站起來！”

江淮站起來。

林飛問：“剛剛說什麼了？”

江淮不說話。

林飛怒火轉移：“薄漸，江淮剛剛找你說什麼了？”

江淮沒轉頭，他聽見後桌凳子在地面上的聲音。他抬了抬手，懶洋洋道：“老師，沒說什麼，我就給他撿了支筆。”

“撿筆就撿筆，撿筆你說什麼話？閑不住？”林飛正在氣頭上，手指一指，“出去反省半節課。”

他稍一停頓：“薄漸也出去。”

班裡一陣小小的嘩然。

相當於自帶免死金牌的薄主席，一個星期上課被攆出去兩回。被江淮舉報了一回，被江淮撿筆坑出去一回。

這兩人，八字不太對啊。

沒寫作業的剛剛夾著尾進來，後排兩位大佬又接班出去了。

江淮頂著一張送葬臉，走到走廊窗邊倚著。

兩分鍾後，他突然回過味來，瞇眼看向薄漸：“薄主席，那筆不會是您故意扔到我凳子旁邊的吧？”

打在薄主席側臉上，歲月靜好。

他說：“你猜？”

江淮：“……”

江淮：“薄漸，如果這不是在學校，你現在沒了。”

薄漸側頭，了：“是麼。沒關系，我會原諒你的。”

“……日你媽。”

薄漸很有教養地搖頭：“不行。”

“……”

上這麼多年學，江淮第一回 有找班主任調座位的衝。江淮深呼一口氣，掉頭就走了。去廁所洗把臉，他現在不想再看見薄狗這張臉。

十來分鍾後，林飛消了氣，又出來把一個站在走廊東角，一個站在走廊西角，互不相見，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