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我一下》第114章番外2
“小時候老師教導我們要學會排隊,不要佔先來的人的位置,可長大後我才知道,這世界上沒有幾件事是要講究先來後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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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記得那個夏天。
我從小很家裡寵,我有一個年長我七八歲的姐姐,頭上還有許多表哥表姐,我是家中同輩最小的一個。
但我爸始終認為我要獨立,要有一個Alpha的擔當,而不是天天在家當一個哥哥姐姐寵的小哭包。
六歲,我上小學一年級。
我爸把我送去一所公立小學,因為怕我使子不想上學跑回家,我爸把我送去了一所離家很遠的公立小學,不到放學點,沒有人來接我,不給我一錢,我也別想找出租車回家。
我六歲,還小,什麼也不懂,被領著丟到教室門口,才約約猜出什麼來……我被人丟下了。
我探頭向班裡看,班裡麻麻的全是和我一樣大的小孩,吵鬧、擁、哭哭啼啼,還有人踢桌子踢板凳,吵著要爸爸媽媽。蟬鳴拉得很長,嚷得人頭昏腦脹。
我從來沒來過這麼的地方,我被嚇跑了。
沒人管我。
唯一一個剛剛畢業的老師,在教室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先安誰。
我跑出去,但剛出門口,就被一截樓梯絆倒了。
我膝蓋蹭破好大一片皮,又疼又麻,還滲了。我一下子害怕起來,張開哇哇大哭起來。
平常我刮破個小指頭,都會有人湊上來對我噓寒問暖,握著我的手問我疼不疼,可那一天,一個炎熱的夏天,我被曬得眼皮上都是汗水,哭到後背冷汗涔涔,眼前發暈都沒人搭理我。
只有蟬噪,吱啦吱啦地響。
我哭著想爬起來,一邊大聲哭一邊小聲打嗝……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這個沒人管我的破地方。
我要爬起來,可我哭得腳麻,爬都沒有爬起來,又摔回去。
我趴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真的沒有人管我。
我哭了不知道多久,我覺那很長很長很長很長——長到我再多哭一秒,就要死掉了。
但據江淮事後回憶,他說最多兩分鐘。
我屁上被人踹了一腳。
不但沒有人管我,問我磕得疼不疼,拉我起來,安我,問我為什麼要哭……還有一個路過的人踹在了我的屁上。
我摀著屁回頭,眼前哭得一片模糊。
我看見一個小男孩。他和我差不多高,或許還比我矮一些,皮很白,手臂小都瘦瘦的,細細的,頭髮剃得很短,居高臨下地睨著我,既厭煩又嫌棄:“閉,你太吵了。”
我哭得更厲害了:“你、你憑什麼踹我!嗚嗚嗚,你踹我,我屁疼,我屁都破了……”
這大概是種我從小就習得的博取別人關心的說話習慣。
其實我屁不疼,他只是輕輕地踹了我一腳。
但我故意說得很嚴重,這樣我就是佔理的那個了。
小男孩好像有幾秒鐘的無措,手在兜了汗。我趴著哭,他站著看,半晌,他朝我手:“我不踹你了,你別哭了。”
我哭著,打了個嗝,眼皮哭得腫,我從腫裡瞟了小男孩一眼,猶豫好久,拉著這個唯一向我手的人的手起來了。
開學第一天,我跟屁蟲似的跟了小男孩一天。
小男孩在前頭走,我在後頭扯著他服,拉出好長一條。
他好像不耐煩到了極點,好幾次我都覺他要揍我了,但是我一開始哭,他就又閉了,只讓我安靜點。
小男孩江淮。
那時我並不知道,從此往後,我跟了他十多年。
江淮脾氣不好,家庭條件也不好。
我沒聽他提起過他爸爸,也沒有見過他爸爸。小學一年級,每天放學,都是他媽媽騎著自行車來接他。
一開始我和他常常吵架,江淮不了他去哪我都跟著他,還有事沒事老是哭,哭得他煩,我不了他這麼兇,我認識的人裡面沒有這麼兇的,天天不就要和我手。
但我還是哭,我一哭,江淮就拿我沒轍,我和他吵完架,我趴在課桌上哭,他就給我遞紙巾,推推我,擰著眉說你別哭了,丟不丟人。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對江淮這麼執著。
可能是我記仇,始終對班裡其他小孩沒有一個人來關心我的這件事耿耿於懷,也可能是我從小就知道他心。
後來我就和他吵得了。
我們兩個天天一起逛校園,翹大課間,別人在場做,我們兩個蹲在教學樓樓角看螞蟻窩,他會拿小樹螞蟻窩,我會往裡面灌水,我一灌水,江淮就會皺皺眉,但是不說話。
他心很,我知道的。
再後來,我們關係更好了些,江淮會讓我去他家了。
江淮家破破的,在一個很差勁的小區,我第一次去的時候還很震驚……我姐姐在院子裡養的大狗住的狗屋都比這幾棟樓拾掇得乾淨。
但江淮媽媽做飯很好吃,人也很好。
我一周會去江淮蹭飯蹭三四次。我媽媽知道了,覺得我不應該去這種地方,這種地方衛生不好,也不安全……哪怕那是我同學家。但我爸爸倒是覺得我應該更獨立,自己做決定,而不是天天賴在家人邊,指家人的庇護。
我和江淮蹲在他家樓下,一邊著螞蟻窩,一邊說要去哪所初中。
我和江淮都是在學校懶,天天東逛西逛的學生,但是我們兩個績都不錯。
那時候江淮頭髮還很短,上去都紮手,他蹲在馬路牙子邊,一邊低頭看螞蟻,一邊說他想隨便去個附近的初中,但他媽想讓他去另一所遠一些,但出名的、學費也貴的重點初中。
我抬頭問,如果考得上,你可以去那所重點初中嗎?
江淮問為什麼。
其實我知道,我聽到過我媽和我爸提到過準備讓我出國念中學的想法。但我還是說,如果你能去那所重點學校,這樣我就初中也可以和你當同學了。
江淮愣了會兒,低迴頭,說他知道了,再看看吧。
江淮後來一直和我嘟嘟囔囔說籃球有什麼好打的,沒有跑酷刺激,但他不記得了,我第一次打籃球,是他教我的。
我第一個球連籃板都沒到,扔偏出去很遠,育課好幾個同學在笑,江淮沒笑,他去撿了球,手腕一勾,把籃球投出去。
籃球正進球籃,“砰”地落地。
多練練就好了,沒什麼難的。他說。
後來我就常常找江淮去練籃球。
江淮每回都上說著不願,然後和我一起在烈日底下,在雪地上,在細的雨裡,一打打一天。
有一次,那天下著小雨。
雨不大,站好久,才能肩上的T卹皮。
我和江淮約了傍晚出來打球,是一人很的街頭籃球場。
那天是我先去的。
往日一向冷清的籃球場破天荒的有個人。是個年,他看上去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一二歲,但個子還算高。我來打球,有時候也會撞見穿著T卹短來打球的男生……但還從來沒有撞見過穿著襯衫、西來打球的人。
他還繫著領帶,原本熨帖地紮在腰帶裡的襯衫抻得有些。不知道那是汗還是雨,把他整個人都打了,像從河裡撈上來的一樣,額前的頭髮縷垂著。
他著氣,一個人在球場打球。
他一遍遍地跑,一遍遍地運球、投球,只他一個人,球撞在地上“砰砰”響,像沒聲音的發洩。
他像厭煩了,把礙事的領帶暴地扯開丟到地上……可他投進一個球後,又沉默地去把領帶撿了回來。
我無故覺得他可憐。
我不知道為什麼。
球丟在一邊,他一個人抱著肩膀蹲了好久。
年抱著球走的時候,江淮剛好來。
那個年有一張很英俊的臉,我確定他不比我大,但是和他比起來,我和江淮都像是玩泥的小孩。
我下意識往江淮看,江淮卻本沒注意到他,徑直往我走,扔給我一瓶水,問,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我接住水笑,是你來晚了,老子一直在這等你。
那天我們打球打到晚上八-九點鐘,才勾肩搭背往江淮家走。
江淮搬家了,他媽媽找到新工作,帶江淮離開了那個破破爛爛的地方。
江淮媽媽還收養了一個小孩,我見過,很可,可惜是殘疾的,智力也有障礙,一直沒有人肯領養。
我們那年正好準備上初中,我和江淮聊了一路別的事。
我爸媽都在醫院,所以我出生就做過基因檢測,我是Alpha,這件事我也沒瞞過江淮。
江淮倒沒有做過檢測,也還沒有出現分化徵兆。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往回走,江淮說他可能是個Beta,我信誓旦旦地說你絕對是Alpha……雖然那時候我已經不會乾一不順心就哭這種丟人事了,但我還是覺得江淮比我都更像個Alpha。
Alpha就佔百分之二十,江淮手搭在後頸上,懶洋洋地說,我不指分化Alpha,別是Omega就可以了。
那時我口而出:那如果是Omega呢?
江淮在路燈下走,面容明暗中替。他掃過我,說,不能是Omega。
我後來才想起,他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會”。
江淮不能是Omega。
卻一語讖。
我不知道江淮想了些什麼,但他把檢測單給我看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
他從前沒過煙。
他低著頭坐在窗邊,往煙上點火。要不我退學吧,他輕聲說,學校這個別檢測我不能做。我寧願一輩子沒文化。
這是我第一次見江淮說出這麼衝的話。
是他一直讓著我,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比我。
我突然無比慶幸起下週學校去做別檢測醫院是我爸媽工作的醫院。我像抓住救命稻草,和他語無倫次地說,不用,你別,別想這種事,學怎麼能不上,你去做檢測……我媽是主任,我爸是院長,到時候我把我的樣和你的樣換了,我再去重測一次就可以了。
江淮抬頭,眼裡好像又亮起撮。
從那年起,江淮開始留頭髮。
他頭髮從前很短,頭皮的那種,他說這樣洗頭髮省事。
但後來他就把頭髮留長了,問他他就說留長發,學會梳頭以後給妹妹梳。
但我知道那都是狗屁。
從前江淮從來不排斥跟別人勾肩搭背,但那以後就不讓人勾他脖子了。
好像一下他都噁心。
江淮第一次能把頭髮紮起來那天,我去把頭髮剃短了。
江淮看見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是多看了看,說新髮型好看。
我猜江淮沒想過……但我想過很多很多次,和江淮一起初中畢業,高中畢業,去同一所大學,大學畢業,一起面對前程未來。
可這沒有實現。
它從我年的某一個憧憬,變為我永無可能實現的空念。
我看見江淮有喜歡的人。
我看見江淮邊多出一個個朋友。
我看見江淮終於肯面對他是Omega。
緣分是件奇妙的事,其實江淮和薄漸早見過,只他們都不記得了。
一切都在向更好去。
人是會長大的,明天總會更好。
江淮長大了。
但我想我還會留在原地,暫時不想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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