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應該呀？”大黃撓了撓頭。

邱言至隻覺得賀洲的眼睛如同一塊巨大的磁鐵將他吸附， 讓他費了好大勁兒才回過神來， 移開視線。

心中莫名鼓起來的不安和焦躁讓他手心都發了冷汗， 似乎是為了鎮住心中這陌生的緒，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 一飲而盡。

大黃撲扇著翅膀坐到邱言至面前， 說：“你別擔心， 既然這局遊戲的主線是葉明煦，賀洲是不會有什麼存在的， 你想想上一局遊戲裡， 葉明煦其實一直都在你樓下住， 但是你見過他嗎？沒有！這就是我們遊戲的巧妙設計！賀洲這次和你相遇只是偶然況，除去今天， 你們以後是再也不會見面的。”

邱言至放下手中的酒杯， 隻覺得辛辣湧上間， 刺得他頭皮發麻：“那他，還會記得我嗎。”

大黃一臉信誓旦旦：“不可能！關於這點，我還是可以肯定的。我們的重置卡好歹還價值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 只要使用了這張卡， 遊戲就會自把你在一周目裡留下的所有痕跡全都清除，更別提一個小小的NPC的記憶了。”

那賀洲一切都不記得了嗎？就好像張煜軒不記得他被學長狠狠拒絕了一樣。賀洲也把他忘了個乾乾淨淨嗎？

不。

對於張煜軒和賀洲來說， 這不是忘記。

——而是從未發生過。

邱言至忽然覺得自己在遊戲一周目裡所經歷的一切， 都像是自己跟自己演了場獨角戲。戲終人散， 到頭來竟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恍恍惚惚之間， 連是真是假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邱言至垂下眼眸，掩下了眼睛裡閃過的黯淡緒。

他拿起酒瓶又自顧自地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正準備喝下去，卻又被旁的人攔下了。

葉明煦看著他，滿臉擔憂：“學長，這個酒度數很高的，煜軒哥說你酒量不好。”

邱言至抬頭看了一眼張煜軒，張煜軒正朝著他眉弄眼地笑。

就在這時，賀洲竟然走到了這桌來。

賀洲平日裡從不參加這種公司聚會，今天他猝不及防地來了，弄得所有員工都毫無準備，原本在邱言至邊坐著的科長看見賀總竟然走到了自己邊，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把自己的位置空出來：“賀總，您坐這兒坐這兒……”

邱言至覺得自己整個子都僵了一塊雕塑。

接著，賀洲就在他邊坐了下來。

邱言至覺有些張，不過還好，大總裁往著這桌邊一坐，這桌子上一大半的人都張地手心冒汗，吃什麼都吃得不舒坦。

邱言至沒敢去看賀洲，但在余中似乎看見賀洲眼神只在自己上停留了十分短暫的一瞬，接著便轉過頭和自己的書說起了話。

……他果然不記得自己了。

邱言至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什麼異樣的緒，隨著這口氣飄散開來。

葉明煦發現邱言至不知道在想什麼事，神有些許的茫然和迷離。

邱言至看起來似乎是在低頭吃東西，可仔細一看，他面前的小碟子分明是空空的，隻拿著筷子在那裡胡。

葉明煦察覺到學長可能是有心事，但他也不好去問原因，便心地往邱言至面前的小碟子裡夾滿了。

邱言至看見盤子裡一點一點增多的東西，愣了一下，看著葉葉明煦，笑著說：“謝謝。”

“學長要吃多點。”葉明煦眉眼帶笑。

邱言至垂下頭準備認真吃飯，可過長的假發卻落了下來，差點兒粘到碟子裡的五花，邱言至有些煩躁地把頭髮別到了耳後，那頭髮卻依舊是不聽話地落了下來。

邱言至在心裡不解，那些孩子們是怎麼一直保持著這種麻煩的髮型進行日常生活的呢，簡直是反人類。

就在這時，一隻均白修長的手到了他面前，而手心裡，放著一個黑的發圈。

邱言至愣了一下，順著這雙手看向他的主人——賀洲。

賀洲用那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他，而他臉上的表像是路上喝完了礦泉水，把空瓶子遞給拾荒老人那般平淡無波。

邱言至抿了抿，低聲說：“謝謝，但是不用了。”

說完，邱言至就出手，把自己頭頂的假發直接摘了下來。他假發帶了一路，這回摘下來了，倒也覺得神清氣爽，他手隨便撥了撥自己有些雜的短發，低下頭開始繼續吃。

賀洲把發圈還給了邊的書小姐，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男生？”

這可真是相當奇怪的語氣，明明是問句，但假裝疑問的語氣一點兒也不認真。

邱言至叉了塊，放進裡：“嗯。”

“那為什麼要穿子？”

“因為喜歡。”邱言至敷衍道。

重置後的賀先生，您話可真多，原來可沒見過您這麼關注陌生人的著裝，還是說您管的這麼寬是因為把我認你們公司員工了？

邱言至在心裡默默吐槽道。

“學長，蘸這個醬更好吃。”葉明煦把調好的醬料放到了邱言至面前。

邱言至嘗了嘗，果然是好吃，忍不住誇讚他說：“你怎麼這麼天才呢！”

葉明煦被誇了一下，立刻就眉飛舞了起來，沾沾自喜地說：“學長，我做飯其實更好吃！”

邱言至說：“真的？別是騙人的吧，好多人都說自己廚藝不錯，其實做出來全都是黑暗料理。”

葉明煦：“我和他們都可一樣！學長要是不信你明天來我家吃飯呀，我家離學校也近的，到時候我給你做一桌子的好飯，你就知道我的廚藝是真好還是假好了。”

邱言至：“行啊。”

葉明煦神了起來，眼睛亮晶晶地著邱言至：“那學長你有什麼想吃的。”

邱言至說：“我想吃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首先就有餛飩鴨脖烤魚臭豆腐披薩意面麻辣燙大盤。”

葉明煦忍俊不：“學長，你能吃完嗎？”

邱言至靠住椅背，語氣散漫：“古代皇帝吃的菜也不比我，人家也沒說吃不完啊。”

葉明煦笑著說：“行，我明天就讓你做一次皇帝，但你得跟我去超市買食材。”

“好啊。”邱言至笑瞇瞇地說。

吃著吃著，邱言至就把旁邊的賀洲一腦拋在了後。

他可真是多慮了，賀洲又不是還認識他，從他使用了重置卡那一刻，賀洲就已經變了一個陌聲的NPC了——還是在這個世界裡了無姓名的那種配角人。

至於他在一周目中所遇到那個賀洲，本便不是真實的人，現在只不過是連最後一痕跡也被抹除了。

那人已經不存在了。

“言言！”張煜軒的臉忽然變得不對勁兒，他了聲邱言至，又張了張，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邱言至知道肯定是發生了點什麼事，但張煜軒又不好在這裡說，於是他拍了拍葉明煦的肩：“你先在這呆著，我們出去一趟。”

邱言至和張煜軒一起走出了這家店後，便問他說：“發生什麼了？”

張煜軒面發白，把自己手機遞給邱言至看。

邱言至低頭一看，那是張煜軒和他學長的聊天記錄。

開始是張煜軒發了烤店的照片，然後小心翼翼地找話題說：“學長，這是我們當年聚餐時一起來過的烤店，沒想到這麼多年了，竟然已經變了這麼多。”

學長那邊卻遲遲沒回他。

直到兩分鍾前。

學長才給他發了條消息。

“煜軒，我在明輝酒店602房間，我了一些傷，你能來一趟陪我去醫院嗎？我不想一個人去。”

但幾乎是下一秒，學長又發了條信息。

“算了，你不要來了，你不要來。”

張煜軒臉蒼白：“我、我該怎麼辦，學長好像傷了，但、但他又說不讓我去。”

邱言至簡直想一掌扇到這個傻子的後腦杓上：“趕快去呀！你學長都傷了，他現在肯定很需要幫助，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張煜軒結結地說：“……我、我不敢，他說不讓我去，我去了，他生氣怎麼辦。”

邱言至說：“你今天下午拉著我去買子的時候還他媽說讓我為大膽，勇往直前，怎麼到你自己就慫這個樣子了？”

“可是……可是……我拉著你去買小子，是因為葉明煦喜歡你穿小子，但是我學長不喜歡我去，他剛剛都說不讓我去……”

張煜軒頓了一下，強調道：“而且學長說了兩遍讓我不要去……”

邱言至簡直要被張煜軒氣死：“張煜軒，今天你要是去了，你跟你學長還有一希，你要是不去，你倆徹底沒有玩完！況且他都說自己傷了，你不去，你意思說想讓他在那裡一個人等死啊？！”

張煜軒忽終於反應了過來，臉一陣青一陣白，然後慌慌張張地說了一聲：“我、我這就去！”

說著他就朝著那個酒店的方向飛奔而去。

“打車啊白癡！”邱言至在後喊道。

張煜軒這才急急忙忙在路邊打了輛出租車，離開了這裡。

直到看見那輛出租車離開了視線，邱言至才轉過子，搖了搖頭，唉，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呢？

張煜軒這邊發生了這些事，而且賀洲又在他邊坐著，邱言至是真的沒什麼想要繼續吃下去的了，準備進去結完帳就喊葉明煦離開。

結果一抬頭，整個人都釘在了原地。

賀洲在門邊站著。

不知道他他在這裡站了多久，又聽了多他和張煜軒的對話。

和店的燈火通明不同，這家店外面十分昏暗，只有遠的路燈，和店的線給賀洲鍍了層淺淡的影。

可這線太淺太淡，不住賀洲一蕭索的漆黑。

邱言至垂下眼眸，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似的，直直地朝著店裡走去。

哪知他剛上了一個臺階，賀洲就開了口。

他緩緩地，不不慢地說。

“邱言至，裝不認識我嗎。”

他語氣淺淡，聽不出什麼波瀾，說出的話卻如驚雷一般在邱言至耳旁炸起。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跳，直直地定在原地，似乎連半步都難以移開，邱言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四周變了一片寂靜，靜地還能聽見自己雜的呼吸，和慌無措的心跳。

但邱言至把那些所有的慌張全都了下去，他站在臺階上，仰著頭，看著賀洲，眨了眨眼，很困的模樣：“你說什麼？”

賀洲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沉黑的眼睛幾乎比夜還要濃鬱，他就這樣定定地看著邱言至然後說：“我說，你不記得我了嗎？”

邱言至覺得自己手心都冒了汗，但他皺起眉頭，似乎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好像不記得，我們原來是見過的嗎？”

賀洲眼睛一不地盯著他，而邱言至就睜著那一雙大大的，看起來及其無知的眼睛，和他對視。

邱言至最終還是贏了。

賀洲薄微抿，離開了視線，淡淡地說：“我是你父親邱擎蒼的生意夥伴，曾經去過你家幾次，也許是你忘了吧。”

邱言至在心裡松下一口氣來，是這樣啊。

他還真以為賀洲有記憶，還把他認出來了。

——怎麼可能？重置卡又不是白用的。賀洲不過是個NPC，一舉一，一言一行，從大腦到全都被遊戲控制，這遊戲要讓他生，他便生，要讓他死，他便死。要讓他抹掉和自己經歷過的所有痕跡，他便要忘得乾乾淨淨，一不剩。

邱言至雖然心裡已經不再慌張，可面上卻有毫沒有松懈。

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是這樣啊，我平常不太關注父親的客人，不過以後要是再見到賀先生一定能認得出來。”

賀洲看著他子的黑紗，眼神變得暗沉：“……那你父親知道，你上這子是為男人穿的嗎。”

……，他剛剛果然聽到自己和張煜軒的對話了。

不過，這重置後的賀洲怎麼管地這麼寬呀？大哥醒醒吧，老子穿不穿子跟你有關系啊。

邱言至抿了抿，平靜地說：“我父親支持我的任何選擇和好。”

“包括你腳踏兩隻船？”

“包括我……”邱言至忽然反應過來，皺著眉頭，抬頭看下賀洲，“賀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賀洲走下了一級臺階，使邱言至的鼻尖幾乎都要撞上他的膛。

邱言至覺不適，又後退了一步，下了一個臺階，哪知賀洲隨其下，低頭看著他，下頜幾乎要到邱言至的發。

賀洲居高臨下地看著邱言至，語氣平靜：“那個你學長的男人是誰。”

邱言至：“是我未來的男朋友，賀先生有什麼疑問嗎？”

賀洲似乎輕笑了一聲。

然後他忽然手，冰涼如冷白玉的指尖到了邱言至細膩白皙的脖頸。

突如其來的讓邱言至整個人猛一僵，似乎是覺得到了冒犯，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個繃了的氣球，似乎下一秒就要炸開。邱言至後退一步，想要離開男人的，哪知他剛了一下，就又被人一把拉住，狠狠錮在了懷裡。

賀洲右手錮著他的腰，左手的指尖卻從他脖頸，寸寸下移，然後頓住。

映著微弱的路燈和店撒出來了燈，賀洲微微偏過頭細細打量著他的脖頸，溫熱的呼吸聲撒在邱言至的頸窩，幾乎要激起一片栗，然後他緩緩開口。

“那你未來的男朋友知道，你穿著為了他買的子，子裡面卻帶著別的男人的咬痕嗎。”

邱言至子一僵，到前這個男人微微發涼的指尖，又往下移了一寸。

然後充滿惡意地，在那個凹凸不平的咬痕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