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鍾響了，瞿燕庭從床上起，作緩慢。

一是困，二是昨夜靠著床頭改劇本，腰酸疼。他到隔壁臥房，房門大開著，床上的毯鼓著一團。

窗外晨霧彌漫，瞿燕庭道：“起床了。”

床上的人沒反應，瞿燕庭不多廢話，走到床邊，直接抬踹了一腳。

毯子下一聲悶哼，阮風打個滾兒，頂著一頭窩鑽出來：“幾點了……”

剛五點半，趁早離開免得被人看到。阮風清醒了些，坐起來穿服，給自己安排得很明白：“我先回去，再吃個早飯，然後去劇組，開工前還能補一覺。”

瞿燕庭忍下一聲哈欠，有段日子沒見，昨晚蒜皮聊到一點多，他又改劇本，總共隻睡了兩小時。等阮風離開，他也要睡個回籠覺。

套上帽衫，阮風問：“今天來盯戲嗎？”

瞿燕庭拒絕：“不過去了。”

阮風不爽：“為什麼？”

今天拍攝一般戲份，片場人又多，所以瞿燕庭不想過去。

阮風說：“昨天就沒盯我的戲，今天還拒絕我。一般戲份不值得看嗎？我一個男二哪有什麼重點戲份？再說了，不都是你寫的嗎？”

瞿燕庭頭疼：“別叨叨了。”

“要不你盯男主的戲，順便瞧瞧我，我今天和陸文一個組。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看看我的表現，像話嗎？”

阮風說：“我可是你的——”

“你是我祖宗。”瞿燕庭招架不住，投降道，“知道了，天亮會過去的。”

阮風咽下沒說完的後半句，開心了。穿好服，簡單洗了把臉，他捂上口罩和帽子準備走人。

瞿燕庭叮囑：“小心點。”

“嗯。”阮風說，“這下我的也認不出來了。”

瞿燕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別讓你的圍著片場晃悠，妨礙拍攝的話就算到你頭上。”

阮風答應會理，悄悄地離開了酒店。

瞿燕庭直了直腰，進浴室洗漱，在髒籃裡發現阮風留的子。他不意外也不嫌棄，拿起來，三兩下便洗乾淨。

天空一寸寸變亮，A組換了地方，今天在重慶的一所高中拍攝。校園很大很，因為是周末，學校裡沒人上課。

在劇中，弟弟葉小武、仙琪飾演的齊瀟、阮風飾演的林揭，三個人都在這所學校就讀，是一所市重點高中。

場一隅停著輛房車，門口，孫小劍在和新上崗的助理聊天，代一些注意事項。對方李大鵬，做劇組助理三四年了，邊聽邊記很認真。

車裡，陸文正在吃早餐。

他半宿沒睡，滿腦子都是瞿燕庭和阮風。

在單元口瞧見那一幕，他就覺瞿燕庭和阮風的關系不尋常。昨晚深更半夜，阮風來鑽瞿燕庭的房間，令他不得不聯想到關於阮風的傳聞。

阮風，26歲，戲劇學院畢業。出道第一年四跑龍套，第二年翻當男主，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音樂劇、熱門綜藝、主流晚會、香港老牌大導的電影、名牌代言，別人塵莫及的好資源，對阮風來說如家常便飯。

走紅後，阮風的背景飽關注，然而挖掘出的容寥寥，至今沒有實質的信息。

坊間料不，種種猜測演繹至今，圈圈外流傳著“阮風有人捧”的結論。至於捧人的金主，不但有砸錢的財力，也有打點的人脈，更有不見廬山真面目的神。

總之，按傳聞可概括為——出一般，資源逆天，背景謎，金主給力。

陸文對阮風的緋聞並沒有太大興趣，可他怎能料到，這個眾人好奇的大八卦、阮風背後的金主，偏偏讓他給撞見了。

他最震驚的是，金主的真居然是瞿燕庭！

瞿燕庭原來是gay！

一個幕後的名編，一個臺前的鮮，沒錯了，以瞿燕庭的家和人脈，捧人是小菜一碟。他深居簡出，可不就是神神？

陸文咬下一口煮蛋，天哪，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竟然是那種關系。他早晨出發，6206的門閉著，看一眼就覺好他媽曖昧。

或許，瞿燕庭這一趟來劇組，是專門來看阮風的。

又或許，瞿燕庭參與投資，也是為了阮風。

陸文控制不住，越想越多，猛地想起瞿燕庭辱他，說他的片酬不及阮風的三分之一。他當時傷自尊，現在氣得灌一口酸，誰要跟重金豢養的小兒比啊！

孫小劍上來，納悶兒道：“怎麼氣呼呼的，有那麼難吃嗎？”

陸文含糊不答，怕孫小劍上沒把門的，不敢分這麼勁的大八卦。他正憋得慌，不經意瞥向窗外，見跑道那頭駛來一輛超豪華的大房車。

“誰啊？”他問。

孫小劍說：“仙琪的房車在那邊，還能是誰，阮風唄。”

陸文又問：“怎麼規格不一樣？”

孫小劍道：“人家是私人房車，還有私人助理、保鏢、造型師。”

陸文明白：“哦。”

孫小劍怕陸文不平衡：“他這些年一慣這麼大排場，你懂的。咱不跟他比，反正你又不是買不起。”

陸文懂，忍不住問：“關於阮風……你也知道？”

“當然了，圈裡默認的嘛。”孫小劍說，“其實有金主的人多了，多到不值得討論。但阮風的金主藏得太好，所以令人好奇，就是猜不出是哪路神仙。”

陸文眼前浮現出瞿燕庭那尊佛，窗外，阮風的房車穩穩停下，和他這一輛並排，窗戶都對著。

忽然，孫小劍說：“據傳，阮風的金主是個男的。”

“……哇。”陸文佯裝驚訝，“原來他是gay。”

孫小劍道：“gay不gay的無所謂。”

陸文說：“什麼意思？”

孫小劍傳道解，潛/規/則的重點是錢和資源。大佬看上你了，你也想被捧，就此達易，取向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

陸文無法理解：“值嗎？”

“反正很大。”孫小劍說，“名牌、豪車，安排；想和哪位大咖合作，安排；想試試哪部劇，安排。影視、時尚、廣告，各方面的資源都給你砸。”

這也太爽了，陸文不口而出：“怎麼不上曾震的電影？”

孫小劍沒聽懂弦外之音：“所以說阮風的金主神仙。阮風資源多，重點是適合他，尤其參演的角像是量定做的。因此他紅得順利，不招大眾反。”

聽起來金主比親爹還要親，陸文跑偏了：“怎麼沒人願意捧我？”

孫小劍無語：“你個富二代，直接找自己爹不行嗎？”

陸文靦腆道：“我就那麼一說。”

“你也就會說。”孫小劍白他，“讓你跟大佬上床，你願意嗎？”

陸文的心頭刮過八級大風，腦中過電影似的，深夜，套房，急的阮風，洗完澡漉漉的瞿燕庭……再往下，經驗不足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及時打住，抓起劇本下車。

陸文溜達到場的東南角，第一幕戲在這裡拍，導演的監視已經擺上了。他撐著雙杠一躍，躺上去背一背臺詞。

沒多久，阮風補完覺，從豪華大房車裡也下來了。

他穿著和陸文一樣的校服，青春洋溢地跑過來，鑽進雙杠之間打招呼：“早啊，背詞呢。”

陸文“嗯”一聲，阮風仰頭看他，說：“你今天有黑眼圈，沒睡好啊？”

可不麼，陸文乾笑一聲：“有點失眠。”

阮風說：“我也沒睡好。”

他認枕頭，去哪都帶著，昨晚用酒店的枕頭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躍上雙杠，他嘀咕：“特別晚才睡著，在床上折騰得我都沒勁兒了。”

陸文聽得一哆嗦，差點從杠上摔下來。

他轉移話題：“呃，要不要對對詞？”

瞿燕庭到片場的時候，就見陸文和阮風並肩坐在雙杠上，共同捧著一份劇本。許是氣質的緣故，雖然在認真對詞，但看上去更像兩個學渣在裝模作樣。

任樹扯著大嗓門說：“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正好，來看看角度。”

陸文循聲抬頭，見瞿燕庭走到任樹旁邊，他沒有抓頭髮，上穿著一件寬松款的，線煙灰，恰到好的溫。

旁一空，阮風跳下了雙杠。

陸文頓時明白，瞿燕庭不是來盯戲，是來探阮風的班。他沒，昨天被狠狠辱一番，他不想和瞿燕庭有任何接。

偏偏，這方角落就這麼大，攝影機推近，人自然也走過來。

任樹調試鏡頭：“小陸，往這兒看。”

陸文避無可避，磨蹭著，看草坪，看斯坦尼康，看調焦按鈕，最後才抬眸看向鏡頭，一不留神便越過去看見瞿燕庭的眼睛。

那雙眼依然明亮，卻也疲憊，眼下的青和他的黑眼圈一樣明顯。倏地，瞿燕庭看過來，不輕蔑也不喜歡，淡淡的沒什麼緒。

陸文渾不自在，抓杠子，用指甲摳上面的漆。

看鏡頭時微微彎腰，瞿燕庭吃痛，擰了下眉。任樹關心道：“怎麼了，瞧著也沒神，不舒服麼？”

本來可以好好睡覺，非讓來盯戲，瞿燕庭回答時覷了阮風一眼：“沒睡好，腰疼。”

陸文倒吸一口氣，他都懂，瞿燕庭那一眼帶著埋怨，聲音低低的，表面是回答任樹，實際上在和阮風打罵俏。

任樹追問：“怎麼會腰疼？”

瞿燕庭說：“床，坐得太久了。”

陸文的手心驚出了汗，一個折騰得沒勁兒，一個被折騰得腰疼……可不就因為做得太久了！

他睨向瞿燕庭，大編劇，投資人，瞧著斯文矜持，氣質像一朵臘月裡的寒梅，其實背地裡潛小鮮，明面上說潛臺詞。

他不了了，跳下雙杠說：“我去補補妝！”

任樹吐槽道：“還補呢，臉紅得跟猴屁一樣。”

陸文一腦跑回房車，直奔冰箱，擰開一瓶礦泉水“噸噸噸”灌下去半瓶。

“你怎麼了？”孫小劍問。

陸文道：“潛/規/則就算了，還搞那麼瘋狂！”

孫小劍說：“你以為容易嗎，人前風可能就人後/。”

陸文一臉驚愕，半晌才說出話來——

“媽的，娛樂圈真的好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