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公主死在一起！”

穿灰藍侍服的年，紅著眼睛跪在長寧公主的腳邊。

長寧公主穿大紅云霞織錦袍，端坐在榻前，由著宮青云為自己戴上璀璨奪目的赤金冠。

這一妝扮，是尚監半年前就為準備好的嫁，如果沒有這場宮變，將在明天穿著這嫁，嫁給那個剛剛殺死了的皇兄，此時正帶兵趕來長寧宮的軍指揮使宋憫。

宋憫是父皇為千挑萬選的駙馬，文韜武略，驚才絕艷，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他們倆的這樁婚事，也被世人譽為是舉世無雙的天作之合。

可是誰又能想到，就在這大婚前夜，正當沉醉在即將開始幸福生活的夢中時，宋憫卻勾結信王謀反，利用職位之便將叛軍悄無聲息地放進來，洗了皇宮。

父皇母后已經死在信王劍下，太子哥哥也被宋憫殺了，剛滿兩歲的小皇弟被一把火燒死在寢宮，現在，只剩下了。

窗外火沖天，喊殺聲哀嚎聲不絕于耳，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焦糊味和腥味。

長寧公主深吸一口氣，對跪在地上的年緩緩道：“江瀲，我知你重重義，但眼下不是任的時候，還是快快逃命去吧！”

這個江瀲的年，是長寧公主前段時間溜出宮逛花樓時救回來的。

當時他穿著裝，因不愿接客被打得奄奄一息，長寧公主出于憐憫將他救下，帶回宮后才發現是個男孩。

因怕父皇母后責罰，便讓他假扮太監躲在自己宮里養傷，打算過些時日再找機會將他送出去。

“我不走，我的命是公主救的，我死也要和公主死在一起。”江瀲重復道，尚且稚的聲音帶著一決絕。

“這是命令！”長寧公主對他沉下臉，“你曾立誓會一輩子聽我的話，做人豈可言而無信？”

江瀲僵在那里，小小的子因糾結而瑟瑟發抖。

“去吧！”長寧公主哄他，“你若有幸逃出生天，記得學好本事為我報仇，也不枉我冒險救你一回。”

江瀲死死咬住，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他抬袖子抹掉腮邊的淚，跪在地上給長寧公主磕了三個頭，起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長寧公主看著他的影消失在門外，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儀容，強行命令青云等人不許跟隨，獨自一人邁步出了寢宮。

剛走出長寧宮的大門，迎面上一隊兵將，刀劍森森，火把通明，為首一人穿亮銀甲胄，容貌俊，儀表不凡，正是未來的夫婿——宋憫。

長寧公主停下腳步，雙手在袖中用力握，不聲地看著宋憫一步步向走來。

“阿寧，你要往何去？”宋憫走到面前，手中的長劍還滴著。

長寧公主定定地看著他：“你是來護駕的，還是來殺我的？”

夜風帶著腥氣刮過來，大紅的云霞錦隨風飄揚，金線繡的凰映著火，竟似活了一般。

宋憫的眼神現出幾分癡迷。

他見過俏可人的樣子，恣意張揚的樣子，端莊優雅的樣子，每一種都讓他傾心，讓他沉迷，讓他朝思暮想。

可是眼下的，頭戴赤金冠，穿織錦袍，妝容明艷，姿態從容，在一片兵荒馬的嘈雜之中，顯出一種他從沒見過的驚心魄的，令人不敢直視。

“阿寧……”他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是來殺你的。”

長寧公主的子幾不可察地晃了下，面上卻平靜無波：“好，殺我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要謀反？”

“我不想做駙馬。”宋憫道。

駙馬不能為，不能納妾，一旦做了駙馬，功名權勢盡都與他無關，親后，他不僅要出指揮使的差事，就連夫妻生活都要提前請示。

說白了，他就是公主養在籠中的金雀，永遠沒有機會再飛上青天。

“呵！”長寧公主冷笑，突然出一步，與他咫尺相視。

“你若不想做駙馬，大可和我明說，我又不是死纏爛打的人，知道你無意與我，自會請父皇解除婚約，可你寧肯謀反也不愿挑明，唯一的原因就是信王許了你更大的好，這好超過了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所以你今日才會義無反顧地提著劍來殺我，我說得對不對？”

宋憫握劍的手了，默不作聲。

“不說就是默認了。”長寧公主道，“我不想死在你的劍下，你能否讓我自行了斷？”

宋憫仍然垂著眼簾，默默遞出了手中的劍。

長寧公主接過劍，看著劍腥紅的跡：“這上面是不是有我皇兄的？”

“是。”宋憫誠實回答。

長寧公主點點頭，緩緩將劍刃上自己的脖頸，沖他凄然一笑，“你站遠些，別濺你上。”

宋憫震驚于的冷靜，訕訕地往后退開。

誰知他剛退出一步，長寧公主突然揮劍向他刺了過來。

宋憫大驚，反手奪下旁護衛的劍，也向刺過去。

兩把閃著寒的劍同時刺兩人的膛，后面的親兵見狀一擁而上，幾桿長矛瞬間將長寧公主刺穿。

長寧公主忍著劇痛，咬牙將手中的劍又往前捅去，直到劍完全將宋憫穿，只余劍柄在外。

劇烈的疼痛中，宋憫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上了的當。

可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長寧公主，十四歲就曾隨軍出征邊塞，的授藝恩師杜關山盛贊為上馬安天下，下馬能繡花的巾幗紅。

如此英勇卓絕，一傲骨的子，怎麼可能乖乖認命，怎麼可能自行了斷？

“疼嗎？這把龍劍還是我送你的。”長寧公主笑著問道，角跡給的笑平添一抹妖冶。

“疼！”宋憫皺著眉，地出手，想一的臉。

左眼眼尾下方長著一顆小小的紅淚痣，是他初見時最驚艷的記憶。

長寧公主沒有給他機會，松開劍柄，子向后倒仰過去：“宋憫，我做鬼也會拉你一起下地獄的！”

宮墻邊的一棵梧桐樹上，江瀲瘦小的軀在茂的枝葉間，眼睜睜看著長寧公主像一片飄搖的樹葉跌落塵埃，鮮和大紅的錦袍融為一，毫沒有破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