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寧雙手握在前，腰背直，聲音朗朗，從季氏將伐顓臾到天下有道，益者三友，再到君子九思，邦君之妻，全篇下來一氣呵，沒有一次打頓，沒有一個錯別字，甚至有些孩子在下面翻著書跟讀，都沒讀得流暢。

當背誦完畢，不止整個課堂的學生，就連玉先生都驚呆了。

倒不是說這篇文章有多難背，關鍵杜若寧是個剛剛恢復心智的癡啞兒，加上今天一共才上了三天學，怎麼可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就把全篇都背會？

就算是天才，是文曲星轉世，也得先從識字開始吧？

陸嫣然更是驚飛了眼珠子，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若寧，大聲道：“你作弊，你肯定有作弊。”

杜若寧只是笑笑，連一句辯駁都沒有。

眾目睽睽之下，又有公正無私的玉先生做證，本不需要浪費口舌爭辯。

玉先生震驚之余，肅容看向陸嫣然：“你是在質疑為師的公正嗎？”

陸嫣然忙垂首道：“學生不敢。”

玉先生道：“杜若寧方才確實背得一字不差，你既然沒有質疑，就該愿賭服輸，兌現自己的承諾。”

陸嫣然不說話，攥著拳頭心有不甘。

杜若寧道：“既然你不服，我可以讓你也背一次，如果你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這個賭就算作罷，怎麼樣？”

陸嫣然眼睛一亮，雖然被一個傻子讓顯得有點丟人，但總好過給三鞠躬還要師父。

“這可是你說的。”生怕杜若寧反悔，等不及玉先生首肯，立刻背誦起來。

之前讀過這篇，方才又看了幾遍，還聽杜若寧背了一遍，自認為應該沒問題，一路磕磕絆絆背下來，雖不是太流暢，好歹都背對了。

眼瞅著還有兩段就要背完，平時和要好的幾個孩子都松了一口氣。

陸嫣然子乖張，今天若是在杜若寧面前丟了臉，回頭肯定把氣撒在們上。

孩子們正暗自慶幸，陸嫣然卻突然卡了殼，停在“不學禮，無以立”那里，怎麼也順不下去了。

自個急了一頭汗，的好朋友們也急得直跺腳，恨不得把下一句告訴。

可是有玉先生在，沒一個人敢這麼干。

陸嫣然又想了許久，還是想不出來，眼看著到了下課時間，玉先生道：“與其這般為難，不如大大方方兌現了賭約，也算是個敢做敢當的誠信之人。”

陸嫣然小臉得通紅，索一咬牙，聽從先生的指點，對杜若寧鞠了三個躬，大聲了聲師父。

“徒兒免禮。”杜若寧一本正經地應道。

課堂里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玉先生趁機對學生進行了一番禮義修養的教誨，宣布下課。

玉先生走后，陸嫣然恨恨沖杜若寧道：“走著瞧，我不會放過你的！”

杜若寧笑道：“一日為師終為師，你對師父如此不敬，是要遭雷劈的。”

陸嫣然漲紅著臉，拂袖向外走去。

“嫣然……”幾個要好的孩子著去追，陸嫣然頭也不回地罵，“滾滾滾，都給我滾，別來煩我！”

孩子們彼此對視，十分尷尬。

杜晚煙過來挽住杜若寧的胳膊：“四妹妹，我們去更吧！”

杜若寧點點頭，兩人結伴去往休憩區。

“等一下。”一個穿鵝黃衫明眸皓齒的孩子跑過來，落落大方道，“杜若寧，我春雪，我能和你們一起去更嗎？”

春雪？

又是一個好名字。

在京城，姓，能有資格進南山書院的，恐怕只有城東第一世家氏了。

杜若寧笑著打量孩子，主挽起的手道：“好啊，那我們一起去。”

“喲，鼻孔朝天的氏，也學會結人了。”有孩子酸溜溜地說道。

“關你屁事。”春雪回頭不客氣地懟了一句。

杜若寧哈哈笑出聲來，就憑這一句，這個朋友定了。

到了晚上散學時，杜若寧打賭贏了陸嫣然的事已經傳遍了東西兩院。

聽聞消息的人，無不到震驚，稀奇，不可思議。

陸嫣然雖然脾氣不好，書讀得還是不錯的，在學里不能說數一數二，績也算中上等，說破大天也不該輸給定國公家的傻小姐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傻小姐如今不傻了，也不可能搖一變了文曲星吧？

畢竟單就今天的表現來說，那都不能過目不忘，而是無師自通。

可讀書又不是做針線紅，怎麼可能無師自通？

既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鬼上。

“你們別不信，真有可能是長寧公主上了。”

一個男孩子站在同窗中間，說得手舞足蹈唾沫飛。

“我聽我爹說過，當年長寧公主就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才，才華橫溢，文武雙全，滿京城都沒有人能配得上，后來，當今首輔三元及第，十七歲高中狀元，先帝見他品貌端正，年英雄，便將公主下嫁于他……”

正說得彩，一顆石子飛過來，砸在他后腦勺上：“魏軒，你小子敢妄議皇室，是不是嫌命長？”

“誰他娘……”魏軒捂著腦袋罵，一回頭看到是杜若飛，立刻把后面的臟話吞了回去。

南山書院誰都知道，東院最不能惹的是平縣主，西院最不能惹的是杜小公爺。

不過現在看來，杜小公爺的妹妹都快過平縣主，為下一個不能惹的人了。

惹不起怎麼辦，只能躲了。

學生們一哄而散。

杜若飛抱臂冷哼：“慫包！”

在他眼里，不能打的都慫包。

回家的路上，茴香坐在馬車里，一臉崇拜地托著腮看著自家小姐，怎麼也看不夠。

“我們小姐就是厲害，才上兩天學就能打敗平縣主，小姐要是去科考，準能高中狀元，頭戴紅花，馬游街，好不威風。”

“行了，你都念叨一路了。”藿香說，“小姐再厲害，也不能考科舉，能讓子學，就已經是先帝爺的大恩德，我聽說朝里還有人向皇上諫言，說子拋頭面去學堂有傷風化，建議皇上取消學呢！”

“什麼有傷風化，我看他們就是怕被子比下去。”茴香道，“萬一有一天子的能力超過他們，就該他們在后宅相妻教子了。”

“怎麼可能？”藿香道，“你可真是白日做夢，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的。”

“那倒未必，前朝還出過皇帝呢！”杜若寧在旁邊聽得饒有興味，不了一句，“茴香說得對，他們就是怕被比下去，所以才制定各種禮法教條來約束子，好名正言順地將子錮在后宅傳宗接代。”

“哇，小姐好厲害，上了學說話就是不一樣。”茴香拍手好，兩眼直冒小星星。

主仆三個正說得熱鬧，突聽前方一陣嘈雜喧鬧之聲，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麼了？”茴香挑開車簾問道。

賀之舟在外面稟道：“小姐，東廠督公在前面路口遭人行刺，世子吩咐換一條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