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嬪妾就是聞到烏枸杞湯，才有些反胃。沒忍住，竟然在大殿上失儀。”何雨深不太想再重復這件事，但麗昭儀當著皇上的面問了，不得不答。

“皇上，”周蕓秀微笑地看向衛景昭，心中有幾分快意，“臣妾當初懷啟禎時經歷過孕吐，和雅容華倒是有些像，聞到葷腥就忍不住。臣妾想，是不是容華妹妹懷孕了。到底妹妹進宮三年并無所出，恐怕也不知道有孕是怎麼樣的。”

衛景昭眼睛一亮，對雅容華道：“麗昭儀所言有理，你若是真有了孕，就要好生將養著，可不能胡吃東西。”

有人為他生兒育，和喜的人為他生兒育，對衛景昭來說是兩種，他一雙眼看著雅容華，當著眾人也意綿綿，“雨深，你先座。”然后又偏過頭問，“趙和，現在太醫院有誰當著職？”

趙公公想了一會兒，回道：“院使華太醫、院判卜太醫、還另有兩名白醫、余醫當值。”

衛景昭點頭：“讓華進與卜端一起過來給容華看看。”

趙和應著，忙讓人去宣。而本來熱熱鬧鬧的綺華宮驟然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一齊看向雅容華。

何雨深卻不在意這些，只是想到自己似乎要有孩子了，就不能置信。

周蕓秀假裝沒看見坐在上首的皇貴妃那微微沉的臉，仍舊笑著問：“妹妹上一次來月信是什麼時候？”

雅容華平常清高冷傲，哪里會當著人面說這樣的話，白白的小臉微垂，不肯回答。周蕓秀卻本不愿放過能給皇貴妃添堵的機會，復又問雨深旁的翠綃：“你家小主赧，你來說。”

翠綃不能拒答，只得細細回想，然后遲疑地說：“小主上個月沒來月信，只是以為不準，八月份里那一回卻是初旬來的。”

周蕓秀一拍掌，向衛景昭道：“看來臣妾過一會兒就要恭喜皇上了。”

麗昭儀是整個后宮里最先生養孩子的妃嬪，都這麼說了，想來沒有錯，衛景昭越發心喜，讓趙和把桌案上的果子端去給周蕓秀，“要是真如昭儀所說，今日你攔下容華回積雨榭，就是大大的功臣，朕有賞。”

周蕓秀一記溫的眼風過去，做出賢淑良德的模樣，“那也是雅妹妹有功呀，臣妾這里只求皇上慈父之心，多多教導下啟禎，讓他像他父皇這般出就好了。”

衛景昭被哄得很是高興，“啟禎是朕的長子，即便你不說，朕也要悉心教導的。”

一時太醫也急急忙忙趕來了，本來今天有宮宴，院使華進才親自留守當值，沒想到還真有事兒發生。行過禮后，衛景昭就急著說：“快去給雅容華看看，是不是當真有了孕。”

華進應著，與同來的院判卜端流隔著紗帕給何雨深診脈。

大殿里一時寂靜無聲，良久，華進與卜端低聲議論了一會兒，才由華進躬說道：“恭喜皇上，臣與卜太醫都覺得，小主這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正是喜脈。按著脈象，小主腹中龍胎該有一個半月左右了。”

衛景昭欣喜若狂，連說三個“好好好”，盧盈真在一旁微笑提醒道：“皇上，按著規矩，是不是該查一查彤史？”

衛景昭點頭：“確實如此，所幸皇貴妃這等賢助在側，朕無憂矣。”

等敬事房把彤史呈上來，衛景昭已按捺不住，親自拿過去翻閱，過了會兒臉上的喜又添了幾分，“雨深的質不易孕，朕也沒想到能有這等喜事，”他側過臉去看盈真，笑容滿面地道：“你瞧，剛好又是你誕辰這天出來的喜事，大順后宮里許久沒有這樣喜上加喜的事了。”

皇貴妃暗暗咬牙，看來雅容華一宮主位是絕對跑不了了，當下只能臉帶笑意，起領著后宮一眾人行禮：“臣妾恭賀皇上。”

“起來，都起來罷。”衛景昭將盧盈真牽回自己邊坐好，然后才對趙和說：“未央宮自惜榕薨逝后就沒人住，放著卻也浪費，惜榕自節儉，必然也不愿如此。你帶人好生打掃后，擇日讓雅嬪搬進去。”

眾人皆是嘩然，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何雨深直接從正四品容華晉至正三品嬪，何況未央宮那是怎樣的地方，富麗無端而不落俗套，整個宮除了皇上的乾明宮第二便是未央宮，它的主殿飛霜殿正是大行皇后賀惜榕當年的居所。

皇貴妃的臉已經維持不住，周蕓秀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心里滋味難言。

可最終，竟然是青梔邊的賀夢函站出來說話：“嬪妾的姐姐若是知道有雅嬪娘娘這樣的妙人住進飛霜殿，一定也開心異常，只是姐姐薨逝才五年，倘使思念故人不肯離去，擾到雅嬪娘娘的胎，是不是不大好？”

衛景昭皺了皺眉，而盧盈真見有人出頭，也漸漸找回了自己的心緒，“雅嬪越過從三品婕妤直接封嬪已可彰顯皇上的寵，實在沒必要去住那未央宮，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如雅嬪住了進去，恐朝臣都要暗自揣測了，不如皇上再斟酌斟酌？臣妾瞧著未央宮旁邊的永安宮就很不錯。”

“既然皇貴妃如此說了，就賜住永安宮迎春殿。”衛景昭也不再堅持，畢竟皇貴妃為了賢德，已經甚置喙晉封之類的事宜，既然這回開口，衛景昭也要給足夠的尊貴。

許多人都松了口氣，雅嬪謝了恩后，周蕓秀笑著接過話，仿佛之前懷疑大皇子落水水與相關的齟齬全不存在，“果然臣妾看孕婦的本事是不會錯的，這里便以茶代酒，祝雅嬪妹妹一舉得男。”

衛景昭很高興，夸贊麗昭儀有大功，賞了不東西，又許諾為大皇子啟禎去找好老師，借著何雨深的風，周蕓秀今天比哪日都得意。

而后皇上的眼睛就再沒離開過雅嬪，綺華宮再上來的歌舞諸人都無心再聽再看，宴席草草收了場，皇上一句：“雅嬪是初次有孕，朕先送回積雨榭，就來看妃。”就把皇貴妃的話全堵了回去。

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盈真低聲喃喃自語：“不是說不會有孕嗎？不是說那些坐胎藥，都一碗一碗喝下去了嗎？”

凌香扶住皇貴妃，小聲道：“娘娘不能，事都沒個定論，有孕而已，宮里還有生出來卻養不大的孩子呢。”

“是，本宮也還年輕，一定還會有孩子。”盈真振作了點，站直了道：“走罷，回衍慶宮等皇上，明日傳卜太醫過來給本宮請一請平安脈。”

凌香應承，便由李公公帶著肩輿，恭請皇貴妃回宮。如此其余眾人才敢陸續離開。

婉嬪因其實還尚在足中，今日不再惹事，帶著敏恪公主匆匆忙忙就走了，妃心倒很不錯，帶著青梔說要散散步，走回錦繡宮。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白初微實在是好相的人，雖然子冷淡些，待人接也絕對從不出什麼差錯。青梔與同住了一個多月，也敢說一些親近的話了。

“嬪妾素來有些覺，娘娘似乎不大喜歡皇貴妃，然而嬪妾卻沒想到，娘娘今天竟連賀禮也沒準備。”青梔笑著說。

白初微也笑，“對啊，皇貴妃宮里金銀財寶堆積如山，我準備什麼，也不了眼，何必還破費去討好。”

青梔早知的格，那是人后連一聲“本宮”都懶得自稱的，當下也就順著道：“娘娘恣意而活，在后宮里恐怕是獨一份兒，嬪妾是真正地羨慕。”

“卻也不是全然恣意，我也有想看到的東西，只是為了等到那麼一天，得好好活下去。左不過這宮里總是如此，我已沒甚希，你還年輕，未來不可限量，只是要記住本心，若真被一些蠅頭小利迷了眼，陷迷潭，便是到了盧盈真那樣的高位，也只會越陷越深而已。”

青梔很激妃肯對說這樣的話，誠心誠意地道：“嬪妾多謝娘娘這番話，自今天起，會牢牢記在心中。”

熱鬧繁華的皇貴妃芳誕過后，宮里又恢復了平靜，除卻永安宮雅嬪那一胎牽著人的心，前朝后宮都穩定無事。

這一日距發現何雨深有孕已過了半月有余，天氣漸漸轉冷，一盆盆無煙碳已經搬進了迎春殿，惹得好些人眼紅。

皇貴妃在闔宮請安時就道：“雅嬪這一胎是現在宮里頭一等的大事，本宮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今年上貢的銀竹炭數量不多，先可著雅嬪，其余人為了皇嗣，也稍稍委屈些。”

麗昭儀不說話，但從壽宴開始，就有將雅嬪推到風口浪尖的意思，眼下更合的心意，果然連靜嬪宋采禾都有些忍不住這樣的盛寵，拿帕子捂著笑道：“雅妹妹當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這銀竹炭據說燒起來無煙無味，連皇貴妃娘娘宮里都沒有呢。”

婉嬪已解了足，還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可不是，宮里誰生養孩子，也沒見得像雅嬪這般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