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梔才要說話，念云又搶著說：“我在這里洗都不能洗，穿新裳有什麼用，瑾容華是帶著這些東西來譏諷我的嗎？從此這宮里，還請您就當我不存在了。”

“念云！”青梔提高了聲音，是真的有些生氣，“我知道你怕連累我，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若是我也出事了，現在還能來看你嗎？你說這種話，就不怕我傷了心？”

念云狠心把頭偏過去不看，但好在手上不那麼掙扎了。

青梔緩和了語氣，“我也不是隨隨便便就來看你，實在是想過來告訴你：你家里人都很好，沒有到你的牽連，你盡可放心。只是你娘親為了你，聽說眼睛都哭模糊了。念云，你打算在這里呆一輩子嗎？”

念云聽到自己的母親，才怔怔地轉過頭來，有些心急地問：“娘，娘眼睛怎麼了？”

“孟夫人怨自己什麼也幫不了你，日里在家中哭，我是讓穆元良去你家看看的，順便給孟夫人把了把脈，說尚且有得治，但還這麼哭下去，終有哭瞎的那一天。”

念云的抖了起來，“我不孝……”

青梔沉著地和說：“你且聽我說完，孟大人沉默寡言的厲害，我讓穆元良去關照伯父伯母，說有什麼需要盡管向我提，但他們卻回話什麼也不要，只想知道你在這里過得好不好。”

念云眼睛的，鼻頭也酸，可這些天已經哭干了所有眼淚，此刻說什麼也哭不出來了。

青梔抬手，把散落的頭發溫地別在耳后，“孟大人說如果我能見到你，就轉幾句他的話給你聽。他說他從來就不信外頭的那些傳聞，他生的閨他知道，哪怕刀子在脖子上，也斷做不出那些不知廉恥的事。但走到這一步，他做爹的無能，只能求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

“我爹他不是沒用！”念云哭不出來，只能著急地分辨，“求姐姐幫我帶話給我爹娘，讓他們別為我擔心，我在這里很好，沒有事的。”

青梔見終于喊了自己一聲“姐姐”，仿佛又回到原來的樣子，便和的說：“攤上這樣的事誰都沒辦法，不怪你，也不怪孟大人，只怪有些人非要存了這樣那樣的歹心。冷宮不是人呆的地方，念云，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想法子救你出去，但在此之前，你要自己個兒好好地活下去。”

念云張了張口，這一次，想要拒絕的話竟然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麼。你怕牽連我，拖累我，可是我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也絕不會棄你不顧，你若是還拒絕，就是對我們之間姐妹誼的辜負了。”青梔道。

“可是我……”仍要找理由。

“念云，”青梔打斷的話，“這宮里最要不得的就是怯懦自卑和沒邊的善良，等你從這里出去的那一天，我盼能看到一個嶄新的孟念云。”

念云默然了，低著頭不答話。人都說江山易改本難移，青梔很明白這個道理，愿意給念云足夠的時間，讓自己去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該去怎麼走。

這會子要的話說完了，青梔才注意到，剛才自己過來便讓到不遠的子是當初的杜貴人杜荷然，不問了句：“這些日子都是你陪在念云的邊？”

杜荷然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滿不在乎地回話，“是。”

青梔頷首，“不管怎麼說，還是代念云多謝你了。”

杜荷然看向別，語氣里全是隨，“無所謂，反正我待在這里也沒什麼事可做，這位妹妹說話弱弱的，倒也有趣。”

青梔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問了句，“當初大皇子是你推下水的嗎？”

杜荷然不意青梔會忽然問這麼一句話，臉上明顯有一閃而過的慌，急忙反駁，想要撇清自己：“不是。”

青梔定定地向，“可是當時我見過那人的影，我覺得與你很相象。”

杜荷然悄然松了口氣，聽出來青梔的意思是并沒有確認，便道：“小主您也說是覺得了，大約是形有幾分神似吧，但那斷然不是我。”

周圍都是自己人，青梔也不介意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雅昭儀小產后，你字字句句都仿佛是為了刻意啦周蕓秀下水，又聯系到大皇子落水時那一抹影，我不得不多想。”

杜荷然不做聲，覺得青梔太聰明，此刻自己不說話或許才是最好的。

青梔也不在意承不承認，只側過頭去看，“我不明白的是，究竟有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你對他人死心塌地，竟然把自己搭進去也不在乎。”

杜荷然默然半晌，最后才鎮定地說：“沒有的事，全是小主您多想了，您到底說了些什麼，我也不太能聽懂。”

青梔見仍舊不肯說當時的事，便也不再追問，等梳月帶著痕兒把念云的床鋪整理好了，又把裳都疊好擺放齊整，就準備離開。

“我不好在這里久留，就要回去了，念云，你記得我的話。”臨走前，青梔拍了拍念云的手背。

念云鄭重點了點頭，眼見著青梔真的要走了，終究忍不住問了句：“皇上他，后來可還有說什麼……關于我的事？”

青梔嘆了口氣，知道這樣的慕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看開放下的，便盡量往好的一面說：“為了還給你一份公道，皇上讓我私下里去查，可見皇上原本也是不信的，覺得此事有頗多疑點。”

念云聽后卻反而苦笑了一下，“原不該問姐姐，姐姐從來都是撿好聽的話來哄我開心。我心里十分明白，皇上若是真的信我，又怎麼會讓我來這種地方。”

青梔不忍，還是努力開解，“皇上亦有皇上的無奈之，你別多想，等你出去了自己好好問問他，什麼心結也都能解開了。”

“算了。”念云輕輕地道。

見青梔確乎要走了，杜荷然上前一步道：不如我送小主出去吧？

青梔看一眼，有些揣不出的意思，便順水推舟地道：“也好，念云，你好生休息著，千萬不用擔心孟家和我。”

杜荷然一路送青梔出來，那幾個冷宮里的子仍在曬太。荷然看了們幾眼，等走過后有些距離，忽然小聲地在青梔邊道：“小主知道那個年紀較大的子，是什麼人嗎？”

青梔搖搖頭，杜荷然就接著說：“我進來這麼久，也算弄清楚了，這個人是先皇最寵的一位嬪妃，當年從一個小小的貴人一路晉升至妃位，甚至還懷有過一個孩子。但是最后在后宮的傾軋里輸了，一敗涂地，所以到了這里。”杜荷然頓了頓，“您看的面相，一定猜不到，如今只有三十七歲。”

青梔止步，“你同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杜荷然誠懇地說：“小主別擔心，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想告訴小主，當初此人就是因為事無巨細都要知道，什麼事都要因著自己寵和自以為的聰明而管上幾分，終于惹到了當時宮里掌權的人，連先皇到了最后都有些厭煩。所以才會輸于宮斗，致使昔日的寵妃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青梔瞇了瞇眼睛，“你很有心，特地把這些事繞了彎兒地告訴我。”

杜荷然平淡的說：“其實以小主這樣的貌和家世，若是做個寵妃，一輩子管保食無憂，何必非要去打聽別人的事呢？小主誠然是聰明，可也要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才好。”

青梔卻笑了笑，那笑意里帶了幾分嘲諷，“也許對于杜貴人這樣的人來說，能有寵妃的地位就已經不錯了。可以侍君，能到幾時。”

杜荷然愣住，在心里揣了這話才試探地問：“小主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青梔撣了撣袖子，仿佛想把冷宮里的污濁都甩開，“每個人的志向和生而為人的目的都不一樣，我做什麼或者想探知什麼，自然也做好了那個準備去承擔，不勞杜貴人再來說與我聽這些大道理。”

杜荷然自此再沒說話，只是到了宮門口時忽然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無，小主如是真有那般志氣，可要把眼睛放亮了。”

青梔微笑，有凡事都留余地的習慣，“自然該如此，不過也多謝你提醒了。”

兩個小太監聽見里面有人說話，趕親自過來為青梔開門把迎出去。

青梔又拿出一小錠銀子，到其中一人手上，“兩位小公公有時看門看得累了，等換班后就去喝杯茶。里頭的孟氏雖是有罪，皇上卻也沒說要折磨或者要的命，兩位心里也有些數，別做一些不稱圣心的事。”

青梔出手闊綽，又是現如今的寵妃，兩個人滿口答應，還彎腰行禮，兩手直直地垂在側，好不恭敬。青梔又說，“既然兩位公公都應了，就千萬別和我打馬虎眼，我雖然未必再來，可我會時不時著人來看看，若是發現孟氏有一點半點不好，我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