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羽笑瞇瞇地，“娘娘太客氣了。太后出來前就囑咐了，說公主在薜蘿宮用過晚膳再回去就好，只別磕著著。倒是奴婢與寶絡也得在娘娘這里叨擾一頓飯了。”

裴婉修激極了，不意太后早就做了這麼好的安排，在謝過太后的圣恩后，忽然也很激白初微，當時昂著頭顱不肯承認，但事到如今，也許白初微說得那些話，真的全是對的。

夏日的溫度雖然有些高，但裴婉修這一次為了面子，特地把冰都拿出來擱在殿中，又有人在一旁扇風，陣陣清涼席卷到每個人的鬢邊，覆在了上，仿佛秋風的爽意。

裴婉修給敏恪剝了個枇杷，小心翼翼地遞過去，“敏恪喜歡到母妃這里嗎？”

敏恪很開心，接過來吃得水流過角，掛在白的小臉上，含混不清地道：“敏恪喜歡，母妃這里比皇祖母那兒涼快多了。”

裴婉修愣了愣，抬手給兒拿帕子臉，問：“皇祖母那里的份例冰比母妃這里的還麼？”

敏恪乖巧地任由，然后才說：“皇祖母年紀大了，嬤嬤說殿里不用冰才好，不然皇祖母膝蓋、手腕，都會痛。兒臣盼皇祖母活得長長久久，就說自己不熱。”

孩子這麼懂事，簡直要把裴婉修的心都化了，終于明白自己以前是怎樣的愚不可及，如果保護不了敏恪，的人生就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裴婉修已經出手傷過人，也許報應在未來等著。使勁搖了搖頭，把這種想法甩出腦中——反正如今已經風平浪靜，希所有人都可以像一樣淡忘那些事。

一時陸陸續續又來了不人，許子跟在賀充儀的后也向來說一些祝賀的話語。裴婉修抱著敏恪，看到許澄茵帶著些許懼怕的表，心里百集。

這個宮之所以能為皇上人，在以前的裴婉修看來，全是建立在自己嚨沙啞的那一份丟臉上。因為這個緣故，婉修對從來沒有過好臉，說話都是夾槍帶棒；又因為只是個子，端茶遞水，罰站捶之類的事，裴婉修也沒讓做。

此刻裴婉修心里已經轉過許多念頭，又有乖兒在側，脾氣緩和了好些，看到許澄茵也并不那麼生氣，反而含笑說：“許久沒聽見許子的歌了，能否唱一曲讓本宮一飽耳福？就權當是子對本宮喬遷到這薜蘿宮的賀禮。說起來薜蘿宮長久沒有人住，皇上好容易讓人收拾出來給了本宮，卻還有些冷清，正缺子的這把好嗓子。”

賀夢函默然，心里想的是果然一個人再想改變本還是改不掉的，這一份兒炫耀的病，就是裴婉修與生俱來的東西。

許澄茵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首先這人對待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和悅的時候，其次，裴婉修竟然肯讓許澄茵展示自己？要知道今天才是主角，而往常又是那麼忌諱別人搶風頭。

許澄茵覺得這里面恐怕有什麼謀，因此只是心里百轉千回地轉著念頭，半晌沒有說話。

裴婉修見澄茵遲遲不，火氣不免又上來了，到底格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的。揮揮手，果斷地道：“既然不愿唱，本宮也不勉強，你去罷。”

許澄茵咬了咬，心中算計著，覺得若是不唱，或許反而會被冠上一個不敬的罪名，若是唱了，挑一些規規矩矩的曲子也就罷了。最終下定決心，“為娘娘歌唱實在是嬪妾的心愿，只是嬪妾方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自己該唱什麼，還娘娘恕罪。”

裴婉修聽肯解釋，又急于要向后宮展示亦有好的一面，當下盡量用客客氣氣的語氣說：“這有什麼恕罪不恕罪的。你若愿意為本宮唱一曲，添添喜慶，多好著呢。”

見許澄茵答應了，婉修又忙不迭地傳喚來宮里的樂師，專為澄茵演奏。旁人雖然先前已經聽聞有所改變，但這改變也實在太大了，當真是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

許澄茵謹慎地問：“不知娘娘想聽什麼？娘娘今日是主角，頂好是娘娘點一曲，嬪妾若是會，自然更加錦上添花。”

裴婉修想了想，肚子里沒什麼貨，唱曲自嚨不好后又放下了，一時半會連個適合眼下形的戲曲都想不出來，因此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什麼都好，子只管撿拿手的唱吧。”

許澄茵生怕有什麼陷阱，思索了一下又問：“嬪妾唱一曲江南可好？”

裴婉修其實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只道：“子是江南人，唱這樣的曲兒再合適不過了。”

澄茵得了肯首，才敢唱出來，樂師很機敏，擇了“水調歌頭”的曲調，澄茵穿云破月的聲音不一會兒就繚繞在薜蘿宮中：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那麼巧，衛景昭出了乾明宮，聽聞積雨榭的屋頂因夏日偶爾的暴雨有些折損，準備去看看。才走到賦竹亭，便聽見不遠的薜蘿宮傳來縹緲的歌聲，如仙似夢。

衛景昭駐足不前，一曲聽完，嘆了句：“好一句詩酒趁年華，東坡先生寫得好詞。”又問，“這是許子在唱歌？”

趙和也一直凝神聽著，此刻有幾分肯定地道：“奴才聽著是許子的歌聲，仿佛是從婉昭儀娘娘的宮里傳來的。”

衛景昭問：“朕仿佛記得是今天遷宮？”

趙和該知道的從來都放在心上，這會兒利落地答道：“皇上記得沒錯，正是今天遷宮，婉昭儀特邀了大家伙一齊聚一聚，薜蘿宮里很是熱鬧。聽說太后那邊也把敏恪公主送來了。”

衛景昭聽聞此語，抬步便往薜蘿宮走，“積雨榭的修繕你用心一下，究竟是雅昭儀曾住的地方，朕先去婉昭儀那里看看，到底是一件喜事。”

趙和“哎”了一聲，高聲唱喏，“擺駕薜蘿宮！”

裴婉修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才改變了那麼些，好事就接二連三地到來。衛景昭走進綴云殿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發夢。

敏恪公主歡呼一聲，跑到父親跟前去行禮。在萬壽宮住著，幾乎每天都能見一次父皇，早都比自己的母妃還要與衛景昭相。草草福了福，就張開兩只小胳膊撲過去，“父皇，您看看敏恪又長高了沒有？又長重了沒有？”

衛景昭笑著把抱起來，舉過自己的頭頂，逗了一會兒才把放在地上，著腦袋道：“高了，也重了。敏恪也要是大姑娘了。”

敏恪甜滋滋地笑。裴婉修沒想到孩子與衛景昭在一起竟然是這樣天倫之樂的場面，看到父關系比先前好了那麼多，只覺得原來老天眷顧，什麼都眷顧到了。

婉修了眼角的淚水，因皇貴妃貴妃乃至靜昭儀雅昭儀都沒來，便是最高位分的娘娘，便領著眾人斂容請安。

衛景昭心很不錯，讓大家都平，看到婉修眼角紅紅的，還問了句：“哭了？今兒這麼大的喜事，可不該哭。”

裴婉修直接答道：“臣妾是太激了，臣妾沒想到敏恪和父皇這麼親。”

衛景昭皺了皺眉，裴婉修這話說得不像樣，但此刻計較這些沒什麼意思，他便轉了話題問說：“剛才唱歌的可是許子？”

許澄茵挪了出來，小聲說：“是嬪妾。”

衛景昭贊許地點點頭，“有段時間沒聽你唱歌了，方才朕在賦竹亭那邊聽了聽，越發進益了。”

許澄茵趕推：“謝皇上夸獎。不過也是婉昭儀娘娘的薜蘿宮清新雅致，嬪妾在這里呆的舒坦，又喝了娘娘的幾杯好茶，才能唱出那樣的曲兒。”

衛景昭也聽聞裴婉修子有所轉變，有意測測的真心，假裝問道：“朕今天來昭儀，全是因為被許子的歌聲吸引，昭儀是不是該謝謝？別的也就罷了，究竟不算個正經小主，朕賜個給好不好？”

許澄茵又驚又喜，做夢都想擺子的份，如今機會就在眼前，然而能決定的人是婉昭儀……澄茵把頭低下去，眼里有了些許絕。

裴婉修初聽之下，是有些不高興，可極力告訴自己要循著白初微的話語去做，憋悶了好一會兒，終于道：“這麼說來，臣妾是要好好謝謝許子，既然皇上開口，臣妾樂得做個順水的人，便將擢升為從八品罷。”

許澄茵趕磕頭謝恩，生怕這個又飛走了。衛景昭見婉修終于想通，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個刺猬似的，樂呵呵地說：“趙和，聽到沒？這是婉昭儀的恩賞。”他高興地哄著敏恪，“你母妃如今也懂事了，父皇是不是也該賞你母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