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第十章

在陸含謙聽小MB聲并茂朗誦著《民法》的時候,林言下午去了趟醫院,與顧麗又見了一面。

去之前,他特地把額頭上繃帶拆了,換了稍顯神的亞麻

恰巧的是,顧麗也在這家醫院接治療,兩人就隔了一棟樓。

律師和委托人一起住院,還真是某種特別的黑幽默

半個月沒見,顧麗臉更差了。

——只不過林言也沒好到那兒去,他一進病房門,顧麗就愣住了,問他說:“林律,您臉怎麼這麼不好?”

林言沒提為了取證犯險的事,只擺擺手,說沒休息好。

顧麗是病,需要及時治療,時間越拖,治愈希越小。

但別說治療,連骨髓配型都不是很配合。

只住在最差的十人間病房里,到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和尿味,熏得人幾作嘔。

林言走近了些,站到病床邊,抬眼看了看掛在鐵鉤上的輸袋。

只是很普通的保守藥,連能不能維持命都不一定。

“……醫生說,這些就夠了。”

人尷尬地笑了笑,臉上仍舊掛著那種卑微的討好:“林律,我有錢,付得起你的代理費……您放心……”

病房里充滿了小孩聲嘶力竭的哭鬧聲、婦人氣急敗壞的拍打怒吼聲、老人間沙啞的談聲,吵得林言耳邊嗡嗡直鳴。

顧麗頭發枯黃,蓬蓬地在后面扎了一個髻。

隨著的咳嗽,耳邊幾縷碎發也跟著起來,林言微微發怔。

那咳嗽重極了,又急又,仿佛要將半個腔都咳出來。

林言給人倒了一杯水,拿起杯子的時候,卻見里面還有些黑的藥渣沒有倒掉。

他拿著杯子去洗手間洗,順手又給熱水瓶打滿了水。

“你……一個人在這里嗎?”

林言頓了一下,問:“有沒有請護工之類的。”

話剛說出口,林言就意識到了不妥。

在這十人間的病房,怎麼可能會請護工。

人咳嗽不止,接過熱水,急急喝了一口。

“……我也不用護工。”

平息下來后,仍舊卑微地對林言笑,“我自己能行。就算有什麼不方便的,這兒人又多,搭把手就過去了。”

林言抿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簡單和人講了些關于案子的事,人聽得很認真。

有些涉及到些專業條例的東西不能完全明白,這時候,總會去輕輕那一厚厚的資料紙——

仿佛抓住了這一塌紙案卷,就抓住了這世間的天理公義。

“……林律師,咱們能贏麼?”

忍了半晌,人還是忍不住輕聲問。“我最近做夢,總夢到囡囡……跟在我后頭哭,說不想跳舞了。”

“……”

“我要是早點答應多好呀。”

人極輕地嘆了口氣,盯著自己糙的手指,出一個淡淡的笑:“從前總是學……我就是想讓以后過得好一點。不要像我一樣,在這世上苦。”

“……”

林言垂著眼,下了,不知想到什麼,一聲不吭。

半晌,他低低道,“嗯,你放心。我手上還有其他資料,他們逃不掉的。”

“那就好。”

顧麗干涸的彎了彎,出個蒼白的笑,眼眶有些紅紅的:

“謝謝您,林律。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他們都說啟夢的靠山厲害的很,那天在場的人里頭,還有一個姓陸的。尋常律師本不敢接這案子……”

“等等,”林言一下蹙起了眉:“還有一個姓陸的?陸什麼?”

“陸……”

人皺眉,極力回憶著,“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姓陸,的名字我沒能打聽出來。”

“……哦,這樣。”

林言有若有所思,點點頭:“沒關系,我之后再替你去問問。”

又聊了片刻,到七點,林言該回去輸了。

臨走前,人從包里取出了塌錢要塞給林言,林言靜了一會兒,思忖片刻后沒有推辭,接了下來。

“林律,就拜托你了啊……”

人見他肯收下錢,反倒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仿佛得到了某種保證。

林言輕輕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只在離開前瞥了一眼人床位號,替帶上了門。

這是寒冷的深冬,但厚厚的紙幣在口袋里捂熱了,林言竟覺得莫名的燙手。

“……喂,是張小姐麼?”

走到拐角時,林言撥通了小護士的電話。輕言慢語道,“是這樣的,有件事想拜托你幫忙。我朋友的媽媽住院了,我想給醫療卡上打一些錢……”

另一邊,深夜,凌晨一點。

陸含謙一個人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盯著屏幕理郵件。

那個顧兆塞給他的MB坐在離他三米多遠的書桌前,捧著《□□》小聲地讀。

陸含謙勒令他只能側坐,不準轉過來——

本不想看到這男孩子的臉。

于陸含謙看來,他一點也不像林言,這世上任何人都不像林言。

——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有林言的那種氣質了。

林言是蒼白的。

他看上去脆弱而溫,實際上卻清冷鋒利。他的眼睛纏綿而多,脾卻又冷又傲,充滿著矛盾的——

就像一個漩渦,從認識的那一天起,就吸引著陸含謙越陷越深。

“讀到哪兒了?”

陸含謙盯著壁燈下模糊的人影,恍惚間又想起那天在病房里,林言額頭上纏著繃帶,脖頸纖細而脆弱,低低垂著烏青眼睫的樣子。

他不太自然地回過神來,咳嗽了聲。

算了,怎麼又想到林言上。這是還嫌被他氣得不夠嗆,犯賤呢?

MB早讀的口干舌燥,想停又不敢停,比被變態客人SM還痛苦。怯怯了陸含謙一眼,小聲說,“讀到第三章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了。”

“……”

陸含謙從電腦后抬起臉,有些嫌棄:“怎麼這麼慢?”

MB:“……”

他已經一刻都沒停,讀了快一個多小時了!

“你這麼讀都讀這麼久,等背下來不得是下輩子的事兒了?”

陸含謙說,“我一個朋友,考研的時候順便考了下司法考試,都一次通過的。一個A類,一個復試第一。”

“……”

MB默了默,到打擊×1,又不敢在金主面前表現出來,只得昧著良心贊賞道:“陸總的朋友真厲害。”

“他長得也比你好看。”

沒想到下一句,陸含謙接著說。

“......”

靠臉吃飯的MB到打擊×2。

“行了,好好讀吧。”

陸含謙了個懶腰,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郵件上,漫不經心說:“讀的真給你加錢。”

“……”

MB長吸一口氣,終于看到了一。剛準備說“謝謝陸總”,陸含謙卻做了個手勢,讓他噤聲——陸含謙手機響了。

原本他只當是個普通的電話,隨手拿起來就準備摁下接聽鍵,但當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陸含謙倏爾愣住了——

來電的是林言。

在這樣一個時間點特殊的深夜、他們倆剛吵完架的第二天,林言給他打電話,簡直比顧兆穿裝還神奇。

……該不會是撥錯了吧?

陸含謙不由想,但這麼晚了,就算是撥錯,他原本還打算撥給誰?

火石間,陸含謙腦閃過許多個念頭,但最終他猛地站起來,朝MB走過去,把手機往他手里一塞,言簡意賅道:“你接。”

“……我接?”

MB愣住了,看著手機,又仰頭看看陸含謙。

確定自己沒聽錯后,他咽了口口水,半晌,小心翼翼出一手指。

“——等等!”

然而就在他快要到屏幕的時候,陸含謙又突然按住了他。

陸含謙目如炬,眼睛微微瞇起,上下打量了MB一圈,命令道:“你一下。”

“……”

“什麼?”MB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陸含謙:“……什麼一下?”

息!”陸含謙罵他,“I你會不會?”

“……”

“接電話的時候,帶點兒息。”

陸含謙周到地補充:“就像正在被我I干一樣。”

“……”

“快點兒!”陸含謙不耐煩地拍了他一下,“的好給你加錢。”

于是MB艱難地哽了哽嚨,咽下口口水,做好心里建設后,手指抖地,緩緩靠近了那接聽鍵。

下一刻——

“喂,哪位?……啊~!陸總!!”

林言:“......”

陸含謙:“......”

MB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I實在是I得太專業太浮夸,毫無準備下,陸含謙差點都被嚇了一跳。

……聽起來好像他們倆真的在進行某種不可描述的運似得——

可能還正于高部分。

“——嗯~”

見林言沒反應,MB敬業地又了一聲,滴滴問,“……到底哪位呀。”

剛才林言是愣住了。但這時候他已經差不多反應過來,猜到了陸含謙在干什麼——

但他半點也不吃驚般,仍然非常客氣地,溫和地對MB說:“不好意思,撥錯了。”

MB開了外放,這句話陸含謙也聽見了。

他對林言這態度有點生氣,像什麼惡趣味的期待落空了。

眼看林言就要掛斷,他劈手將電話奪了過來,語氣不冷不熱地問:“什麼事?”

林言頓了頓,淡淡說:“沒什麼,撥錯了。”

其實他沒撥錯。

從下午顧麗那番話以來,他就一直想著,輾轉到半夜,還是忍不住想問問陸含謙那天到底在哪兒,是不是也在那場酒局上。

但看眼下看來,這個時間顯然不太合適。

“……”

陸含謙一下也哽著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有點想問林言本來想撥給誰,又拉不下面子。

憋了半晌,一掌拍在桌子上,“啪”地一聲,對站在一邊手捧《□□》的MB怒吼:“你這小野貓,夾這麼干什麼?”

MB:“……”

林言:“……”

MB愣了一下,十秒鐘才從懵中反應過來,然后立刻敬業地再次“嗯嗯啊啊”個不停,I得像在表演單口相聲。

“我掛了。”林言舉著電話,平靜說,“病房已經熄燈了。”

陸含謙有些難堪,不知道為什麼,林言的波瀾不驚令他有種失落的落敗

這種落差之間的恥讓他一下子暴躁起來,握著手機的手指用力收了。

陸含謙默了默,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變得冷冰冰的:

“林言,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大晚上給老子打電話,怎麼,離了我,就這麼寂寞”

他聽見自己說,“聽出來了吧,老子正在外頭跟人上|床呢,你他|媽打什麼電話”

林言“啪”地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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