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魁梧男人，眼睜睜看著林言給了王靖宇一耳，又照樣給他腦袋來了一下。

男人惱至極，不住用蠻力掙扎，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老三。”

半晌，一個為首模樣的人咳了聲，喝道:“里放干凈點，給老子閉。”

“……”

男人錯愕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哥!”

除了帶頭那個，屋子里沒幾個人認得林言。

霎時泛起了幾分，一伙兒人都覺得面子上不太好看。

“這位。”

領頭人清了清嗓子，客氣卻并不十分恭敬地笑了聲，使眼說:“是陸爺的……那個。”

一提到陸含謙，所有人倒是一下子都靜了。

顯然都知道不久前趙宇被狠揍一頓，發了瘋地報復，卻是沒傷著人家半點皮的事。

“林律師，巧了啊。”

老大笑著朝林言走過去，遞了支煙:“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

林言垂眼，看了香煙一眼，沒。半晌，溫聲細語說:“不巧。顧麗是我的委托人，你們要是來，能回回見我。”

“……”

男人在空中遞煙的手微微一僵，面子上有些難看。

他神不由流出了幾分狠戾，咬著字說:“林律，你就非得這麼和我們對著干？您不知道吧，啟夢里頭，陸爺可是有不份的。”

“——你他|媽瞎說什麼？”

然而突然間，正值兩廂對峙的時候，一個聲音了進來，高聲道，“誰說老子在啟夢有份？”

老大一驚，尋著聲源過去，只見陸含謙站在門口，一臉戾氣，狠道:

“你他|媽是誰的狗，敢咬老子？”

“……”

“趙宇沒告訴你，飯可以吃，話不能講？”

陸含謙走進來，盯著那人狠聲:“還是姓趙的糊涂了，怎麼，想拉著老子陪他蹲大牢？”

“不不不……”

“上回酒店的事，賬我還沒跟他算完。”

陸含謙冷笑，面十分不善，道：“回去告訴姓趙的，再他|媽作什麼妖，可就是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了。”

“哎哎哎……”

老大忙不迭應承，一臉阿諛逢迎之態。半晌，還是忍不住疑:“不過陸爺，您份確實……”

“……再多說一個字，我要了你的命。”

陸含謙立刻打斷了他，從牙出句話，聲音極低道:“快滾。”

“……”

老大看看林言，又看看陸含謙，突然間，恍然明白過來些什麼，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愕表。

不會吧？

陸爺難不是為了這個姓林的，才著急跟啟夢撇清關系？

那他們……？

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想想不久前自己說過的那些蠢話，老大突然一刻也不敢多留，連忙帶著小弟，迅速滾了。

“沒事吧？”

見人走了，陸含謙這才轉過來，向林言，“傷著哪兒沒？”

林言站在病床邊，有些冷淡的樣子，埋頭給顧麗倒水沖藥。沒什麼語氣地回答:“沒。”

“那現在沒什麼事了吧？”

陸含謙道:“走，跟我回去做檢查。”

“……”

林言沒說話，從陸含謙的手里掙開了。

“你他娘的怎麼回事？”

從剛才，陸含謙心里就窩了火。這下總算發出來，他點點頭，冷嘲道：“哦，還沒見著你小人呢是吧，這人節還沒過好是吧，舍不得走是吧!”

“——林言，你他媽還想接著在我眼皮子底下跟那小姑娘約會，嫌綠老子綠的不夠徹底是吧！？”

這是十人間的病房，陸含謙聲量一大，就特別招眼。

剛才被攆出去的病患，好不容易見找茬的走了，剛準備進來，見這架勢，一下又哆哆嗦嗦退了出去。

顧麗靜靜倚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看著這個著不凡，氣勢張揚的“陸總”，不敢，也不敢話。

“……陸含謙。”

林言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啞聲說，“出去。我們出去說，這醫院是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陸含謙死死盯著林言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緒來。

他替他出頭，不說謝，他以為林言起碼會是高興的……但是沒有。

林言的臉上平靜至極，沒有一丁點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漠然。

倘若仔細看，還能發現那漠然后頭，還有一些更加負面的藏緒——

比如厭煩，比如反，比如嫌惡。

有本書上說，很多人恨特權，因為特權沒有在自己手中。

但林言不是，他對關于特權的一切的厭惡，是深骨髓的，無論這特權是不是利于自己。

陸含謙不是傻子，他窺伺到了這一點，火氣就噌蹭地往上涌。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但陸含謙還沒來得及發作，就先接了個電話。

他瞥了眼來電顯示，眉頭蹙起來，又看了林言一眼，竟然走到了一旁偏僻的角落，按下了接聽鍵。

“喂，兒子，在哪兒呢？”那頭毫無征兆地突然響起聲聲。

“加班。”

然而一聽到陸母的聲音，陸含謙眉頭就是一皺。冷淡說:“有什麼事嗎？”

“幫媽媽查個人。”

人十分開門見山，直接道:“一個姓李的演員。94年的，是你爸公司最近新簽進來的新人，照片我發你手機上了，你幫媽查查。我看最近和你爸走得很近……”

果然如此。

每次陸母打來電話，都離不開家里爭寵的那點破事。

陸含謙了眉心，一邊舉著電話，一邊盯著林言那邊的靜，煩躁道，“我現在在外面，什麼時候得空了再和你說。”

“什麼時候得空了？”

那頭乍然抬高音量:“你多忙啊，一年半載都不回家，連媽媽讓你做的這點小事，也是得空了再說!”

“……”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事？去年一整年，你回來了幾次？”

陸母譏誚道，“……我看不是太忙，是陷在溫鄉里，不出來魂兒吧！”

陸含謙眉頭霎時蹙：“你在說些什麼？”

“上回你在家里打電話我都聽到了!那個狐貍什麼，林什麼玩意兒？”

陸母惡毒道，“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的東西！”

陸含謙無名火一下子就躥了上來：“你聽我打電話？”

陸母冷哼了聲，不答話。

陸母年輕時是個演員，小有幾分姿，卻無長技。只能靠著一張臉，從一個有錢人手上轉到另一個有錢人手上。

后來攀上陸含謙父親，為了在眾多競爭對手中穎而出，簡直用盡手段。

聽個把電話，已經不算什麼。

包括陸含謙自己，比起“兒子”的份，倒更像陸母博取利益的工。

陸含謙煩悶無比，心里又記掛著林言，冷淡道:“我沒空，你找私家偵探替你查吧。”

“找私家偵探你爸會發現的!”陸母尖道。

陸母一生善妒，為了鞏固地位，做過不見不得人的事。

二十一年前，甚至出過人命……

那也是個簽在陸家娛樂公司名下的演員。

陸父被迷得神魂顛倒，要不是對方始終持拒絕回避態度，陸太太的位置，只怕早就換人了。

在前所未有的危機下，陸母做了一件極其卑劣的事……

“我不會幫你查的。”

陸含謙面無表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陸太太，你因為多疑癥害過的年輕孩，已經夠多了。”

“你敢拒絕我試試？”陸母道，“我明天就找到那姓林的狐貍家里去，我刮花的臉！”

陸含謙頭痛裂，簡直煩不勝煩，這種狠話，他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多遍。多次免疫下，他已經差不多能自忽略——

只是陸含謙沒料到的是，這次陸母竟然是真的兌現了的。

半個月后，還真讓在林言事務所樓下，把林言堵著了。

但此時此刻，陸含謙只冷冷想，這個人從未給過我，甚至連我的誕生，都是一筆打細算的生意——

那麼同樣的，也休想從我這里得到分毫的回饋。

毫不猶豫地就掛了電話。

在他被陸母耽擱的這二三十分鐘里，林言早就跑了。

等陸含謙打完電話，走廊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這人就是這樣，一會兒沒看住，就能溜了。

陸含謙惱火地想，遲早有一天，他得給林言弄個信號定位塞袖扣里，看這人還能逃得到天涯海角去！

陸含謙滿心怒火地開車回了家，就等在林言的那套小公寓里，直等到半夜，才聽到輕微的，門鎖擰開的聲音。

陸含謙假裝睡，閉著眼。

外頭安靜了很久，林言似是也在觀察他是不是還醒著。

過了半晌，臥房的門才被輕輕擰開了，林言輕輕走進來，束手束腳地，生怕把他弄醒。小心翼翼地收拾換洗——

看樣子是想在外頭躲陸含謙一陣子了。

陸含謙沉住氣，聽了會兒，然后突然睜開眼，了林言一聲：

“怎麼，想私奔哪？”

林言站在柜前，背影突然僵住了。

陸含謙打開床頭燈，慢慢坐起來，盯著林言，輕笑了聲：“林顧言，你真他/媽一次能比一次給我驚喜。”

“……”

“想上哪兒去？”陸含謙問，“你是不知道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給你捉回來是吧？”

林言抱著數件服，靜了一下，接著沒有回頭地繼續收拾起來，輕聲道：

“不去哪兒。顧麗那案子快開庭了，我得通幾個宵準備，去事務所住。”

“……你準備個屁。”

陸含謙微微冷笑：“林言，你知不知道我是有多麼了解你啊？你皺個眉頭，我都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林言沒說話，作也停了。

他慢慢轉過來，沉默地同陸含謙對視，站在原地一不。

黑暗里，陸含謙就像一匹兇煞的狼，蠢蠢地盯著眼前的獵。

“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跟那小護士在一塊兒？”

良久，陸含謙瞇了瞇眼問。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林言啞聲說，“更何況，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

“你說，我就信。”

林言笑了下，輕聲道，“那我說，我在咖啡店看了一晚上案卷，你信麼？”

“……”

“我信。”陸含謙說，“但你得過來，我檢查一下。”

“……陸含謙啊。”

林言極輕地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看天花板，片刻后，猶如自語般低低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把我也當個人呢？”

他站在離陸含謙大概半米的地方，橙的壁燈打下來，在地上拉出一道昏暗纖長的影子。

從陸含謙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林言模糊不清的廓。

但不知怎麼，在這樣約的描畫下，那一瞬間，陸含謙卻恍惚從林言朦朧的剪影里，到了一約的，難以掩藏的悲傷意味。

“你檢查吧。”

林言走過去，抱著堆，站在陸含謙面前，沒有什麼語氣地低聲說。

陸含謙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答應，愣了一下，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被服枕頭懟了一臉——

林言趁陸含謙愣神的工夫，把東西往他上一扔，立馬轉就跑！

這個時候陸含謙已經反應過來，罵了句臟話，跳起來就追。

但林言由于下午才進過醫院，虛弱，跑本跑不過陸含謙，加上極度張，還沒跑兩步就絆了一下，磕在地上摔倒了。

沒等林言爬起來，下一秒他就被陸含謙抓住了腳踝，猛地往回一拖！

陸含謙將林言攔腰抱住，摔回床上，接著死死住——所有作一氣呵，這才著氣，聲道：

“再跑啊？——再跑老子干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