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首輔大人當真聽不懂半個字人話。”

趙泠將新婚之夜謝明儀侮|辱的話，原封不地還回去，“我說了，我是一國郡主，若論品，你不如我，該同其他人一般，尊稱我一聲元嘉郡主。若論親疏關系，你只配稱郡主。”

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謝明儀的耳朵里，眼前這個子仿佛天生克他，竟一時半會兒沒有話可以反駁。

誰知趙泠又冷哼道：“還是什麼首輔大人呢，連句替自己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看來坊間傳言并不可信。”

謝明儀氣得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恨不得甩袖就走，可正如同趙泠所言，這副模樣出去，定要惹人非議。幾乎是咬著牙，字字冷冽：“本倒是覺得坊間傳言不假，元嘉郡主果真牙尖利，巧舌如簧。只是不知，你那個婢為何不得郡主半分真傳，竟是個小啞？”

“你住口！拿別人于言齒的短出來說事，你無恥！”

趙泠左一句無恥，右一句放肆，早就將謝明儀的忍耐力磨得半點不剩，當即就要一掌打下去，可手才要揮下，終是放了下來。

“唯有子和小人難養也！”

謝明儀說完這句，再沒同趙泠說過話。興許心里明白，自己在口舌之爭上，竟贏不過一個子。半是惱怒，半是厭惡，直接去了隔間休息。

趙泠正好懶得搭理他，將衫整整齊齊地疊好，正準備暫時收在箱里，忽然到一個荷包，愣了一下。

這荷包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邊角都磨出了線。還是當年遇見阿瑤時，在上發現的。

當時穿的破破爛爛，滿污地趴在雪地里，正好遇見了趙府的馬車。趙泠見可憐，便讓馬夫將人抱上來，換了，喂了點熱水。

阿瑤很可憐，醒來之后什麼也不記得了，問什麼，也都說不上來。竟是個小啞。因為趴雪地里太久，跟趙泠回京之后就病倒了，后來派人輾轉多地，才尋得了名醫將人治好。

此后便如同家人一般待在的邊，一晃就是七年之久。

趙泠攥著這個荷包，只要一想起阿瑤落在謝明儀手里，定然要不苦楚，便心疼得說不出來話。

親前一晚，阿瑤把這荷包到的手里，比劃著手勢說，怕自己帶上弄丟了。后來一夜未歸，直到趙泠嫁了謝府，也沒等到回來。

誰曾想阿瑤那個傻姑娘，就因為趙泠說不想嫁給謝明儀，便上門刺殺。結果人沒殺死，自己反而被當場抓獲。

想到此，趙泠了眼淚，將荷包仔仔細細地收好，這才合著裳睡覺。知道謝明儀還沒走，因此也不敢睡太沉，生怕半夜那廝過來手腳。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恍然想起謝明儀被刺了一劍，會不會死在的房里？醒來之后，翻來覆去睡不安穩，生怕他真的死在了自己房里，實在晦氣。

于是借著屋里的一點月，貓著腰，輕手輕腳地往隔間走，屋里黑漆漆的，僅有幾月，約約可見家的廓。

忽然，腳底下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一驚，趕往旁邊退，一腳就踢了上去，耳邊立馬傳來一聲悶哼，眼前也驟然亮了起來。

謝明儀裹著一床薄毯——此前他萬分嫌棄地丟在地上，手里提著小油燈，昏黃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說不來的冷冽，他神難看，咬牙切齒道：“趙泠！深更半夜的，你又玩什麼把戲？”

趙泠聽他說話中氣十足，不像是要死的人，暗暗松了口氣，理直氣壯道：“我口，下來喝口水也不行麼？你以為本郡主是什麼人，難不半夜不睡覺，跑下來，就為了踢你一腳？”

“不僅是踢我一腳罷。”謝明儀亮了亮被踩紅的左手，“郡主好大的雅興！喝水不知道喚人麼？謝府的下人都死了？”

趙泠道：“你在這里，誰敢進來伺候？難不你要讓雋娘看見你衫|不整地躺在地上睡覺？”

謝明儀面薄怒，索將屋里所有蠟燭點上，登時亮如白晝。他一把扯開毯子，抬就去里間。

“郡主說得極是，哪里比得上睡床舒服！”

趙泠從后面拽他：“不準你睡床！那是我的床，我的被子，我的枕頭！”

“笑話！”謝明儀一把掙開袖，指著床道：“整個牡丹院都是本的，更何況是區區一張床，一床被子和一個破枕頭？趙泠，你休要不知好歹！”

趙泠見他當真要去睡床，又急又氣，率先一步撲了上去，將被子往上一裹：“你滾開！”

“你才滾開！”謝明儀一腳已經踏上了床，魯地扯了另外一床被子，往床上一躺，“姑娘家若都同你這般面目可憎，定然要嫁不出去，孤獨終老！”

趙泠眼睛一睜，把枕頭奪了過來，謝明儀便枕了個空。只好枕著手臂睡，“可笑，本郡主可是全京城鼎鼎有名的人，上門求親的貴公子，都快把公主府的門檻踏平了！你竟敢說本郡主面目可憎！你眼瞎！”

謝明儀眉頭皺，咬著牙道：“夠了，趙泠，本不想聽你的風流史，你給本安靜一會兒。再要說話，本就把你丟出去！”

“你敢！謝明儀，你無恥！”趙泠罵完最后一句，一把將枕頭往他上重重一砸，抬就下了床，抱著被子往隔間走，“跟你在同一個屋檐下，已經讓我無法忍。誰要跟你同床共枕！”

謝明儀推開枕頭，翻了個，心道，趙泠定然不住地板冷，肯定要回來。遂靜靜等著，可等了許久也未聽見靜。

暗罵了一聲瘋人，蓋上被子就睡。夜已經過去大半，他睡得并不安穩。也不知是床上若有若無的清雅香味，還是什麼，總是驚醒。

直至第二日天明，才早早起了，到隔間一看，趙泠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睡姿恬淡安靜，看起來并不討人厭。

謝明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在潁州求學時，有一回學得太晚了，回來時，趙玉致就是這麼趴在桌前睡覺的。

彼時，他也不謝明儀，而是謝執，而趙玉致也不趙玉致，扮男裝化名為趙知臣。兩個人的緣分便是從那時開始的。

只是造化弄人，他心里念著的是趙玉致，娶的卻是的堂妹趙泠。

他十分厭惡地盯著趙泠的睡，似乎要在上盯出兩個來，忽聽夢里喃喃自語道：“這……這書也太厚了罷，我怎麼可能背得下來？”

謝明儀微驚，沒聽清到底在說什麼，遂伏下來，湊近，低聲問：“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表哥，我想回京城了，我想阿娘。”趙泠低聲喃喃，夢里還念叨著蕭子安。

謝明儀沒來由的火大，暗道自己真的是瘋了，怎麼無緣無故做出這麼稚的事。怎麼可以因為趙泠生得有幾分像趙玉致，就對心慈手。

當即冷冷一甩袖，抬就走。誰曾想趙泠猛然在睡夢中驚了一下，大喊了一聲“不要殺我”，整個人往前一傾，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待會兒兩個人還要一起宮，若是趙泠這個節骨眼上磕著著了，誰的臉面上也不好看，謝明儀心知這一點，一個箭步沖上前，將人攬腰抱在懷里。

趙泠還沒醒來，整個人瑟瑟發抖，兩手攥著謝明儀的袖，把頭埋在他懷里，帶著哭腔地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表哥，快救我，表哥！”

謝明儀蹙眉，很是疑不解。像趙泠這種份，誰敢殺？再者，自小寵長大，誰敢傷一分一毫？

可觀夢魘的模樣，不像是演戲。若真是如此，趙泠以前定然是遭遇過什麼，以至于怕得這麼厲害，連臉都白了。

也許，這張臉太像趙玉致了，或者可以說是，太像當年的趙知臣了。

謝明儀鬼使神差地拍了拍的肩膀，低聲道：“別怕，別怕，這里可是謝府，在本的眼皮子底下，沒人敢郡主……”

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雋娘領著一眾婢進來，“大人，時辰不早了，今日郡主要同您一同宮，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大……大人？”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聚集在屋中央，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上，謝明儀驚了一下，下意識想將趙泠推開，眸子中出一慌。

雋娘很快便反應過來，催促這婢們趕退出去，這才低垂著頭道：“大人恕罪，奴婢不知大人同郡主在……”

謝明儀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正待要澄清，懷里猛然一空，尚且還未反應過來，一耳迎面了上來。

趙泠滿臉怒容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