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 你就別問了，狗里吐不出象牙, 他要是能招，早在大理寺就招了，何至于被我們打斷了？”

沈非離倒是很了解趙謹言的脾氣, 知曉再問也是不出來什麼，若是狗急跳墻了，還不知道要扯出什麼謊了，索就催促著謝明儀趕手。

“說的也是。”

謝明儀終是放棄從趙謹言里套話, 抬手點了他的啞, 然后用了巧勁往他四肢上一攥，直接讓人綿綿地躺倒在地。

“好了，剩下的事就給我來做吧。”

沈非離上前將人提溜起來故技重施地丟回房里, 這才拍了拍手, 笑著從袖中掏出一支碧玉笛, 笛子在他指尖旋轉得飛起，“這還是以前我在外游歷，跟個大師所學，好多年沒用過了。不知吹的調子可還準。要是吹破音了，你可不能笑話我, 否則我會很沒有面子的。”

謝明儀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一下, 抬眸道：“表哥，多謝。”

沈非離一愣，似乎沒想到一向冷的首輔大人, 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他抬眸了過去，見眼前的男子俊無儔，可偏偏穿著深沉的，分明生得俊朗，可又偏偏比別人多了幾分郁。

若是個子，定然是個弱且心思敏細膩的人。但又偏偏是個男人。

也許，謝家當年舉家被抄，那個曾經霽風朗月的謝長公子早就死了，而眼前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他突然覺得謝明儀此生非常悲苦，往后怕是要不得善終了。

“明儀，表哥總是站在你這邊的。”許久之后，沈非離才沉沉嘆了口氣，神也有些蕭索，“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明玉也要好好活著。”

也不知是緒所致，還是太久沒有拿起過笛子，沈非離第一個音就吹破了，他甚尷尬地轉過去，“你先走，等我理完了這里的事，便去尋你。”

謝明儀點了點頭，再不猶豫，長一抬，提步就走。

趙泠和蕭瑜一直坐在房里等候趙玉致派人過來，左等右等皆等不到人了。此前領們過來的小丫鬟就是個糊涂蛋，一問三不知，氣得阿瑤一掌又把人打暈，重新塞回床底下了。

“不行，我坐不住了！”蕭瑜一向沉不住氣，拍案而起道：“怎麼陷害人，也不抓時間，這都多久了，還不過來，就不怕我回頭跑了？”

“表姐，你別著急，”趙泠話雖如此說，可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不該如此才對，以我對趙玉致的猜測，故意讓我服用了桃，又見你跟我來了，定然會派人引你出去的。借口無非就兩種，一是紀王妃尋你，二是讓你幫忙宮請個太醫過來。難不是我猜錯了？”

其實猜得半分不差。原本按趙玉致的謀劃，便是先引了謝明儀過去，然后自己借口出去一趟，隨后讓邊的丫鬟，以進宮請太醫的借口，將蕭瑜騙出來。只要將人打暈，往謝明儀房里一塞，再大喊大引來人了。局便算完了。

可偏生這局一開始就被撞破了，謝明儀直接將人扣住了，后面的幾步也就不攻自破。

三人正遲疑間，忽聽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趙泠一驚，抬眸同蕭瑜對視了一眼，雙雙起，循著聲音來源走去，離得老遠就看見烏泱泱的一群人堵在院子門口。

“瑜兒，你同泠泠哪里去了，可讓母妃擔心死了，快讓母妃看看，你有沒有事？”紀王妃一見兩人，趕一手拉著一個，“泠泠，你有沒有事？快讓舅母看看。”

“母妃，發生什麼事了？我和泠泠一直在客房休息，能有什麼事？”蕭瑜一頭霧水，抬眼著院門口，忽見下人手里提著一條彩斑斕的蛇，嚇得臉一白，趕往紀王妃后一躲，“啊！蛇！好長的蛇啊！”

“別怕，有母妃在。”紀王妃拍了拍蕭瑜的手背，溫聲細語地安道，“你們一直在客房休息，應該不知。這院子鬧了蛇，咬傷了過路的員外郎家的小姐，聽說趙玉致在里頭，大家便都過來了。”

趙泠眉頭一蹙，立馬便猜到是何人所為。暗暗道了一句“多事”，表面上卻一字不說。待下人們將院子里的蛇全部都抓完了，這才隨著人群踏進院門。

王氏一馬當先，抬手推門，大聲嚷嚷著：“玉致，我的兒，你怎麼樣了？”

聲音戛然而止，王氏走在最前面，突然跟發了瘋似的大了一聲，轉將后跟著的老夫人，還有幾個宦人家的夫人推開，“快出去！出去！”

老夫人被這麼一推，險些沒摔倒在地。若不是有丫鬟攙扶著，恐怕要摔散一把老骨頭不可，正要厲聲呵罵，瞳孔猛然一。

后跟進來的眾人也紛紛往床上瞧了過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見趙玉致衫不整地在床角低聲啜泣，旁的趙謹言一不的躺著，脖頸上還纏繞著一條蛇。正面向眾人吐著蛇信子。

滿屋子都彌漫著一濃郁的腥臭味。趙泠若有所思地盯著衫不整的趙玉致，忽從墻面上出一柄長劍，一劍挑飛了那蛇。

也不知是誰驚了一聲，王氏撲過去抱著趙謹言大哭，眾人如夢初醒一般，紛紛往后退了幾步，發出一陣竊竊私語聲。

“他們兩個該不會是……”

蕭瑜躲在紀王妃后，頗為吃驚地捂住，剩下的話雖然未曾說出口，可眾人早就心照不宣了。

趙玉致的名聲，算是徹徹底底毀得一干二凈。

趙泠面上不悲不喜，也談不上什麼解恨，總覺得謝明儀這種做法，實在太過下作了，一點也不明磊落。

即便謝明儀此舉，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可還是覺得后背一陣發寒，屋里不絕于耳的哭鬧聲擾得人頭疼不已，趙泠不喜歡看這種熱鬧，忽覺后有一道火熱的目盯了過來。下意識回頭一看，卻見謝明儀站在人群后，在一大群眷中，顯得格格不。

他的目火熱，明正大地盯著看，半點不顧邊人的目，趙泠很不喜歡他這種眼神，仿佛一條瘋狗要隨時隨刻將吞吃腹一般。

阿瑤看熱鬧看得專心致志，半點也沒注意到這邊的異樣，謝明儀對著趙泠了下，無聲地喚了來。

也不知道為何，趙泠迎著看他，見他面上褪去了往日的冷，竟覺得有些莫名的悉。也不知道這種覺從何而來，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

謝明儀在前面引路，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行至橋頭，他才駐足。

趙泠站定，抬眸他，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若是承了他這份，豈不是要和他淪為一樣的人了？

“泠泠，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幫你出口惡氣而已。”

“不要喚我泠泠，”蹙著好看的眉頭，不喜謝明儀對的稱呼，“喊郡主就可以了。”

頓了頓，趙泠又轉，不肯瞧他的臉，“我此前總覺得，你不過是為了報仇雪恨，所以行事才狠辣了些。也是時至今日，我才知曉，你從骨子里就著份惡，這輩子都改不了的。謝明儀，你不用對我虛假意，皇上若真心寵我，本不會讓我下嫁于你的。說到底了，我也只是你們爭權奪利的籌碼。”

“可我對你是真心的，”謝明儀攥拳頭，抬眸深深凝視著，“為何你同我說話，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風輕云淡的口氣？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從未想過。”

“你此前對我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傷害麼？”趙泠目視著他的眼睛，質問道：“你污蔑中傷我父親，設計謀害九王，害他被貶，又強迫我嫁給你。若不是后來，你發覺阿瑤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妹，你恐怕早就對我痛下殺手了。趙玉致也算是你全心全意喜歡過的姑娘，你竟然害名聲盡毀。如此看來，你的真心還真是一文不值，丟在地上，狗都不吃。”

謝明儀默然，突然覺得活著了無生趣。原來在郡主心里，他所做的一切事，皆是行惡，而他小心翼翼捧出來的真心，一文不值。

郡主就這麼明正大地將他的真心丟在地上踐踏，仿佛他是個木偶傀儡，本不會痛一樣。

過了很久，他才然道：“我總是說不過你的，是非對錯，我也不想同你爭辯，我全部都認了。現如今，我只想求一個重頭開始。”

趙泠道：“重頭開始麼？那簡單，我們和離罷，只要和離了，你我就是自由，日后男婚嫁，各不相擾，此前種種便算作兩清了。”

“郡主說話可還作數？”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但求郡主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此前種種，算是兩清了。”謝明儀說完這句，仿佛一瞬間被人干了所有的力氣，他形不穩，手扶住橋桿才勉強立住。橋下的流水潺潺，碧波漾，同郡主后萬紫千紅的景相輔相，他不抬眼去，只覺得天底下頭等大事，就是看清楚郡主的臉，可他終究是失了，苦笑道：“阿瑤一向依賴你，便讓同你回長公主府。皇上那邊，我會去陳請，只盼郡主從今往后，能把我所有的惡忘的干干凈凈。”

“我對不好的事，總是忘得很快。”趙泠如是道，松了口氣似的，語氣也輕松了不，“你早點同我和離，也不會生出這些事端。至于阿瑤，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會善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