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第12章
楚瑜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是晨熹微。他上的袍被下,只著里,想來應是昨夜有人幫他換的。
約記得昨晚上他守了真兒半宿,到了后半夜的時候著實撐不住,靠在床欄上闔眸小憩。誰知道這眼睛一閉上竟是直接睡了過去。夢里迷迷糊糊到有人將他抱了起來,他本想睜開眼睛,奈何那眼皮沉得灌了沙似的,只能由得那人去了。
楚瑜知道抱他回來的是秦崢,旁人是沒膽子敢送他回來后還爪子在他肚子上胡的。
真兒已經退燒了,雖然瞧著小臉有些白,但神還不錯。秦崢正端著粥一勺勺喂閨,見楚瑜進來稍有些詫異道:“怎的這般早就醒了?”
楚瑜扶了下門框,上下打量了一圈秦崢。
秦崢挑著眼角道:“二爺瞧我作甚,莫不是大早上便開始醉心于本侯的風姿?”
楚瑜揚了揚眉梢:“忒不要臉。”
秦崢攤手道:“我這臉面不值錢,哪里比得上二爺。”
真兒一會兒瞅著爹爹,一會兒又瞅向大爹爹,雖然兩人語氣都不大好,可似乎并未生氣。年紀雖小,但卻是懂得看大人臉的,知道大爹爹跟爹爹經常吵架,也知道祖母和姑姑似乎都不太喜歡。爹爹很疼,爹爹房里的秋月姐姐,房里的碧玉姐姐也都很疼。大爹爹雖然會對笑,可大爹爹很忙,經常不在家……
你看,心里其實都明白的。有時候會很想念大爹爹,夜里掉眼淚,卻不敢爹爹知道。碧玉姐姐跟說,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會有很多人對好。可是不一樣……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但有些好是不同的。
自然,吵架與吵架也是不同的,譬如眼下,真兒就毫不擔心,仰著小臉沖爹爹彎了彎眼睛。
楚瑜嘆了口氣,出指頭點在真兒眉心,了:“知道難了?昨天瘋玩起來沒個頭。”
真兒抓住楚瑜的指頭,搖了搖撒道:“爹爹不要生氣,真兒知道錯了。”
楚瑜面微緩:“態度可以。”
有些人態度就不行了。
秦崢趕低頭道:“我昨個兒反省了一夜,這事是我不對。”
“錯哪了。”楚瑜從秦崢手里接過白玉小碗,舀了一勺粥在邊吹溫,給真兒喂去。
秦崢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莫名有種當年被老爹拎著耳朵教訓的恐懼,腦子還沒,已經順從的說道:“錯在不該不聽二爺的話,害得真兒這一遭罪。”
楚瑜放下空掉的小碗,掏出帕子給兒,聞言淡淡睨了秦崢一眼:“所以呢?”
秦崢比腦子快,順口就道:“以后再也不敢了。”說完一愣,恨不得自己一耳。
不等秦崢把話給咬出去,就見楚瑜角微微揚起不明顯的弧度,就像是春風一縷拂過冰窟青蓮,任是無也人。
心底那點懊悔,瞬間被吹得的一干二凈,秦崢心滿意足松了松腰,道:“道理是這般沒錯,昨個兒是我沒分寸,但姑娘該鍛煉還是得鍛煉,靠藥養著也不,慢慢來。”
楚瑜沒應聲,吩咐了真兒房里人照顧著,安排妥當了這才起要走,雖是休沐在家,但務府里的事向來多且雜,不比別的衙門那般清靜,沒時間拿來閑養。
“二爺能給我騰會兒空閑?”秦崢住楚瑜。
楚瑜稍稍一頓,轉而就走,也不搭理他。
秦崢將這當做默許,跟了上去。
待到了書房,秦崢挨著楚瑜坐下,楚瑜這邊剛提筆,他就自覺開始研墨。
書房很靜,只聽得到墨條碾在硯臺上低沉又穩重的聲響。
半晌,秦崢開口道:“二爺,你當初為什麼要嫁到侯府來?”
楚瑜手上一頓,連帶呼吸都窒了一瞬,思考良久才認真道:“大抵是因為腦子進水。”
“二爺,我跟你好好說話呢。”秦崢無可奈何道。
楚瑜不輕不重地將手中的筆一撂:“我也未曾有敷衍于你。”
秦崢沒轍:“那算了,不說這個。二爺,我不跟你繞彎子,真兒是我的兒,二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侯府的嫡脈……二爺,不管過去咱們之間有什麼齟齬,我給您在這賠個不是,以后咱們就好好過日子,您瞧著麼?”
楚瑜冷笑一聲:“這會兒不怕我折磨你娘和妹妹了?”
秦崢臉一僵,半晌才道:“忠叔都跟我說了……侯府能走到今天,著實辛苦了二爺。瑤兒不懂事,娘又是長輩,二爺莫記恨們。”
楚瑜看了眼秦崢,這是五年來,秦崢第一次向他低頭。為了眼前這人,他棄仕途步場,從春白雪到銅臭加。他曾背棄倫常,白出嫁,負萬人笑罵。他也曾黃泉走一遭,生下他的骨。
思慕十三載,換回秦崢一句,咱們好好過日子。
楚瑜忽然覺得心里空了一塊,他想跟秦崢說,從一開始他就是愿意同他好好過日子的。可是怎麼就走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秦崢見楚瑜不語,料想他是心有芥,下意識的抓住楚瑜袖口一角,道:“這些話不是隨便說來哄二爺的,我是真的……”
真的想要放下過去,好好跟楚瑜過。
楚瑜被秦崢這般一拽,回過神來,淡淡拂開秦崢的手。
“二爺?”秦崢一怔,從他這瞧去,楚瑜的側臉像是被心勾勒出的寫意山水,輕重虛實,濃墨淡彩,伴著那茜紗窗,愈發顯得風姿綽約。
“研磨。”楚瑜輕聲道。
秦崢輕笑出聲:“是,我的二爺。我這算不算紅袖添香?”
楚瑜:……
簪花硯,澄心紙,琉璃燈,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莫不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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