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將下面遞上來的折子審完，分門別類略有批注，待得出空來，忍不住抬頭看向一旁的秦崢：“侯爺若是閑得厲害就去哄真兒玩，總在我這里晃悠什麼？”

秦崢臉不大好看，聞言一袍挨著楚瑜坐下，肅聲道：“你當真要往蘇州去？”

楚瑜擱下手中的筆，倒了盞茶遞給秦崢，道：“君令如山。”

秦崢接過茶盞放在一旁，拉住楚瑜手腕道：“不能推了？朝廷那麼多人，務府也不是無人可用，多要的事，非得你親自跑一趟。你這個子哪里是能這般折騰的，陳醫每月來號診時多半是說讓你仔細養著。你倒好，哪里不太平往哪里去。”

楚瑜聽秦崢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只好端起一旁的青花茶盞再次給他遞了過去。

秦崢接過去一口悶完，緩了口氣。

“可惜了這有價無市的前八棵。”楚瑜搖了搖頭，當真是有些心疼那空掉的茶杯。

秦崢氣笑，手住楚瑜尖秀的下，讓他仔細瞧過來：“我的二爺向來穿錦緞，佩名玉，乘寶車，使婢，做什麼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攬那等活計？”

楚瑜拍開秦崢的手，道：“別胡鬧，當這口糧這般容易吃的。”

秦崢收了幾分玩笑，正道：“便如實同陛下說，你眼下有孕三月余，怕不能勝任這差事。若是不行，便去尋你兄長說說，好旁人頂了你這職務。”

楚瑜下意識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許久才道：“授印已經下來了，即日。”

秦崢長嘆一聲：“真是拿二爺沒辦法，既然如此，本侯只好陪二爺走一趟了。”

楚瑜揚眉：“誰你同我去了。”

秦崢笑著狀不經意地將手上楚瑜腰間：“若無本侯自薦枕席，二爺豈不寂寞。”

楚瑜將手里的折子拍在秦崢臉上：“放。”

秦崢本就生的俊，挑眉笑的時候端是帶出幾分風流意味：“好二爺知道，那兩錢實在是冤枉。”

楚瑜冷笑一聲：“嫌了？”

秦崢抱著雙臂，咂舌道：“就喜歡二爺用錢侮辱我的樣子。”

楚瑜繃不住嗤笑：“罷了，侯爺愿做婢，爺就勉為其難帶上你。”

秦崢手攬住楚瑜肩頭：“二爺不怕我這婢妖誤事？”

“侯爺甘作禍水，我自愿陪一場風流。”楚瑜反手扣住秦崢肩頭，了個輕吻上去，舌尖一勾，沾上幾分丁香味。遂罷，起離去，待走到門口楚瑜方才回頭道：“晚上我遞牌子往東宮一趟尋兄長說說話，你與真兒莫要等我用飯。”

直到楚瑜走遠了，秦崢這才回過神來，指尖在上挲幾遍，倒一口涼氣：“誰才是妖人的那個？當真是要命。”對于楚瑜這種完就走的行為，秦崢表示非常值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育一番。

※

三日后，楚瑜奉命往蘇州江國府取今年貢的織造，這是明面上的皇命。取江國府江源蓄養私兵，有不臣之心的證據，這是暗地里接下的君令。

從上京至蘇州，行水路經運河，不過一月便快要抵達。

這一個月，楚瑜明白了什麼是度日如年。水上顛簸惹得原本就孕吐不斷的他愈發沒了胃口，整日里昏昏沉沉的，眼瞧著肚子一天比一天鼓，人卻日漸消瘦起來。

天還未曾亮，楚瑜就被一陣嘔意鬧醒，顧不得起便扶著床沿俯吐了起來。這兩日風大些，船上也不安穩，搖搖晃晃的愈發人難。

寬大的手掌上楚瑜的背，輕輕替他順氣。秦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手扶住楚瑜，帶著些許鼻音道：“輕點勁兒，待會兒又要吐到肚子疼。”

楚瑜撐住額頭，緩了緩。

秦崢從一旁撈了件裳給楚瑜披上，自己翻下床，給楚瑜倒了杯溫茶。

楚瑜握住茶杯，手心稍稍暖了些，這才緩口氣道：“人來收拾吧。”

秦崢瞧了眼外頭：“天還沒亮，都還睡著呢。不折騰了，我收拾就。”

“侯爺。”楚瑜喚住他。

秦崢停下回頭看去：“怎麼了？”

楚瑜手了眉心，道：“你倒是披件裳再出去。”

秦崢輕笑：“哎呦呦，二爺這是心疼了？”話雖這樣說，他倒是老實回去找了件袍子胡一披，出去取墊土來清理穢。

秦崢倒是做得順手，不多時就給收拾好了。楚瑜一言不發地倚在床頭，瞧著秦崢忙里忙外，冷不丁地開口道：“倒是不嫌臟，委屈侯爺做這下人的活。”

秦崢抬頭手在楚瑜眉心彈了一下：“胡說什麼呢，話里帶刺的。”他頓了頓又正道：“從前不知道懷個孩子這般辛苦，當初你懷真兒的時候……”

秦崢說不下去，這些日子每每想到當年，愧疚得恨不得將楚瑜捧在手心好好照顧一回。

楚瑜覺得被秦崢彈過的眉心有些發燙，轉了話道：“窗子打開吧，屋子里太難聞。”

秦崢手將窗子開了一半，又過去把楚瑜上的袍子了：“海上風浪大，別吹太大會兒，當心著涼。”

楚瑜長長松了口氣：“好在眼看著就要到蘇州了。”

秦崢將楚瑜散在臉頰的發掖去耳后：“到了蘇州好好歇歇，你好歹是欽差，作威作福會不會？”

楚瑜被逗笑了：“慣會胡扯，我若是當真一路魚百姓，你且瞧著那上京彈劾我的折子能摞一人高。”

秦崢了楚瑜清瘦的臉頰：“怕什麼，我的二爺是什麼份。鐘鳴鼎食之家，簪纓貴胄之門，當朝太子妃的胞弟，今上面前的紅人，擱哪都得是旁人供著才。”

楚瑜推開他：“侯爺也就剩下這張皮子。”

秦崢笑了，欺上去：“本侯二爺瞧瞧，除了這皮子，有的是長。”

楚瑜不與秦崢笑鬧：“好了，且我清凈清凈，頭暈得厲害。待會兒人送熱水過來，上粘膩著不舒服。”

秦崢知道楚瑜向來喜潔，哪怕是眼下在船上，也要每天清晨夜都要沐浴的。

清晨海上的霧很大，遠白茫茫的一片，秦崢穿好裳出來氣，順帶著吩咐下人去燒熱水給楚瑜送去。剛從艙里出來，就見外頭有很多人堆在甲板那。

“侯爺。”船上的幾個掌舵的見了秦崢，紛紛見禮。

秦崢若有所思地瞧著遠那一撥人，問道：“怎麼回事？”

船上的管事小跑過來，對秦崢道：“侯爺，清早的時候有兩只小船靠近咱們，派人問了后，原是往蘇州去的商隊，路上遇到了海寇，丟了行商的家當，一行人算是逃了出來，想求咱們這稍一程。”

秦崢臉冷了冷：“查清楚是什麼來路，一面之詞不要妄信，咱們船上的是欽差大人，不能有閃失，人看好這幫人。”

“是，侯爺。”

好在經一番盤查，那幫人倒真是有名有號的商戶，一天下來規規矩矩，除了討要一些淡水和食外也很離開甲板。

到了晚上，楚瑜慣例沐浴出來，歪在貴妃榻上闔眸小憩，一旁的侍輕地著他那漉漉的長發。秦崢進來，揮手侍下去，親自拿著帕子為楚瑜去發梢上的水珠。

楚瑜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攏在凸起的小腹上，緩緩睜開眼睛，道：“若侯爺真是侍婢，就這等手藝，定要將你送去養馬司喂馬去。”

秦崢樂哉哉地挨著楚瑜坐下：“本侯這等姿容送去養馬豈不是暴殄天。”

楚瑜彎了彎，挑起秦崢下頜，緩緩湊過去。

兩人正要于一起，就被外面的叩門給打斷。“二爺，湯藥好了。”

秦崢忍無可忍，一把扣住楚瑜的后腦勺，狠狠了一個吻，這才意猶未盡道：“進來。”

那小廝低眉順眼地進來，想要將藥端到楚瑜面前，被秦崢抬手給攔住。

“給我吧。”秦崢接過藥盞，小心湊在間吹了吹。這才遞給楚瑜，兩人對視一眼，眸中神皆是一沉。

就在楚瑜接過安胎藥正待要喝下時，秦崢驀地回頭看向那小廝，正對上一個沉的眼神。

“大膽！哪來歹人敢行刺朝廷命！”秦崢厲呵一聲。

楚瑜抬手將藥盞朝那小廝砸去。

那扮小廝的刺客閃掉藥盞，當即從腰間出一柄劍，面帶狠厲地朝楚瑜襲去。

秦崢一把將楚瑜從榻上拽下來推到自己后，踢翻側的桌案阻上一阻那來勢洶洶的殺意。

“來人！”楚瑜冷聲喚道。

外面已經響起了兵戈相向的打斗聲，可見是被這撥刺客纏住了。

這些刺客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臉上都帶著人皮面，武功深不可測。他們先是殺了前往蘇州的行商，頂用了他們的份，又借機上得楚瑜的船，老實地蹲了一天，待了夜，守備稍稍松懈時借機出手。可見事先便有預謀。

秦崢得空隙取了落兵臺上的掛劍，一路且戰且退，拉著楚瑜往外面避去。侯府的部曲和朝廷派來的護衛都在外面。這當口又有兩個刺客加局下，秦崢應對吃力，上漸有傷口。

楚瑜手心一層冷汗，大喝一聲：“好一個蓄養私兵的國公府！”

他不過是詐了一詐，料那幾名刺客當即愣了一下，以為被瞧出背景來，當即殺意更甚。

秦崢接著刺客這一頓的功夫，劍勢凌厲解決掉一個刺客，想要拔劍時，卻因本作為裝飾的劍太鈍卡在刺客骨中，未能當即拔出。電火石間后刺客的劍猶如毒蛇朝秦崢頸后刺去。

“秦崢！”

秦崢只覺得上一沉，被人撞著朝一旁滾了兩圈。秦崢腦子一白，聽見楚瑜悶哼一聲。

“二爺……”秦崢一個翻將楚瑜護在下，對上楚瑜一張慘白的臉和冷靜的眸子。

楚瑜顧不上多言，但見后刺客已是舍命相。秦崢反手一劍，穿襲來的刺客肩頭，抱著楚瑜縱從船板上跳了下去。

冰冷的江水刺得骨頭生疼，楚瑜不會鳧水，渾發抖地抱住秦崢。

秦崢低頭上楚瑜的，渡了一口氣過去，抱著他浮上去，接應的小船將秦崢和楚瑜拉上來。大船上的局勢已經漸漸穩住，刺客被包圍住。

楚瑜渾打，腹中作痛，他強打起神，道：“留下活口！”

秦崢將楚瑜攬在懷中，握住他的手：“放心，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楚瑜聽出秦崢話里咬牙切齒的寒意，想說些什麼，耳邊的聲音卻忽然遠去，眼前一黑，一頭栽倒秦崢懷中，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