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一開始就覺察到了杭景的不對勁，卻沒放在心上。

原以為會在葬禮上再見到杭景，看看還能做什麼來彌補他的疏忽。

卻沒想到杭景本沒有出席葬禮。

面對眾人的問詢，杭辰只說杭景傷心過度，無法出席。

前來吊唁的賓客都知道omega弱，表示理解。

何況，杭景雖不在，但宗應在場，作為伴代替omega送行也說得通。

宗應扶靈送行的報道一經傳出，外界對兩人婚變的傳聞不攻自破。

而那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一直放在宗應的辦公桌屜里，鬼使神差地，他沒有對任何這件事。

他想著，現在時機不對。

之前在葬禮上得知杭老爺子也撐不了多久了，不如等杭辰拿下了杭氏，杭景的力減輕了，再商量對外公開。

時間到了十月初，京市了秋。

杭景懷孕六個月了，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孕相明顯。

他沒有聽從宗洪濤的建議去國外安胎，反而一直留在京市，只是自從顯懷后就很出門。

他以為宗應會迫不及待地公布離婚的消息，可等了三個月，也不見任何風聲傳出。

接近年底了，董事大會召開在即，杭景猜測集團部的人心浮，宗應被迫權衡利弊了。

杭景戴著帽子、口罩，站在馬路邊。

對面大廈的投屏正在播放一則電影花絮，林語抒著白古裝，在一片山茶花田里凌空舞劍。

這部電影有宗應投資，劇組不差錢，后期特效做得很好，之后票房想必不會差。

花絮播完了還有林語抒的采訪，談話間重點謝了多年支持他的好友。

宗應的照片配合這段采訪出現在屏幕上。

大概是林語抒的做的推廣，這段花絮循環反復播放。

“呀，這個哥哥長得好帥！好A，是新人嗎？要和林語抒合作新片？”

“不知道，但是這個值，好絕。”

邊有路過的生看到宗應的照片，注意到杭景一直盯著看，好奇搭話：“小哥哥，你認識這個人嗎？知道他的名字嗎？”

杭景了肚子，答道：“他宗應，是我的人。”

幾個小姑娘捂笑：“這麼好看的小哥哥，竟然也追星，還是男友。”

杭景笑了笑，沒說話。

他站在路邊著投屏，等著每隔兩分鐘會出現一次的宗應的照片，半天也沒有挪腳步。

直到一雙手從后探過來，遮住了他的眼睛，一道懶洋洋的嗓音出現在耳邊──

“小景，別看了。”

杭景轉過，奚意站在他后。

自從上次慈善晚宴過后，兩人大半年沒見了。

奚意的視線將杭景上下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的肚子上。

“費盡心思籌劃了半天，拉著我們全部的人陪你演一場戲，就為了這個？”

杭景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對于奚家人，心中有愧。

“二哥，對不起。”

奚意原本是想說他兩句的，尤其在他和宗應打了一架，回去卻聽謝欽說他們都被杭景利用了之后，心里就一直憋著氣。

但是剛才杭景著肚子，一個人站在馬路上看著宗應的照片發呆的樣子在腦子里揮散不去，那個可憐兮兮的模樣，不讓他想起了曾經的奚為。

再走近一看，明明懷著孕，可除了肚子鼓了起來，人反而瘦了一大圈。

于是，他心里再生氣，也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

“大白天在路上當夫石，怎麼，市中心缺你這個景點嗎？”

“走了，我送你回去。”

杭景如今居住的是他早年一時興起買的一套房產，就連杭辰都不知道。

最早，是他用來做畫室的，后來就一直閑置著。

三室兩廳的格局，一個人住，綽綽有余。

位置偏僻了些，但杭景選擇住在這里，就是圖它清凈。

杭景在奚意進門前，從門口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阻隔劑遞過去：“不好意思，二哥，我現在對alpha信息素有點敏。”

奚意站在門口，將阻隔劑從頭到腳噴了個遍，想了想，干脆重復噴了好幾遍，直到把一整瓶都用完了才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杭景坐在餐桌邊，一旁的餐邊柜里整整齊齊排列著各種藥瓶。

杭景正在吃藥，一粒又一粒，連續不斷地往里送，前后咽了說二三十粒。

奚意覺得不對勁：“怎麼要吃這麼多藥？小景，你……”

杭景解釋道：“醫生給開的，沒辦法，孩子缺alpha父親的信息素，有點鬧騰。”

缺alpha父親的信息素？

奚意不理解：“宗應呢？他不管你？”

杭景垂著頭，避而不答。

奚意面對這種況很有經驗，以前奚為也是這幅死樣子。

“你不說也可以，我自己去問他。”

奚意轉就要走，那架勢像是要去直接掀翻千盛大廈，把宗應就地掩埋了。

杭景急忙拉住他，“二哥，別去。”

“我和宗應離婚了，他不知道。”

奚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想掙開杭景，但有顧慮到他的，僵在原地不敢。

“小景，你腦子進水了嗎！他是孩子的父親，要負責任的！”

杭景給奚意倒了杯水，遞過去讓他平靜一下。

“他只是不知道我懷孕了，等孩子生下來，他會負責任的。”

奚意平時懶散的一個人，脾氣其實很暴躁，但對著杭景一個孕夫，再大的火也只能忍著。

“你別忙活了，坐下歇著。”

“懷著孕，怎麼就離婚了！他你的？為了剛才屏幕那個白斬？”

杭景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白斬指代的是林語抒，被逗樂了。

“他沒有我，離婚是我同意的。”

“我了解宗應，他會對孩子負責的，他只是，不要我了。”

奚意一肚子火沒撒，又怕嚇著杭景，只能把沙發上的靠枕當做宗應擰了麻花。

“不要就不要，誰稀罕他了！”

“吃飯了嗎？肚子不？”

話題轉得太快，杭景來不及反應，老實回答道：“還沒吃……”

奚意擼起袖子就往廚房走，那架勢像是要和鍋鏟去打一架：“懷著孕怎麼能肚子！等著，我給你做飯。”

直到三菜一湯端上桌，杭景都是懵的。

“二哥，我……”

“放心，毒不死你。”

奚意跟著在餐桌旁坐下，順手打開了電視，“吃吧，我一個人在國外待久了，廚藝還可以的。”

杭景沒什麼食，最近子變沉，各種不適的妊娠反應卷土重來。

面對著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他了肚子，端起了飯碗。

奚意看到杭景起先還能吃幾口，但很快，開始機械般地往里塞東西，仰著脖子往肚子里咽，梗得眼圈都紅了。

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奪走杭景面前的飯碗：“吃不下就不要塞了。”

杭景看了奚意一眼，起又添了一碗飯。

“妊娠反應而已，二哥的廚藝很好。”

“孩子需要營養，我沒辦法給他alpha父親的信息素，總不能再著他。”

理由太正當，奚意說不出反對的話，只能握著電視遙控煩躁地轉著臺。

新聞臺正在播放城南標地的項目啟儀式，鏡頭一劃而過，宗應出現在畫面里，后站著林語抒。

杭景愣了一下，突然到一陣惡心，沖進了衛生間，抱著肚子艱難地半跪著，將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大半。

奚意趕忙關了電視，倒了一杯熱水送去，杭景喝下沒過幾秒，又吐了個干凈。

奚意轉回到廚房，想了想，學著大哥當初一樣，往熱水里了一點檸檬，又給杭景送了過去。

這次，杭景沒有再吐。

“謝謝……”

杭景已經習慣了頻繁的孕吐，等胃里平復過后，洗了把臉回到客廳。

“二哥，你怎麼知道往水里加檸檬能止吐？”

奚意扶著杭景坐下，“大嫂懷孕的時候，大哥就是這麼照顧他的。可是，也沒你這麼嚴重……”

杭景笑了笑，解釋道：“每個人質不同。”

奚意看著杭景蒼白的臉，因為嘔吐泛著水汽的眼睛，瘦的眼窩都凹了，思考再三提了個建議。

“小景，最近杭氏和千盛都不太平，你這個況，留在國徒增煩惱。”

“我送你出國，宗應不管我管你。我陪你去國外，你安心養胎，我照顧你。”

杭老爺子的生命進倒計時，杭氏部的爭斗已經白熱化，至于千盛，聽奚意話里的意思，宗祁也按捺不住了。

杭景輕輕扶了一下肚子，心里定了定，道：“二哥，城南那個項目，如果將來宗應有需要，奚家能不能幫幫他？”

“你到現在還──”

奚意瞪著眼，視線落到杭景的肚子，強行把音量降下，“小景，聽二哥的，跟我去國外，別再想宗應了，他死不了。你換個環境生活，時間會淡化一切。”

“二哥，時間對我沒用。”

杭景手掌在肚子上，著胎兒偶爾的胎，眼神和，語調輕緩。

“在我上宗應的那一天起，我的時間就停住了。至此以后，我再也沒有往前挪過一步。

我用宗應的名字，給自己建了一座圍城，故步自封，自我囚。

我是這段的審判者，也是唯一的囚徒，時間過得越久，我的刑期就越長。

時間治愈不了我。

但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