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震怒，到驚訝，到無措，最后陷死寂。

“我不知道那幾個alpha是故意的。”

宗應幾乎是機械般的言語，“我甚至后悔過那次的手，如果不是我多管閑事，杭景不會走到今天這個結局。”

“你躲不開的。”

杭辰淡淡道：“小景第一次見你，也許是AO信息素的契合度，也許是你本的優秀，他那年才20歲，年慕艾而已，很快就會放下的。”

“但是母親不會允許，要讓小景徹底上你，這才有了后來的事。”

所以，躲不開的。

哪怕宗應那次袖手旁觀，或者沒趕上那一幕，還會下一次等著他。

他只是餌，餌只要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就可以了。

騙杭景才是最終目的。

宗應沉默了半晌，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微頓：“你剛才說，羅彥貞死之前說，那個騙局，是『我們』故意的？除了你媽媽，還有別人。”

杭辰白了宗應一眼，嗤笑道，“裝什麼傻！我媽和誰聯手，你不知道？你當時為什麼會去F國見小景？之后那兩年，又為什麼頻繁去F國？”

“宗應，你還記得上次見過的那個杭家的小公子嗎？媽媽知道你不喜歡，但是你上次拒絕人家說的話太傷人了！你一個alpha欺負一個像話嗎？杭景剛拿下一個設計大獎，你這次去F國，主去道個歉，再恭喜一下他，畢竟是兩家有合作，別把關系弄僵了。”

“宗應，媽媽下個月的晚宴，這套首飾有些舊了，我找了小景幫忙，他答應重新設計，你這次去歐洲，順便繞道去一趟F國，幫我把東西送去。”

“宗應，媽媽請小景代拍了一條鉆的項鏈，你……”

“宗應……”

原本只是費婉的要求，后來不知不覺間，宗應就像習慣了一樣，只要去歐洲，都會繞道去看看杭景。

可笑，竟然都是計劃好的

當杭辰從回憶中走出，再看向宗應時，在敘述過程中幾次產生波的緒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你對小景的行為有很多不滿，但他從小在杭氏長大，很多事不由己。現在人都不在了，我不為我和母親辯解什麼，但我不想你繼續誤解小景。”

“小景他是，真的很你，他已經盡力了。”

宗應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聽杭景說過無數次他，可他一直不相信。

或者說，在他眼里，杭景的不夠純粹，摻雜了太多利益，侮辱了的圣潔。

他的爸媽、杭辰、奚家兄弟、謝欽……甚至是和杭景接并不多的林語抒，所有人都不曾懷疑過杭景對他的，唯獨宗應自己，一味地在否定。

是他，在杭景賴以為支撐的最后一點信念全部崩塌，帶著一累累的傷痕找來，企圖在他這里尋求最后一點救贖時，卻仍舊狠心將人一把推開了。

是他，得杭景一步步走上絕路。

是他，讓杭景在決意離別的時候，也只是在他面前哭著求了神明。

正如杭辰說的，杭景已經盡力了，他除了去求一求虛幻的神明，已經無能為力了。

宗應腦子里揮之不去的是杭景最后吻他時的眼神。

原來從眼眶中流出的那滴淚，那麼，那麼苦，是他從沒有去過的杭景的心。

結婚三年，他到底干了些什麼！

宗應想到謝欽對他說過，說他會后悔的。

其實自從杭景走后，每一天他都在悔過，但凡他在這三年里，對杭景多一分關心，多一點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扭曲死結。

誤會并不難解釋，只是宗應沒給杭景機會。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不為人知的過往被一件件翻出，宗應日復一日的快被溺死在后悔的深淵里。

這一次，杭景也沒有給他道歉的機會。

“為什麼選擇我？”

宗應垂首靠坐在椅子上，燈在他臉上分割出明顯的暗兩面。

“小景和奚家有舊，差點就訂了婚約，奚家實力雄厚，一樣可以幫到你，為什麼你母親會選擇我……”

他像只是隨口問一句，并不期待答案。

也許心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面對。

“因為杭景太優秀，優秀到不可控。”

杭辰眼底劃過冰涼的諷刺，輕嘆道，“奚家人護短是出了名的，先不說奚家有三個兒子，將來掌權的人是誰未知，只看奚意年時對杭景的照顧，我媽就不能讓杭景嫁去奚家。”

“如今想想，我媽明知道小景不能被完全標記，不能懷孕生子，但即使如此，仍舊不放心。要給小景找一個有權有勢，卻不能為倚仗的伴。要杭景求而不得，彌足深陷，退無可退，只有這樣，才能牢牢把控住他，讓他永遠只是一枚棋子，為我所用。”

說到這里，杭辰偏薄的輕輕拉扯了一個弧度，出一個自嘲到近乎涼薄的淺笑。

“其實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媽的想法很稚，因為我想象不到會有哪個alpha對杭景能不心，是個人都會杭景的。”

“宗應，你的母親只是想給你找個相匹配的小景不是無可取代的，但你在我媽眼中，卻是最好的選擇。”

“你被選中的唯一理由──你不杭景。”

杭辰離開后，宗應將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個人呆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了夜，夜很深了，窗外的車水馬龍、街邊燈火都褪去了，外界的一切都沉寂。

窗外被濃到一亮都沒有的黑覆蓋了，黑得手不見五指，連月都被云層掩蓋，不一源的時候，宗應終于有了作。

他走到辦公桌前，拉開屜，拿出那份始終不曾與人言道的離婚協議書，翻到了最后一頁，杭景的簽名像是一鋼釘刺進了他的心臟，他卻沒有拔出來的力氣。

宗應最后用手指過那個輕飄無力的簽名，輕聲道了一聲『對不起』，隨即掏出打火機，將這份協議燒了個干凈。

杭辰說錯了一件事，認為是個人都會杭景，可事實上，這世間，沒有人真的杭景。

人都是自私的。

別的人或許可以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自己辯解幾句，唯獨宗應自己，為杭景的伴，他的無可駁辯。

縱使如今被滔天的悔意掩埋，心口疼得發麻卻不知道如何緩解，宗應也想不出任何可以補救的辦法。

杭景死了……

遲來的悔過，廉價又輕賤。

宗應知道杭景早產的原因，他無非就是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占據那麼一個特殊的位置，曾經他想固執地堅守一個伴的名分，后來，就只是一道獨有的專屬的信息素。

宗應想了一晚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欺欺人地燒了離婚協議書。

從此以后，世人眼中，宗先生的伴，永遠只有一個杭景。天亮之后，宗應驅車離開千盛集團，他要去找一個人。

有些事，只要細細想一想，就能發現很多不尋常。

宗應并不傻，他只是以前沒有這個意識，一旦他愿意靜下心琢磨一下，就能發現蹊蹺。

他問過宗祁了，照片也不是他拍的，只是某一天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郵箱里。

照片、錄音、還有那份本明細，這麼多線索，指向那麼明確，宗應雖然理解不了，但也沒有第二人選了。

位于京市三環外的別墅區，宗應的車門路地駛，停在了其中一棟的底下車庫里。

傭人一大早看到宗應的出現有些意外，但也沒有沒說什麼，很自然地迎他進了門。

宗應推開了二樓一間最大的會客室的門，林語抒已經在等他了。

從窗外鋪陳而下，斑駁的點折在厚重的地毯上，林語抒坐在下，他的臉藏在影里，看不清楚表。

“我從昨晚就在等你了。”

林語抒面對宗應的到來，毫不意外，相反還有些抱怨，“你來得太遲了。”

“你既然知道我來找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宗應實在想不到理由來解釋林語抒對他的背叛，如果不是那份本明細表，他本不會想到這里面有林語抒什麼事。

但偏偏，只有他在錫市的那幾天，將剛做完的本明細放在了酒店的書房里，才有可能被別人接到，沒有其他泄的途徑了。

而那個時候，唯一有機會進他的書房的，只有駐同一家酒店的林語抒。

“林子，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是哪里對不起你了？你和宗祁聯手坑我？”

林語抒聽了，只是笑，笑得越來越大聲，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淚。

“你對不起我？”

“沒有，你對我很好。”

林語抒從影中走出，角咧著笑，眼角掛著淚，不同于以往的斯文，帶著幾分沉。

“宗應，你對我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你惡心！”

“我坑你怎麼了？我恨不得送你去死！”

“宗應，你怎麼還活在世上！杭景死了，他那麼你，你應該給他去陪葬！”杭景從不卑微，他只是腹背敵，孤立無援，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做到了他想做的一切。

在這里，重點表揚讀者顧笙小朋友，他是第一個判斷出林語抒的真實的，棒棒噠！

林語抒的人設，一個演技絕佳的病……最早的伏筆指路12章，宗洪濤說過，林語抒是在宗應結婚之后，就變了個人似的，說明他以前對宗應沒什麼過分的親。并且仔細看文字描述，林語抒在有外人在場尤其杭景在的時候對比單獨和宗應相時，狀態是不一樣的。指路27章，林語抒在病房里的狀態，和他在醫院樓梯間和宗應獨的狀態，變化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