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放寒假，從家里趕到郊區坐公車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自從顧之瑾重傷住院后，學校雖然減免了顧之瑜全部的學雜費，政府和救助基金會每個月還有生活費補，但還是有意識節儉。

但這一次，毫不猶豫地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如此奢侈的行徑，只因為療養院打電話過來通知──

顧之瑾醒了。

哥哥……醒了！

靠昂貴的治療儀維持著生命征，顧之瑾陷深度昏迷已經快一年了。

顧之瑜心里明白，雖然大家上不說，但都認為哥哥不會再醒了。

其實，也快放棄了。

哥哥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為當初運氣好，遇到了杭景哥哥，才留給一個幾乎實現不了的祈愿。

后來看到新聞，知道杭景哥哥的不幸之后，顧之瑜為此難過了很久。

給希的人都沒了希，奇跡，是不是真的不會發生了。

在路上，顧之瑜雙手合十，不住地暗自祈禱，希這不是一個短暫的夢，希哥哥真的會有奇跡。

病房里，臉蒼白的青年平躺在床上，上滿了各種檢測芯片連接著病床旁的大型儀，陷在被子里幾乎看不到的起伏。

深度昏迷了一年了重癥病人，只靠營養劑和必要時的鼻飼，必然是瘦了骷髏架子。

他半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看，好像很迷茫，似乎對眼前的景象陌生極了。

十分鐘前，病房里還滿了聞訊趕來的各科醫護人員，在經過一系列生理機能反饋測試之后，剛剛才散去。

病房里只留下一名護士還在記錄著、心跳、脈搏等實時監測數據。

蘇醒不久的青年一直在發呆，除了方才做瞳孔反應測試的時候眨了幾下眼瞼，就沒有別的什麼反應了。

這名護士平時的工作就是負責照顧幾個特殊病房的病患，對顧之瑾的況很了解。

看著顧之瑾，替他拉高了被子，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耐心解釋道：“顧之瑾，這里是當初接診你的療養院，你已經深度昏迷一年了。”

“我已經通知了你的妹妹顧之瑜，正在往療養院趕來的路上，相信很快你們就能見面了。”

“顧之瑾，你的妹妹很想你，你能清醒過來，是醫學上的奇跡，我們都為你高興。”

青年靜靜地聽著，卻沒有說話，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護士倒沒覺得泄氣。

昏迷了那麼久，差點被判定放棄的病患，要不是運氣好遇上了貴人相助，人早沒救了。

現在能醒過來就是萬幸，要想完全恢復，是需要時間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畢竟在這里躺了一年，一個無知無覺的病患，現在能睜眼就足夠令人振了，就算你說一天他也不搭理你，也會被理解的。

何況顧之瑜長得乖巧又甜，平時很討醫生護士喜歡，繼而大家對顧之瑾的態度也特別優待一些。

護士拆下幾個檢測芯片，合上記錄板，笑道，“目前各項數據一切正常，的檢查報告要明天才會出來，你先休息。”

等病房里恢復安靜，青年才慢慢地眨了兩下眼睛，余掃了一圈，確定沒人了，才將視線移到了垂在一邊的右手上。

他應該是想將右手舉高，可是關節很僵，雖然沒有嚴重萎，但也是無力的。

很簡單的一個作，他努力了很久，才只能將右手前臂稍稍抬高了一點點。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雖然瘦了皮包骨，青白，青筋明顯，但是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如果恢復健康，這是骨相很完的一雙手。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的手。

雖然一樣使不出力氣，但這只手很平，食指和中指的指節沒有長期握筆留下的繭，更重要的是，手腕上沒有那道可怖的傷疤。

這不是他的手，不是他的。

杭景盯著這只陌生的右手，眼底的迷茫漸漸化開，慢慢地變得清明。

“我已經死了。”

“但似乎，又活了。”

是占據了別人的嗎？

杭景靜靜地著口緩慢有節奏的心跳，梳理著思緒。

他沒有這軀原主人的記憶，但是聽護士他顧之瑾。

這個名字有點悉，至于對話中提到的顧之瑾的妹妹顧之瑜，讓杭景想到了曾經見到的一個在花園里哭花臉貓的小姑娘。

聯想到病房里很眼的環境和邊似曾相識的進口儀，杭景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確實活過來了，在當初那個為了救妹妹了重傷，被染了信息素毒素導致重癥昏迷的顧之瑾的里。

太過匪夷所思。

但事實就在眼前，令人不得不信。

杭景細細了一圈部，沒有發現有顧之瑾的人格存在的痕跡。

所以，顧之瑜的哥哥是真的不在了？

留下一副空殼讓他占了便宜？

是命運嗎？

當初他一時心，救下了顧之瑾，竟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可是顧之瑾不在了，顧之瑜怎麼辦？

那麼期待奇跡的降臨，但現在奇跡真的降臨了，卻被他鳩占鵲巢，那個小姑娘怎麼辦呢。

杭景的思維能力多被這到過重創的軀影響了，想得多了覺得太部位一一的發漲作痛。

無奈作罷……

走一步，看一步吧。

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恢復健康。

杭景嘗試著活手腳，雖然很費力，但指尖和腳趾都能，心中大松一口氣，還好還好，有反應就好，總不至于癱瘓。

就在杭景暗自慶幸的時候，病房被猛地推開，一個小小的人影從門口撲了過來，在床頭就和他來了個眼對眼，鼻尖都快到了。

杭景本能地向后退，但他的還不聽使喚，瞳孔卻反映出最真實的緒，驟然。

顧之瑜真真切切看到了這一瞬間的瞳孔變化，激地下一秒就放聲大哭，黃豆大的淚花完全不需要醞釀，直接就砸在了杭景的臉上。

“哥哥，你真的醒了！”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哥哥醒了，不是做夢，太好了……”

顧之瑜一邊哭一邊笑，“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杭景沉默地看著眼前悉的小花臉貓，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翻來覆去的幾句話，不做反應，卻仍由小孩趴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

這個孩子對哥哥的思念和，融進了止不住的淚，又通過字不句、詞不達意的哭腔中毫不保留地展現了出來。

真羨慕啊……

杭景心里在想，其實他當初決定幫顧之瑜的時候，除了一時心，更重要的是，顧之瑜和顧之瑾兄妹間毫無保留的。

哥哥為了救妹妹愿意孤犯險，妹妹因為哥哥傷自責傷心。

能夠得到回應的付出，真的讓人很羨慕。

杭景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卻又忍不住惶恐。

顧之瑜還不到十歲，這麼點大的孩子，如果知道了苦苦等待的哥哥已經不在了，會怎麼樣？

能接嗎？

杭景看顧之瑜眼睛都哭紅了，再哭下去肯定要腫，他想安幾句，但是舌僵，聲帶好像也不對勁。

“不要哭……”

又又啞的聲音，像是生了銹的齒在勉強轉，很生的滯。

但顧之瑜聽到了，的頓住了一會兒，總算不哭了。

“我不哭，我只是高興，我……我太高興了……我不哭……”

杭景看著這個不停地抹眼淚，眉眼卻笑彎了的小姑娘，了角，勉強出來一笑。

顧之瑜看到了，笑得更開心了，眼淚也涌得更兇了。

“哥哥……你現在，笑起來……好丑。”

“但是沒關系，再丑，你也是小瑜的哥哥。”

顧之瑜過了很久才穩定下緒，開始坐在病床前話家常一樣，把這一年發生在上的事，一件一件說給杭景聽。

從醫院到學校的大小見聞，連同隔壁鄰居發生的閑談趣事，事無巨細地講述著。

顧之瑜憋了一年的話題，對著哥哥的眼睛，說再久也不會覺得累。

說著說著，又想到了杭景，角又耷拉了下來。

“哥哥，他們都說你沒救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不信你會忍心拋下我！幸虧杭景哥哥幫了我們，可惜他人已經不在了。”

“我看到新聞的時候，難過得大哭了一場，那麼好的人，最后竟然……”

原本安靜的聽眾神微變，眼底閃過一黯然，顧之瑜沉浸在緒里，并沒有發現。

“床的病人，做一個簡單的檢測。”

一位醫生帶著兩個護士推門走進，來到了病床前，語氣溫和，“因為你之前有腦部外傷，所以現在問你幾個問題，能說話就盡量說，慢一點沒關系，說不出來也不要急，點頭搖頭都可以。”

杭景小幅度地點點頭。

“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傷的嗎？”

杭景之前聽院長提過幾句，但是他確實沒有繼承顧之瑾的記憶，思考了半天，他搖了一下頭。

顧之瑜臉頓時僵住了，只聽醫生繼續問道，“對過去的事還有印象嗎？能想起來什麼嗎？”

杭景仍舊搖頭，顧之瑜臉已經發白了。

“最后一個問題，知道自己是誰嗎？”

瞥了一眼床邊臉煞白的小姑娘，發紅的眼眶又蓄滿了淚，隨時就要往下掉，杭景垂下了眼眸。

半晌后，他張了張，艱難道：“顧之……瑾。”今晚也不用熬夜等，延遲到周三上午10：30更新杭景回來了，從下一章開始，他就是顧之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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