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層高的老樓，只要是亮著燈的人家，廚房的窗戶都大開著，油煙從屋里飄出，嘈雜的人聲和鍋碗瓢盆相互撞，期間還穿著電視機的背景音，十分熱鬧。

顧之瑾在樓下站了許久，空氣中的菜香順著鼻腔將他的整個腦子都洗了一遍，他才從恍恍惚惚的狀態中，找到了幾尚且活著的真實。

顧之瑜去了學校的秋令營，要明天下午才會回來。

樓上那間空烏漆嘛黑的三室一廳，顧之瑾并不著急回去。

他靠著路邊的電線桿子，點了煙。

“誒呦，小瑾回來啦！”

一樓的吳從廚房里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人影。

附近居住的年輕人不，但是這樣大高個大長還和電線桿子一樣瘦的就不多了。

“小瑾吶，怎麼一個人在外面站著，家里鑰匙忘帶啦？”

吳里念叨著誰家的老頭子會開鎖，推開門就走了過來。

“臭小子，以前我就說過你，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又煙！你出院才多久，不怕傷！”

顧之瑾借著頭頂的路燈，看到吳眼底真心實意的關切，夾著煙的手指僵了一下，一臉無奈的將煙踩熄了。

“吳，別告訴小瑜。”

老人一聽就笑了：“你呀，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被一個十歲的小丫頭管得服服帖帖的。該！就要讓小瑜管住你了，仗著年輕瞎胡鬧。”

“晚飯吃了嗎？走，去我那兒，我今晚燉了湯，香著呢，給你盛一碗。”

顧之瑾第一反應是要拒絕，但吳一手就拽住了他，看著個子矮小的老太太手勁卻十分大，當下他竟然就這麼被拖著往前走了。

“吳，我還是……”

老年人本不聽，在眼里，到了飯點，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要先吃飯，晚了一分鐘人就會死的。

“我知道小瑜還沒回來，你一個人回去指不定怎麼將就，你們年輕人吃的那些垃圾食品，用的油都是地里掏出來的，一準要得病。”

吳一個勁地嘀咕著，將顧之瑾推進了家門，“我今晚燉的這只，不是吃飼料的，專門去鄉下買的，吃谷子的！你看你瘦什麼樣子了，這家里沒個大人照顧，孩子就是了大罪了。”

顧之瑾一開始是非常不適應老城區這種特有的過分親的鄰里關系的，就算到了現在，他也多有些不自在。

“吳，你別忙了，我這就上樓回去了。”

“走什麼走，老太婆可不許你著肚子走。”

吳端著一大碗黃油飄香的湯從廚房走出來，燉得爛香。

老人筷子一夾，一整只就被放到了顧之瑾面前的碗里。

“一只兩個，你和仔一人一個，正好。”

仔是吳的外孫，一到假期會來老城區住幾天。

難怪一向一碟素菜就一碗白飯的吳今天會燉上湯。

看著碗里泛著油的，顧之瑾飄忽了一下午的心這時候莫名平靜了下來，“現在活禽管得嚴，鄉下買只回城里，麻煩的，您自己也應該多吃一點。”

“我一個老太婆，喝湯就行了，牙不好了，嚼不爛了，吃多了也消化不了。”

吳笑呵呵地給顧之瑾盛飯，“仔比你小幾歲，還是可他的飯量比你大。小瑾吶，你以前到我這兒，一頓要吃兩碗飯，怎麼現在胃口退了這麼多？你說你出了那麼大的事，不好好補補怎麼行！”

顧之瑾低頭喝了一口湯，笑道：“醫生說了，吃多餐，慢慢來。”

“醫生也不能讓你著肚子，營養要跟不上的。”

吳拍了拍顧之瑾的后腦，嘆道：“這附近的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老太婆最不放心你。你爸媽出事那年，小瑜連話都不會說幾句，你自己也是個孩子呢。你說這老天爺怎麼回事，咋那麼多苦都讓你吃了呢！”

“那幾年，我就經常看見你一個人站在電線桿子那兒煙，所以今天一瞧見你，就知道你準是遇上事兒，心里不痛快。老太婆知道你不容易，別家孩子都在鬧著跟爹媽撒的時候，你就到打工養妹妹了。但是小瑾，不管日子多難，可不能虧待自己，知不知道？”

顧之瑾一口一口喝著湯，點了點頭。

吳卻不太滿意，敲了一記顧之瑾的額頭，嘟囔道：“怎麼生一趟病，悶葫蘆了，以前你可不這樣啊！年輕人，要有活力，你看仔，一整個假期每天跑到人影都不見，都是和朋友出去鬧，你說你出院那麼久了，以前那些同學朋友呢？整天窩在家里，都不見你出門，人都要憋壞了。”

“吳更喜歡以前的小瑾？”

顧之瑾垂著眼，不經意問道。

“你這說的什麼話？”

吳看了看時間，怕湯涼了，又拿勺給顧之瑾添了半碗，把剩下的斷進了廚房放進鍋里溫著，“小瑾就是小瑾，老太婆看著你長大的，能不喜歡你？我就是心疼你，瞧瞧，本來臉就小，現在瘦的，下尖什麼樣了！”

“你可是得結實，要壯一些！老太婆看別的alpha都是大塊頭，一的腱子，你再看看你，仔的肚子都比你有。”

顧之瑾確實偏瘦一些，但還是很標準的材，胳膊和大比起住院那會兒，已經長出了薄薄一層，比起上輩子的材，他已經覺得很健壯了。

下午他把宗應都打進醫院了，不算瘦弱了吧。

聽說有的長輩會覺得自家孩子太瘦了，顧之瑾以前沒有會過，羅彥貞很控制他的飲食，生怕他長胖了值損，降低了一個omega的價值。

不過現在，他終于會到了。

著吳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他低頭又喝了一口湯，鮮香的湯徘徊在齒間，提醒他這是從『顧之瑾』那里來的溫。

他吃過太多珍饈食，那些國外知名的廚師，只要他想，都能安排要求對方上門給他做一桌私房菜，再怎麼珍貴的食，在他眼里也不過如此。

如今，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湯，竟讓他羨慕不已。

他如果真的是顧之瑾就好了。

顧之瑾從吳家離開的時候，是真的被撐到了。

曾經見識過會勸酒的，但從沒見過會勸飯的。

吳是個神人。

他想不明白，一個瘦的小老太太，是怎麼把兩碗的飯量到了一碗里，還能讓他不知不覺全吃進肚子里的。

他回到黑漆漆的顧家時，第一件事，就是翻出了胃藥吃了兩粒。

熱水包裹著藥片流進胃里，顧之瑾捂著肚子，等著藥效發揮作用，胃部的沉墜慢慢退去，他閉著眼，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沒有人知道，他如今最害怕的，就是嘔吐。

胃里還沒消化完全的食，從食道返流出口腔，同時從嗓子里冒出的胃酸腐蝕著氣管，無法避免的涕泗橫流，還有揮散不去的異味，每一日，每一日，重復不間斷一想到那種，顧之瑾就控制不住的會全發，幾乎形了一種生理的條件反。

等的飽腹減弱后，他才睜開眼睛，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走進了浴室。

大概是為了方便讓年的顧之瑜自己洗澡，不算寬敞的浴室里特意安裝了浴缸。

顧之瑾放了滿滿的熱水，等水蒸氣將整間浴室弄得白霧騰騰時，他才去了，躺進了水里。

在肩膀沉水中的時候，他輕輕『嘶』了一下，皺了皺眉。

肩上靠近頸窩的位置，赫然是一個完整的咬痕。

破皮的牙印還沒結痂，熱水一浸泡，淡淡的順著水流在浴缸里拉出了一縷淺的線。

浴室里飄散著山茶花香，仔細辨別一下，還混雜著一雨后青竹的味道，只是含量太了，如果不刻意去分辨，幾乎察覺不到。

顧之瑾用巾沾了水，一把按住了肩口，將那一點點不屬于自己的alpha信息素用水稀釋了干凈。

他垂著眼，睫上還沾著水珠，看著傷口流出的那點被熱水暈染開，一不。

““宗先生進了易期，他狀況特殊，不到omega信息素，安劑對他沒有用，應該是要送隔離室的。但他胃出的況也需要及時醫治，如果不把易期制下來，況不容樂觀。”

“宗先生，不到omega信息素？這不可能……”

“確實這樣，一年前查出來的。”

“有別的辦法嗎？”

“宗先生只能聞到他的omega伴的信息素，可惜，他的伴已經過世了。””

顧之瑾在急診室聽到醫生的話之后，腦子就是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等他恢復神智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宗應的病床前，拉下了領口，讓昏迷的宗應，順著本能咬了自己。

易期被下了。

顧之瑾找來了醫生理宗應的胃出。

AA相斥，易期的alpha面對另一個alpha信息素，不打起來就很好了，從沒聽說過還能被安。

在場的醫生以為是宗應自信息素紊之后又平復了，沒有一個人想到會和顧之瑾有關。

顧之瑾也沒想到如今轉變alpha信息素的山茶香依然能夠對宗應起作用，但他都能死而復生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低頭看了一眼破皮的傷口，顧之瑾看著水里自己的倒影，心復雜。

他騙了周圍鄰居給予『顧之瑾』的溫，騙了顧之瑜對『顧之瑾』的親，這些不屬于自己的溫暖的同時，還讓宗應咬傷了屬于『顧之瑾』的，甚至留下了信息素，侮辱了一個alpha的尊嚴顧之瑾自嘲地笑了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厭惡。

還真的是傳了杭家的基因，就算換了一張皮，也改不了他自私的本顧之瑾的況比較復雜，他從死去到重生回來，就是眼睛一閉一睜的間隙。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割斷他對宗應的是不可能的，但是死前的那些親經歷，要他立刻接宗應也是做不到的。

八個月的妊娠折磨和死亡造的心理影，對顧之瑾的心理狀態影響是很重的，當然還有別的因素，之后的劇會提到。

所以，宗應要完HE指標，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火葬場還在燒，火勢只會越來越大。

謝在下月憶南和萌友20466243415的催更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