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課，回到寓所，桌上已擺著米飯和三菜一湯，leo端著一部書坐在桌邊等我。

我驚奇，“你會下廚？”

我雖不認為他是十指不沾春水的人，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庖廚中人。

“我媽吃不慣外國飯，直到過世，我都為煮飯。”他說。

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及他的事。

我說，“抱歉。”

他淡淡瞟我一眼，放下手中書，說，“吃吧。”

我吃得幾乎落下淚來。

“難怪英國人說，通向男人心的最佳捷徑是抓住他的胃。這句話是難得的真理。”我說。

“那麼我抓住你的胃了嗎？”leo忽然問。

我立刻張起來，盯住他的臉看，他也靜靜看回我，空氣在我倆之間慢慢沉淀。

我幾乎即時確定，他是認真的。

我面有些難看，“leo，我不行。”

他揚起一道眉，“別跟我說你不喜歡男人。”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盡量說得委婉，“但我不是那個人。”

他與我有緣相遇，但我不是他的那個人。

“沒關系，我可以等。”他站起來，回到自己房間。

我與leo的關系本來可以到此為止，如果沒有陸青繁那通電話。

他隔著整個亞歐大陸給我打電話，“聽說你邊有個leo的男孩子。”

我剎那明白，他一直派人監視我，否則怎麼知道這麼私的事。

我握著話筒的手指節發白，“陸青繁，你監視我。”

他不否認，“你可以和他玩玩，但不要認真。”他說。

呵，他用這麼淡漠的口氣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數年過去，他依舊沒有變，所有在他眼中，只擔得起“玩玩”二字。除了地位與權勢，其他在他眼里一概不值一提。

“陸青繁，你以為我是你？”我語帶譏諷。

他不為所，仍語氣平靜，“即玉，我以為在英國這麼久，你會學著一點。”

“我與誰在一起不用你管！”我大聲，“我會與leo白頭偕老，百年好合，你盡可放心！”

我在與他賭氣，我恨他無于衷，從容鎮定。

陸青繁在電話另一邊嘆口氣。

“即玉，你這麼無所顧忌，總有一天你會耗盡所有天真。到那時，你該怎麼辦？”

“即便我死，與你何干？”

你拒我千里之外，你早就不要我，何必假惺惺關心我。

“父親很快會知道這件事，你好自為之。”他掛上電話。

我順著墻壁頹然下，手里讓拿著話筒，對面只剩蒙蒙忙音，如我這一顆凄惶的心，千萬次呼喚，始終得不到回應。

陸青繁言而有信，父親很快知道leo的事。

他震怒，凍結我的信用卡，發下十三道追命令牌將我召回中國。

我對leo苦笑，“我得回國了，可能不能回來。我會把所有錢都留給你。”

“不，我和你一起回去。”他說。

我急忙拒絕，“這次的是與你沒有關系，是我父親誤會，你不必疚。”

“但上次我說喜歡你，并不是誤會。”他坦然說。

我再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一向知道自己心弱卑怯，陸青繁拒絕我，教我從此活在幕天席地的黑夜中，所以leo朝我出的那一點點明時，我無法不被。

但那時我并不知道自己要為一時的貪心付出那樣慘重的代價。

從此失去一切，落更加黑暗的深淵。

我只不過是，想要一點點而已。為何種種最后總是錯？

我帶著leo回到裴家。

要離開英國時才知道leo從一出生便是黑戶。花費巨大功夫才將他渡出英國，坐船到達南亞，自邊境進中國，一路上我提心吊膽，反倒leo鎮定自若。

他安我，“不要擔心，裴。此時即便被發現，也不過被遣返。”

Leo一向比我更像個大人。

他那雙鷹一般犀利的眼睛中，藏著我不能看清的冰冷芒。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我是如何被他玩弄于掌之間，一路被他利用完后如抹布隨手丟棄，卻從來不知。

我果然足夠天真。

陸青繁不愧是最了解裴即玉的人。

我leo在客廳等著，我道樓上書房和父親說法。

他點點頭，坐在沙發，端著我為他準備的茶水，對我說，“裴，我會一直等到你。”

我心中。

到了書房，父親同我大肝火。

“我養你長到這麼大，你竟給我做出這樣丟臉的事，被趕出大學公寓，為一個男人！你還敢把他帶回裴家！”

父親被我氣得面皮漲紫。

我本可以想父親講明一切，可是我不解釋，任由父親大罵。

因為陸青繁直站在墻邊，冷冷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想他看看，他不要我裴即玉，世上自然有其他人要，我不是沒人的。

我可笑可憐的自尊心。

我對父親說，“爸爸，請不要我離開leo，我需要他。”

他將一直北宋筆洗摔碎在我后的墻上，“如果你不與他斷絕關系，那就與我斷絕關系！”

“爸爸。”我懇求他。

“滾！”父親指著大門。

我心中凄然，最后看他一眼，默默走出門去。

我只是一個膽小鬼，有人肯真心我，我只有這一個機會，我怕就這樣錯過。

Leo說他等著我。

他與十六歲那年的裴即玉這般相像，愿意用所有籌碼等一個人，我不敢讓他失。

哪怕最后他我失。

可惜我和他的故事就這樣結局。

他最后還是不要我。

我尚未來得及傾心以赴赤誠相待，這個故事便已倉促結束。

簡直如一場鬧劇，而裴即玉是整出戲中唯一的丑角。